她說刀,她用手比劃,小刀小劍的模樣!她一臉的認真,沒有因爲剛剛他的話而出現任何情緒,臉色平靜認真的實在讓人難以捉摸。
安王望着反反覆覆不停在比劃的萱萱,那一刻的他臉色怔忪神情莫名。
她身旁的熙和小王大概是看的不耐煩了,替她翻譯道,“她要小刀小劍之類的東西,好方便殺我,她現在拿的箭不太鋒利,可能插在我的喉嚨上也死不了,也可能都沒法插進我的喉嚨,所以她向你求助,看你有沒有小刀小劍之類小孩子的玩意。”
熙和小王這話有些刻薄,雖然他是笑嘻嘻的說出這話,可是聽在別人耳中還是有些諷刺意味。
萱萱不理他,沒人理會熙和小王的解釋,倒是安盛幸災樂禍的笑的一聲。
“阿吉,將你的小刀給她!”安王說完這話,便是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他嘴中的阿吉,就是一路上都沉默的小廝,阿吉應了聲,從腰間解下自己的小刀與刀鞘遞給萱萱。
萱萱與阿吉一般將刀鞘別在腰間,這纔跟上安王的腳步,熙和小王陰魂不散的跟在她的身側,“怎麼,不殺我了呀,不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嗎?怎麼把刀裝起來了?”萱萱不理會他,他就更加的喋喋不休,“你剛剛爲什麼把箭架在我的脖子上,你知道我的心靈有多脆弱,你剛剛若是手稍微抖一下,你就把我這樣傾國傾城的美男子斷送在了你的手中,到時候一定有千千萬萬的女孩來找你算賬!你說你,爲了我,值得麼!啞娘,你累不累,你餓不餓!這安王,當了他一天的保鏢,也不備點吃的來,這東家做的還不如不做!”最後一句話故意提高聲音,有心讓前面的安王聽到,可惜安王心理素質比較高,對他這種話視若無聞。
這樣又走了沒多久,熙和小王終於不再那般指桑罵槐的說安王了,他直接坐在一旁的石頭上用已經沙啞的聲音嘶吼道,“安王,安王我餓了,我渴了。我實在是累的走不動了,我走不動了,再沒吃的,我就餓死在這裡了,哎呦餓死我了,我從生下來到現在沒有這麼想念過我阿嬤做的燒豬蹄!我跟你們說我真的走不動了,你們,你們愛咋地咋地,我反正是不走了!我餓了,我渴了,我累了,我不走了!”
他這一坐下,萱萱也終於是忍不住站在了原地,她也累了,累的都覺得呼吸有千斤重,喘的喉嚨疼,雙腿抖的就差癱軟成一團,她的手扶在一棵樹上,另一隻手摸上腰間的小刀,擡頭望向前面的安王。
“走不動了?”安王的聲音很平靜,他望了眼熙和小王,又瞟了眼扶着樹有氣無力的萱萱,這疑問句倒像是在自言自語。
熙和小王白了一眼安王,“你一天不吃不喝走這麼多路試試,我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用腳走這麼遠的路,要是被我的那些女郎們知道,不知會有多心疼呢!”熙和小王無限哀怨的又說道,“我就不知道自己發什麼邪,竟然要和你這種人一起上路,上路也行,你總得把我的肚子填飽吧,你不知道我現在又餓又渴,餓的感覺真的太不好受了!安盛,你快去給我弄只野兔去!”
“這個樹林裡,找到一隻小鳥都只怕不易!別說一隻兔子”安盛冷冷哼一聲算是對熙和小王的回答。
萱萱被安盛這話說的一愣,似乎纔想起,這一路莫說是見到鳥兒,就是連鳥叫都沒有聽到過,這的確太讓人感到詭異,這麼大的一個森林,怎麼會沒有飛禽走獸。
“哈,這你安盛都知道,那你們那位英武王爺咋地不知!”
“一旦你餓的走不動了,他們就會到來!”安王頭微低,聲音冷冽裡帶着殺氣。
似是響應安王的話,他的話一落,四周突然有密密麻麻的樹葉鋪天蓋地的向他們幾人飛來。
尖利的劍聲長嘯,萱萱亦是毫不遲疑,短刀馬上捏在了手中,警惕的四望。倒在石頭上的熙和小王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她的身旁,“啞娘,你看我,次次都在當你的護花使者,你不感謝我罷了還恨我,你說你,是不是有點是非不分呀!”
伴隨着那些樹葉,無數從頭到腳都被綠衣裹住的人跳了出來,他們手中的長劍全都是刺向安王。
熙和小王嘿嘿輕笑,帶着萱萱閃退到一邊,“瞧這些綠衣服發青蛙,還是湘王府的第一暗衛?真是好笑!”
萱萱的視線一直不離安王的左右,這大概是她第一次真正的看到古人用武功打鬥的場面,飛檐走壁,捏花殺人這些離奇的小說動作現在就出現在她的面前,心中不免激盪難奈,若是她也有點武藝傍身,也就不至於要跟隨在安王的身後時時處處看人臉色行事,也不至於生死無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羨慕?想學武?”
一個聲音問她,打斷了她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轉頭,望着一臉認真問她話的熙和小王,抿嘴輕輕一笑。
“啞娘,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的,我的武功雖然不能說是天下第一,但弄個天下第二來噹噹還是不在話下的。“大概是終於發現了萱萱一路平靜的眼中出現了欲求,熙和小王連忙賣力的向萱萱介紹自己的厲害。
一張大網從頭頂兩米出撒了下來。正唾沫橫飛的熙和小王飛快的抱住萱萱,身影一閃,竟是到了半空中,一手摟着萱萱,一手抓着一棵樹,這般抱着個人掛在半空,依舊如平地般從容淡定,“啞娘你看,我這樣抱着個美人衣袂飄飄的是不是風姿綽約,無人能及呀!”轉眼瞧到萱萱與自己的衣服都是難看的小廝服,哪裡會有什麼衣袂飄飄之類的風流灑脫,不由得氣怒道,“可恨,可恨這身衣服掃了我的興,改日一定要換掉。”
回答他的是十幾把長劍半空刺來。
“啊,你們這些人殺我幹嘛,我只是一個小廝,我連武功都沒有,我還抱着個人,我容易麼我,你們的目標在那裡,你們找錯人了好不好!能聽得懂人話不,我說你們找錯人了!聽不懂人話你們說一聲不行嗎,害的我浪費了這麼多唾沫,我的喉嚨現在是非常時期,不能說話你們不知道嗎?你們這些沒人情味的傢伙,都說了我不會武功不會武功,追我很有意思嗎?打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很有意思嗎?”
熙和小王抱着萱萱也不正面與那些人對打,在樹林高空四處飛躍,嗓子雖然沙啞,可是那聲音就如滔滔山河連綿不絕。
萱萱被熙和小王攔腰抱着,一開始還有點不適應,只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掉下去了,雙手無意識的緊緊抓住熙和小王的肩膀,過了會終於受不了熙和小王的囉嗦,敢睜開眼睛四處看了,她和熙和小王此刻是在樹林的頂梢上,熙和小王抱着她踏在這些枝末竟然是如履平地般輕鬆自然(要不然嘴裡也不會悠哉悠哉的說話)
這樣朝下望去,只能看到下面人影綽綽亦是在打鬥,但看不清安王他們此時的狀況。
瞧着熙和小王這般四處奔跑也不和那些綠衣人正面交鋒,該不會是想留着這些人讓安王安盛他們來解決。
這些綠衣人似乎也不是吃素的,刀劍轉眼即到,有幾次都是擦着熙和小王和她的身體而過。是不是抱着她,所以熙和小王沒法動武?對了,似乎熙和小王的腰上也沒有刀劍之類的武器!沒有刀劍武功就算再厲害也是輸了一層啊!真想和熙和小王說聲:能不能別說話了,保持點體力來對付敵人!可悲她不會說話。
手慢慢移動,短刀緩緩斂在衣袖之下,就在剛剛,她眼睜睜的看着一個綠衣人的劍將熙和小王的肩膀處劃破一道,這一劍本該是敵人要刺在她身上的,是熙和小王速度極快的轉移,那劍才擦着熙和小王的肩膀而過,幸好劃破的只是衣服,並沒有看到有血流出。
“抱緊我!”大概是萱萱因爲拿刀而放鬆了熙和小王的肩膀引起了熙和小王的注意,熙和小王低頭對萱萱說道。
萱萱點點頭,拿刀的手摟在熙和小王的腰際。若是再有人刺過來,她的刀說不定還能出其不意的制敵。
熙和小王不再和這些人糾纏,身影突然加快,向前方衝去。
風呼呼的從耳邊刮過,身後的綠色人影越來越模糊,轉瞬就不再見,被這些風一吹,萱萱終於從剛剛的緊張狀態裡鬆醒過來,她被熙和小王緊緊的抱在懷中,大概是因爲疾行在風中的緣故,熙和小王的側臉竟然是有一種不可侵犯的王者貴氣,雖然依舊是如玉般的完美無瑕,卻能看出是張男人的臉,這樣的美麗,這樣的囉嗦,竟然還有人將他推崇爲攝政王……
心徒地一緊,突然就想起了睿太子,刀尖在那一瞬緩緩移動竟然對準了熙和小王的身體。
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刀尖慢慢的向上移動,慢慢的移向熙和小王的心臟,望着這張讓女人都慚愧羞憤的臉,望着這張在風中慢慢變得冷峻的臉。這張臉,美麗瀲灩的讓人不敢去直視,他太美了,不說話的他,就是世間最完美的一個存在。
這麼完美的人兒呀!嬉笑怒罵,不知世間憂愁,錦衣玉食,更不知人間疾苦寒餓。你說他天真無知,他卻是心計百出,你說他手握乾坤,他的瘋言瘋語卻狀如癡兒!
只要她的刀按進去,這張臉就再也不會出現在這世間,只要她再用點力,將刀扎進去,這個讓睿太子頭疼的人就永遠的消失掉了!
不知道爲什麼,手突然的開始顫抖,開始發軟發酸,這個人,雖然不知他瘋言瘋語背後是什麼樣子,雖然不知他的本性,可他對她,沒有半點點的對不起,雖然一開始用計耍她,可這人,真真實實的救了她幾次命,就連現在,他亦是緊緊抱着她在逃命,他大可以將她丟下不用這般狼狽而逃,畢竟他與她,只是相識一天的陌生人!
可是不殺他,以後他就是睿太子的敵人,以後可能睿太子會死在他的劍下。
反正殺了他,從這麼高的高空掉下去,她也活不了,一命抵一命,總算是公平的!
心裡這樣想着,可是真正的要動手,還是不聽使喚的猶豫。
內心糾結的她,絲毫沒有注意到,熙和小王的臉慢慢變的冷硬。
就在萱萱咬牙,刀要使力的時候,熙和小王突然出聲,不同於以往的聲音,這次的他聲音有點尖利刺耳,就像是老婆婆的熙和小王在脫脫的馬車前發出的尖利聲音差不多,萱萱當然卻沒有想到,只是覺得這聲音說不出的難聽,使得因爲驚嚇而一個顫抖,刀竟然從手中脫落。
“前面就是煙波江,你在這裡等安王!不會死的話,凌晨之前他會走到江口來。”
這話萱萱沒有聽懂,她瞧着自己的刀從空中掉落,一眨眼就再不見!她望着熙和小王子依舊不變的側臉,又望望已經沒有小刀蹤影的虛空。是熙和小王故意的嗎?心中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她爲自己這樣的念頭而吃了一驚,熙和小王又不是神,怎麼會知道她要殺他,她強迫自己鎮定,強迫自己放鬆!
機會一旦失去,就會痛不欲生的後悔。
可是萱萱此刻,卻是如放下一塊大石般輕鬆,可是她自己並不自知。反而還是在告訴着自己:以後,以後有的是時間殺他!
熙和小王沒有再說話,他沒有問萱萱聽懂沒有聽懂,他也沒有問剛剛萱萱爲什麼探頭彎腰,他的嘴緊緊抿着,眼睛一直直視着前方。可能是速度越來越快的緣故,風也越來越凜冽,他的頭髮被風吹在萱萱的臉上,就像是刀劍般刺得萱萱生疼。
終於,到了地上,萱萱在原地轉了一圈,腳都麻的沒知覺了。舉目四望,後面依舊是樹林,前面卻是一片望不到頭的江水。他們落地的地方應該是一個小港,只有幾個小小的漁船停留在那裡。而現在已是夜幕,小港半個人都沒有。
刀子也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萱萱下意識的摸摸腰中的空刀鞘,一臉悵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現在連防身的刀都丟了,可是熙和小王還是好端端的站在那裡呢。也不知安王如何,那人強大如斯,應該不會那麼輕易的掛掉吧。
瞟了眼因爲空空的刀鞘而一臉悵然的萱萱,熙和小王不禁冷哼了一聲。
“本王答應了安王將你平安帶到這裡,本王答應的事情已經做到,你自己好自爲之!”熙和小王的聲音有點冷,不,是冷漠疏離,他看萱萱的眼神就像是一個上位者睨視下方的清冷孤傲,他雖然穿着小廝的衣服,可是他往那裡一站,那種屬於上位者的威儀屬於皇家的尊貴自他身上散發綽顯。
見慣了那個嬉皮笑臉的熙和小王,突然間轉換一個臉,讓萱萱有種恍若夢幻的感覺,可惜,她知道,她自己不是在做夢,相對於那個嬉笑吵鬧的熙和小王,眼前這個,纔是熙和小王的真正面目。
她對上他的目光,他的眼中犀利諷刺一閃而過,那一刻萱萱突然覺得,他是知道她要殺他,他是知道的!她的一切動作在他眼裡就像是一個小丑。
一隻精緻的小船自暮色朦朧的江上緩緩而來,裡面隱隱的似還有絲竹之聲。小船在木板搭建的小港停下,有兩個穿着白衣的女子自上面婀娜而下,轉眼來到熙和小王的身旁!
“主子!”兩人向熙和小王行跪禮。
熙和小王卻沒有理會她們,他頭也不回的走向小船,兩個女子緊隨他的身後。
小船的燈光慢慢消失在江面之上,絲竹聲亦是漸行漸遠。
四周萬籟俱靜,似乎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萱萱緩緩的蹲在原地,雙手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