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容早就打定主意,有退出未名宗之意。她頓一下,“柳堂主說她想入青衣軍上陣殺敵。”
晉帝道:“容容當真不再執掌未名宗?”
“皇叔,未名宗原就是你的,我奉你之令代爲打理多年,你該收回來了,姑娘家大了總要嫁人的。”
沐容說得一本正經。
沐二郎“噗哧”一聲噴出茶葉攖。
樑武業忍俊不住,打量着樑宗卿。
晉帝更是哭笑不得,姑娘家嫁人這種話,沐容說出來竟沒有半分羞澀的意思償。
“在嫁人前,雲遊天下,四下走走,想來還是很不錯的。”
沐容笑得一臉陶醉。
她這模樣,分明就是想出去走走,她晃晃了腦袋,“有事沒事啊?皇叔,如果沒事,臣侄就告辭了!”
晉帝道:“都散了吧!”
困饒着他的問題,到了沐容這兒就有了答案。
*
沐容與樑宗卿一前一後地走着,七月的御花園,月季荼蘼,紅的、白的、紫的,千嬌百妍。太陽西下,蝴蝶飛舞,忙碌其間,正午時如沸水裡燙過的花葉又打足了精神。
她走,他亦走。
她停,他亦停。
難道她要回明珠宮,樑宗卿也有跟着。
樑武業等人,對他們這樣的相處,個個都裝作未見。
樑宗卿離開晉陽後,他與沐容住在未名宗總舵,說他二人朝夕相處,一點也不爲過。
沐容略有些意外,“樑丞相有話說?”
樑宗卿問:“你要離京了?”
嗯——
她聲音很低,足夠他聽得清楚。
風輕拂,天氣一日日轉熱,京城的夏天很熱,比晉陽還熱些,因是酉時,熱氣正在褪去,暮風送涼,令人舒爽。
樑宗卿問:“你去找人?找叫學長的人?”
所有的人都誤會,一度也讓她自己誤會了感情。
沐容揚了揚下頜,“學長……他很久以前就死了,爲了救我而死,也是代我而死,他死前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好好活下去。”
她眺望着遠方,晉宮重重殿宇,高敞巍峨,斗拱飛檐,無窮無盡的宮闕樓閣,在夕陽之中,顯得瑰麗雄偉。
“學長是我師兄,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他,是他教了我很多東西。在我脆弱的時候,他鼓勵着我;在我痛苦的時候,他安慰着我;在我歡喜成功的時候,是他與我分享着快樂。”
學長,其實就是師兄的意思,怎的所有人都認爲那是一個人名。
她似沉陷在回憶之中,“樑大哥,我自小沒有母親,父親征戰沙場,第一次見他,我不到週歲,對他完全沒有記憶。第二次見他,是在涼都的天牢,那是最後一次,也是我記憶裡唯一一次。皇嬸給了我母愛,她如母親一般呵護我長大,亦如親孃一般地疼我、愛我。而給我父愛的人不是家中長輩、兄長,而是學長師兄,他一直像父親那樣教導我、陪着我,看我哭、看我笑。”
雖非那個夢,她還不能正視自己的感情。
她對學長,不是男女愛情,而是親情。
她視學長如父如兄,貪戀着他給予溫暖,依賴着他給予自己的寵溺,曾錯誤地以爲,那就是愛情,而今才發現另一個真相。
學長是一早看明白,卻不忍拒絕,不忍點破,只想靜靜地等她發現。
他如父、似兄地待她,也只是拿她當成親人。
樑宗卿心下一亮,抓住沐容的肩膀,“你當學長如父親,你當他是父親?”
在每個女孩的心裡,總有一個像父親那樣偉大的人,有時候甚至會幻想出自己長大後要嫁男子的模樣來。在沐容前世的成長經歷裡,學長着實就如父親般的存在,那是她最敬重、喜歡的人,後來她就想着嫁給學長做妻子也不錯。
“你這般高興作甚?我拿學長當父兄,這有何不對?他是待我最好的人,就像祖母、皇嬸待我一樣的好。”
樑宗卿笑,笑得很傻,他怎麼認爲自己再沒有機會。
學長,這個名字,讓他幾近崩潰。
他堅守愛情,寧缺勿濫,後來想着,自己培養一個妻子也不錯,他將目光鎖在沈容身上,可就在沈容尚未及笄時,她卻迫不及待地嫁給了正統帝爲後,他聞聽消息,如墮崖底,卻不去阻止。
他在涼都遇到了沐容,當看到她的筆跡、她的字,他驚詫不已,這分明是沈容,可其間有太多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他不問,她亦不說。
未名宗朝夕相處的幾載,他漸漸地發現:沐容其實就是那個他傾數相授的沈容。這個答案,高興得他好幾日睡不着覺。
他不敢讓人知道,早在沈容還是個孩子時,他就盯上了她,當樑大太太爲他求姻緣,得回的答案是“一對鴛鴦,偏雌鴛鴦太小”時,他咬死都不認,卻在心裡暗暗驚歎此事的離奇,甚至更心下歡欣,因爲那真是他的良緣,是上天註定的緣。
“九娘,你嫁給我好不好?”
“啊——”
這算是表白?
沐容看着歡喜非常的樑宗卿,這幾日,他如坐鍼氈,寢難眠,食難嚥,想到沐容昏迷時喚的“學長”,他就刺得心下生疼,他等了這麼多年,早前幾年的傾數授藝,後來幾年的盡心輔佐,全是想等她長大。就像是看着自己種下的莊嫁,長大了、開花了,終於要收成了,卻成了別人的果實。
現下,他知道沐容與學長之間的感情,她拿學長當父兄,這不是說他們根本沒有男女私情。
怎不讓他歡喜?
他不能再錯過。
沐容是優秀的,她美麗、大方、特別,她總是知曉自己在做什麼,也懂得取捨。有多少人,不曾得到,就說放棄,可她是唾手可得,卻放棄了大富貴。
未名宗原是她創建的,可她送給了沐元澤。
這打下的半壁江山,原也是她的,她輕手地恭手相讓。
她說:她做的一切,都是在等候明君問世,等着等着就擁有了半璧江山。
她說:爲了未名宗的弟子,她得給他們一個好歸宿,而最好的去路,就是讓他們繼續跟隨沐家。
她總是在做正確的事,即便很多人認爲她傻,但他卻認爲正確。
沐容凝重地問道:“你真想要娶我?我是公主,你娶了我,就不能再做丞相。”
尚公主,意味着放棄權力。
歷朝歷代,爲防駙馬做大做強,是不允他們擔任要職。
就算朝代更迭,晉朝也有此例。
樑宗卿道:“我願不想當官,更不想做丞相。”
若想爲官,在樑家強盛之時,他就入仕爲官,他可是大周時期的舉人老爺,十二歲考中秀才,十七歲考中舉人,只是後來,因他不想入仕,再未參加會試。
他曾想:累了,在家住上幾載;想玩了,便雲遊天下,賞盡人情風月,如此不愧逍遙快活的一生。
她連女皇帝都可以不做,他放棄丞相又有何難?
她爲求一方百姓的安寧,建立未名宗,角逐天下,她求的卻不是皇帝之尊;而他,可以輕鬆地放棄丞相之位。
如此,他們是這樣的相似。
有些解釋的話,他可以不說,她就能理解,就如他可以理解。
當她告訴他:義軍到了立國之時,如此方可正名……
做了幾載的義軍,不能再“義軍”下去,但凡愛權勢的人,都不會選擇激流勇退,勇進者易,勇退者卻需要智慧,更需要比勇進者多出數倍的勇氣。
即將到手的權勢,即將到手的富貴……
說放就放,天下又有幾人能做到。
但他欣賞的沐容,做到了。
有多少隱士,說要隱居山野,他們的隱,是他們從未得到過。像沐容這樣的女子,纔是真正的才士。
他選她,擁有她,就擁有全世界。
“你娶我,一生唯有我一人,不能納妾,不能有通房,甚至不能看其他女子,你可以欣賞她們,卻不能再憐惜、疼愛,因爲你所有的情感,都必須傾注在我身上。”
說明白她的要求、她的看法,也免將來他懊悔。
曾經,她告訴趙碩,要趙碩唯沈宛一人,趙熹就罵她是“妒婦”,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與趙熹不是同一類的人。後來,她聽說趙熹娶了側妃、納了美妾。幾年前,沈容嫁給正統帝后,趙熹有了自己的兒女。
但他,認爲真愛的依舊是“沈容”,甚至還在尋找當年假扮沈容的女子,以爲尋到她,就尋到他的幸福。他又怎會知道,在他納娶旁人時,他與沐容再無可能。
樑宗卿答道:“我同意!弱水三千,樑宗卿只取一瓢。”
天下女子萬千,娶不到他欣賞、真愛的女子,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沐容微微點頭,“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
“那好,我們去找太后。”她微微含笑,他從未讓她失望過,“一旦向太后請求賜婚,你便再無退路,你今生就只能有我一個妻子、一個女人……”
“絕無後悔!”
他答得肯定,沒有半分遲疑。
與她結爲夫妻,是他畢生所願,他又怎會後悔,只是感嘆,幸福來得太快,快得讓他覺得如同在做夢。
*
慈寧宮。
太后看着跪在面前的男女,她沒聽錯,沐容說她要嫁給樑宗卿,請她做主,而樑宗卿亦在請求她允諾這樁婚姻。
太后遲疑地看着膝下的璧人:容容要嫁人了,她有自己喜歡的人了。太后欣慰含笑,驀然間,憶起當年,範追將沐容相托,她還是個出生幾日的女嬰,而今已長成如花似玉的姑娘。
太后問道:“樑丞相,你瞭解月凰麼?”
相愛的男女,就當在一起,就如年輕時的她與沐令公,即便許多人說她毛燥,說她魯莽,但在沐令公眼裡,她是最特別的女子。在少女時代,孃家父兄對她說要沙場的話氣得不輕,唯獨沐令公卻對她的舉動倍加支持。
相愛不僅許心,還有彼此的理解、了曉,更得遷讓、磨合,方纔走得更遠。
“回太后,宗卿了曉她,月凰性情正直、敢愛敢恨,恩怨必報,還有些小性子,愛使些小手段……可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她。”
太后朗笑着抓住了沐容的手,輕緩而慈愛地將她的手放在樑宗卿的手裡,“好!哀家同意將容容許配給你。”
樑宗卿無論人品、才華、相貌,當配沐容。
只是,他比沐容年長近十歲。
大一點好,沐容自幼無母,父親沐元濟又征戰沙場,在沐容一生裡,她見過父親的次數只得兩次,一次是沐元濟聽聞範追仙逝,回家探望母親妻女,那時沐容還不足一週,一點印象都沒有。再一次,是在西涼京城的天牢裡。
太后定定地注視着樑宗卿的眼睛,他凝視沐容的眼神是溫柔的、憐愛的,深情直達眼底,這樣的人,是真心喜歡沐容的。
唯有真愛,纔可以幸福。
太后大喝一聲:“來人!”對左右宮人道:“傳令前朝後/宮,哀家懿旨:月凰公主下嫁樑宗卿爲妻,月凰三年孝期滿,嬌女佳婿奉旨完婚,着禮部選期!讓皇后替月凰公主預備嫁妝、陪奩!”
沐容面露喜色,還想着許太后會刁難一番,不想順遂如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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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皇祖母(皇太后)恩典!”
二人齊齊跪拜行禮。
終於要成親了!
相視一望,他眉眼含笑。
沐容垂眸淺笑,落在衆人眼裡,就成了她的嬌羞,瞧得太后心情大好。
她一直想給沐容最好的,這滿朝文武、前朝、今朝的少年才俊不少,能與樑宗卿比肩之人還真沒有。
太后呵呵一笑,令春寧將一盤板栗酥遞來,抓了一把,笑着塞到樑宗卿手裡,“小玉,吃吧!”
沐容噎了一下:小玉,太后喚樑宗卿小玉,怎的聽着這稱呼,倒像是叫姑娘的。忍住笑意,就差爆笑起來,祖母也太會給人取小名了吧。
太后輕聲道:“以前在晉陽,我瞧你別的餅餌點心未動,就吃了這個,想來是愛吃板栗酥。你若喜歡,我讓春寧給你包上二斤帶回家,夜裡餓了還能墊墊肚子。”
她又指了玫瑰餅,秋寧笑着捧過,太后又抓了兩個玫瑰餅,轉手塞到沐容手裡,笑呵呵地道:“瞧你盯着小玉,是不是嫉妒哀家疼他?來!來!這是你愛吃的。記得你小時候到哀家屋裡,定要把哀家屋裡的點心吃得乾乾淨淨方纔肯離開,啊喲,那時候哀家真怕你吃壞肚子,每到你來我屋裡請安,就令春寧、秋寧兩個把點心都藏起來,一樣只擺上一個……”
沐容咋舌。
太后這是跟誰都自來熟,她和樑宗卿沒見過幾回啊,聽她說話的語氣,完全是拿樑宗卿當自家人了。
上回,有朝中誥命夫人來拜,太后也是這樣人給人家分果子、點心,還說御膳房的點心做得好,臨他們散去,每人都得了一斤的點心。說來也怪,太后竟似知道她們每個人的喜好,竟是她們都愛吃的。
太后笑着道:“容容,快吃!玫瑰餅可是你最喜歡的,吃了還有,哀家讓御膳房每隔一日就送你屋裡半斤玫瑰餅,可都送了?”
御膳房的太監敢不送去,這不是找訓。
太后心情好,話多了,素日裡,都是晚輩們哄她高興,尤其是益王妃李樂昌,她一入宮就會給太后講各種笑話,太后有時候極是好奇,李樂昌從哪兒聽來這麼多的笑話,彷彿怎麼也講不完。還能講天下發生的新鮮事,而今沐家是晉國皇族,李樂昌會講京城各家的趣事,直逗太后心情大好。
可近來,太后想晉陽了,曾唸叨着說要回晉陽。
但晉國的京城在這兒,她又去哪兒。
晉帝哄着她道:“兒臣已經下令,將父親、祖父的墓遷到京城來。”
太后心裡不樂,可又知這不違規矩。
晉陽王沐世寧作爲沐元濟的後人,是要在晉陽留下去了,晉地巡撫、大都督用的皆是沐氏家臣,說是家臣,早年就是沐家的大管家,可謂真真是一步登天了,從一個下人做了大都督的位置,算得一個傳奇。
沐春笑微微地答道:“回太后,御膳房每日都送幾樣點心,玫瑰餅是隔日送一次,公主能吃幾個,還不是便宜我們這些嘴饞的丫頭。”
太后呵呵笑着,指着沐春幾個道:“吃了月凰的好東西,辦差可得用心些。瞧瞧小秋那丫頭,近來又長胖了。”
春寧笑着答道:“回太后,沐秋還真是長胖了。”
沐秋一臉通紅,着實是明珠宮裡好吃的東西太多了。這會子臊得慌,人人都說她胖了,不是說她把公主宮裡頭好吃的東西都吃進肚子裡,着實是她是過個苦日子的,捨不得浪費食物,近來天熱,就是點心也只能放兩天,她頭日不吃,次日一定會帶着宮人們將所有食物都吃下去,免得發黴發酸地丟棄可惜。
太后見樑宗卿吃完,又抓了幾塊板栗酥塞給他,“小玉,吃罷,當了皇祖母這裡,想吃什麼告訴皇祖母,你吃飽了,可得代皇祖母照顧好容容。這孩子讓人操心,你說她,女紅不會,廚藝也不會,這日子可怎麼過?”
“回太后,不會女紅、廚藝,不要緊的……”
太后立馬道:“這就是不嫌容容不會這些,這樣哀家就放心了。”
她竟然在挖坑?
沐容回過神來,太后先是熱情地拿樑宗卿當小孩子哄,突然說出不會女紅的事,就是要樑宗卿一句不介意的保證?
她心裡連連給太后點了十個贊。
太后果真厲害,談笑之間就把旁人不好意思說出口的事給解決了。
太后留了樑宗卿、沐容說話,又熱情地備了膳食,留他們在慈寧宮用罷,又說了一陣話,方纔放他們離開。
*
當沐容與樑宗卿依依不捨分別之時,沐秀華、沐曼華、沐娟華姐妹三人亦得了消息,在御花園看到沐容,沐曼華一把將她抱住,“九姐姐,哈哈……你要嫁給樑丞相?”
沐娟華神采奕奕,眼裡充滿了無盡的羨慕,樑丞相二十多歲,長得俊美,這樣的男子做丈夫,挺有臉面的。
世間最美的事,當是兩情相悅。
沐秀華笑道:“恭喜九姐姐!賀喜九姐姐!這會子,整個後廷都知道九姐姐要嫁給樑丞相的事。”
沐娟華道:“九姐姐,宮裡都在議論,說是你和樑丞相去求太后賜的婚……”
自己挑的駙馬,自己求的良緣,這等魄力,可不是她們有的。
沐容揚了揚下頜,拍着沐曼華的肩膀,“十二妹,看中喜歡的男人,一定要先下手爲強,在他身的上,貼上‘月凰公主的夫婿’看誰還搶。哈哈……”
這是得瑟!
不經意間,沐容憶起了趙熹,這種狂妄、霸氣是他特意的味道,最讓她心動的應是趙熹,可趙熹卻不是了那個最懂她的人。讓她接受情感的是樑宗卿,只因他一直的堅守,他是一個寧缺勿濫的男子,能接受、甚至能理解她要求的“唯她一人”。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在這場愛情裡,男主角是樑宗卿,女主角是她沐容。
他與趙熹,再不能有任何的交集。
當她成爲沐容,與他相逢,他不是那個認出她的人。
而她與樑宗卿的相遇,樑宗卿卻從她的筆跡、書法,甚至於棋奕,很快認出了她。
她說:她不想要這天下,她只想盡一份力,還世人以太平,樑宗卿尊重她的選擇。如果,換成是趙熹,趙熹肯定會說“這原就是你打下的江山,就是你的。”趙熹會逼她接納這片江山。
一個會逼你成長,變得堅強的男人;一個卻是可以理解,給予你足夠尊重的男人。前者,你在他的逼迫與霸道中,也許會心動,會欣賞,但在婚姻面前,卻會止步,因爲一時的情動,不足讓你邁出婚姻的殿堂。後者,卻是她最想要的溫暖。
趙熹妻妾成羣,而她即將嫁人。
她知是他,他卻不知她已改換了身份與容貌。
次日,整個京城皆曉:月凰公主將下嫁樑宗卿爲妻。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有人歡喜,有人羨慕,興國公樑府門前更有人陸續前往道賀。
沐容離京的計劃,因爲沐元濟三週年祭祀的到來被迫取消,而宮中亦開始預備沐容出閣的嫁妝陪奩,這是晉國第一位出閣的公主,更是太后最疼愛的孫女,遵照的是嫡出公主的份例。
第213-214章 女子營
太后拿出了自己的體己銀子——五萬兩銀子,交給雷皇后道:“給容容備最好的,元濟就這麼點骨血,不能薄待她!國庫有銀子,卻是朝廷,輕易動不得,這是哀家出的銀錢,朝臣們也不會說,只當是我這做祖母的疼孫女。”
“母后,兒媳這裡還有些銀子添補上,早前大嫂留下的嫁妝也不少,此次都給添上。”
太后輕舒一口氣,“時間過得真快,當年追兒把容容託付我們時,她還是個出生三日的女嬰,轉眼間都要嫁人了……”
嫁人了,好!
嫁人了,往後她便有夫婿疼愛。
沐容的夫婿,是她自己挑的,太后瞧着很滿意。
皇后亦覺得,沐容可以得配天下最好的男子。
對於自家長輩來說,自家的孩子總是最好的,一說要嫁人了,心裡多少有些不捨,尤其是雷皇后,她與沐容近來感情最好,這孩子突然就訂親許人家,心裡空落落的。
*
晉帝不滿意了,近來正挑樑宗卿的毛病,看哪兒是哪兒都不順眼,在他看來,樑宗卿就一張臉生得好,完全就是誘\惑年輕小姑娘癡迷的樣子,他甚至懷疑,樑宗卿就是憑着他的俊美迷住了沐容。
他的侄女,與他親閨女差不多,沐家最優秀的姑娘就要被人拐走了。
“啓稟皇上,臣奏請辭去丞相一職。”
晉帝大喝一聲:“樑宗卿,給朕好好辦差!償”
不當丞相,要當駙馬,別以爲迷住了月凰,他就不敢罰他。
樑宗卿請辭丞相一職,被駁回。
晉帝對雷皇后抱怨道:“樑宗卿有甚好的?年紀比容容大了十來歲,除了模樣不錯,論武功,不如五郎;論文才,未名就比七郎好;還有他家裡……就沒個說話主事的,妹妹好幾個,容容這要嫁過去,操心的事多着呢……”
雷皇后道:“這是太后賜的婚。”
晉帝很不滿意,他原想多留沐容幾年,給她挑最好的兒郎。
“明年三月就開設恩科,到時候一定會有許多少年才俊……”
他先是不滿樑宗卿比沐容大十歲,然後又覺得樑宗卿不如他的兒子好。
拿樑宗卿與沐七郎比,他還覺得沐七郎的文才更好,也只晉帝能這樣比出來,放在外頭,十個人就會有十一個人覺得樑宗卿比沐七郎優秀。
多出一個人?多一個在娘肚子裡沒生出來。
晉帝拉樑宗卿陪他下棋,樑宗卿輸了,他嫌樑宗卿的棋藝太差,辜負了天下第一才子的美名;樑宗卿贏了,又說樑宗卿不懂人的心思,還警告似地道“你與月凰下棋,可不能這樣犀厲,你這樣贏棋,還讓人怎麼下……”
總之,他心情不快,自家的姑娘被人搶走了,晉帝就找了樑宗卿一大堆的不是,再借着機會給他安排了一大堆的活。
“戶部那邊,你盯着看國庫銀錢的賬目攏好了沒?”
“吏部要編錄官員名簿,看看各處還差多少官員,恩科好錄用,你盯緊些,入冬前就拿出章程來。”
“兵部的糧餉跟上沒,你盯緊些……”
樑宗卿是丞相不假,幾時權力大得通天,六部的事都歸他一人管了。
隔日,晉帝見到他,還少不得追問交代的事,“進展如何?”
那麼多的事,哪一部都不是小事,這豈是一兩日能辦成有結果的。
樑宗卿知晉帝這是故意看他各種不順眼,只如實稟報,還不能流露半分不快。
*
七月下浣時,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等人相繼請求出徵沙場,晉帝應允,身邊還有三皇子襄助打理朝政,三皇子沐七郎武功差,但文才在兄弟幾個裡最好,晉帝說:“七郎,你就不必上沙場了,留下來助朕打理朝政。”
沐七郎應諾,不提自己出徵之事。
沐芳華夜龍、鐵狼季紫嫣這二對新人的婚期定在同一日,皆是八月初十,太后笑言“娶了新婦好團圓。”
沐容從自己的私房裡,各給兩對新人送了五萬兩銀票。
夜龍、鐵狼的府邸皆是早前大周崔丞相府,崔府很大,經過工部和戶部整修後,劃成了四座府邸,夜龍、鐵狼都是孤兒,沒有家人,只得幾個師兄妹,彼此就視對方爲家人。
沐容領着沐冬沐夏,一身輕鬆地邁入平國公府,看着那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字,不需問,也知是晉帝的手筆,晉帝是文臣出身,寫得一手好字,如行雲流水,就如他的人一樣,帶着一股子秀雅之氣。
夜龍聽了稟報,一路快奔,在二門處迎上沐容,“臣拜見月凰公主,千歲千千歲!”
“夜大哥,你多禮了!”沐容虛扶一把,審視着平國公府,小橋流水,亭臺樓閣一應俱全,“家裡都拾掇好了?”
雷皇后讓益王妃、嘉王妃幫着二位將軍迎娶新人,晉帝賜了府邸,又賞賜良田莊子,這是戶部徹查京城無主良田時,發現大部分的良田竟是逃往江南的官員所有,登記造冊後,一律收沒變成官田,一部分租給無田百姓,一部分收回來賞賜有功將士。
夜龍得了良田二千畝,鐵狼亦得良田二千畝,而今要娶妻度日,兩人心情頗好,這對以前的他們來說,想都不敢想。
沐容與夜龍寒喧幾句,拿出五萬兩銀票,“夜大哥,這是我送你的,給府裡添置些需用的東西。”
夜龍不收。
沐容面有惱容,“這是我的心意,一路相伴數載,我們名爲上鋒下屬,實爲兄妹,都不是外人。”
夜龍聽到“不是外人”,若再推辭,豈不讓沐容傷心,索性收了。
當年,夜龍得白真大師點撥,追隨沐容,誰曾想到人有今日,成爲晉國的“平國公”,還能娶晉國皇家宗室女爲妻,就像許多人那樣,過上自己的日子,不用再行走在暗夜,不用再過刀口舔血的日子。
他,不再是殺手。
而是晉國的夜龍大將軍,是手握二十萬兵馬的赤膽軍將領,他與沐十郎、鐵狼同在一個軍營。
沐二郎、沐六郎與樑宗均、樑宗誠兄弟則在神勇軍中任職。
沐五郎與黃豹同在烈血軍任職。
夜龍所領的赤膽軍,多是江湖綠林中人,其間更有來自尋常百姓的將士。
沐二郎所領的神勇軍,多是世家門第的弟子,尤其是晉國建立之後,各地書香名第、世家弟子都加入神勇軍效力。
沐容道:“我把當年籤的契約帶來了,現下還給你,往後你和八姐姐要好好度日,幸福、快樂一輩子。”
夜龍的心裡淌過一泓暖泉,眼裡微熱。
沐容笑道:“我要去威遠候府瞧瞧紫嫣,她現在住在鐵狼那兒?”
夜龍、鐵狼與季紫嫣的感情糾葛,沐容不想問,一切已成過往,季紫嫣最後所嫁的是最愛她的鐵狼。夜龍一直以來,視季紫嫣如妹,他是知道鐵狼的心思,否則,他不會當朝求娶皇室宗女爲妻。
晉帝想將夜龍收爲己用,不能讓夜龍娶公主,但沐芳華是順王之女,是郡主身份,最是得宜的親事。
夜龍笑道:“近來,袁青娥心情沉悶,說爲甚要把青衣軍改成營,還編入赤膽軍?”
沐容笑。
青衣軍不過二千餘人左右,自只能成營,不能成一軍。
同樣的苦惱沐曼華也有,她的紫衫軍被編入神勇軍,接受沐二郎的調遣。
烈血軍將領黃豹還覺不公,三軍之中,另兩軍有娘子軍,爲甚他們沒有,想想軍中有一羣姑娘,多美的事,挑唆着沐二郎也要討一營娘子軍。
*
辭別平國公府,沐容進了威遠候府。
候府花廳上,袁青娥正與季紫嫣、柳飛煙二人說話。
“我近來令下頭的女兵多招募,一個多月才招了三百多人。瞧瞧其他營的人,多則五千,少則二千多。來問的人多真正進來的人少,什麼無家可歸的青/樓女子,什麼主子逃去江南衣食無着的丫頭……媽的,當我的青衣營是慈善堂,到我營中討飯吃了。
可是要上仗殺敵,還要給傷兵包紮傷口。還有幾個,直說是良家女子,進軍營幾天,就開始勾搭將士,眼光還怪高的,專挑五六品的武官……”
袁青娥原是晉地的綠林女匪,相傳,她父親就是山賊頭子,父親死後,就由她做了大當家,後來聽聞出了義軍,帶着她的百餘號弟兄投奔了鐵狼,接受鐵狼的收編,後來因沐容說要成立女軍,她就自成了一隊女軍。
沐曼華聽聞袁青娥如此,有樣學樣,她拉着自己的丫頭,亦成立了一支女軍,還專門授人拳腿武功,只是在戰鬥實力上,不及袁青娥,因她愛着紫衫,便取名紫衫軍。
柳飛煙輕嘆一聲,“這天下的女子像月凰、榮平這二位公主一般自強的太少!一個個就想靠着男人過活,誰說打天下是男人的事,青衣將軍、紫衫將軍就做得很好嘛,這可是你們靠着自己的本事,掙來的正五品寧遠將軍。”
季紫嫣問道:“烈血軍也要成立一支娘子營?”
柳飛煙捂嘴笑着,她請辭分堂堂主一職,已得上頭允准,接下來,她就會以暗轉明,向上頭舉薦了一位揚州分堂堂主,她準備隨袁青娥、季紫嫣二人征戰沙場。柳飛煙入軍謀職,也帶動了楊柳歌舞坊一批女弟子追隨。
做女兵和做藝伎,但凡有些武功的,都選擇了前者,留下的藝伎,幾乎是只會歌舞,毫手縛雞之力。
袁青娥啐罵道:“就是黃豹給鬧的,加入烈血軍娘子營,一人送六兩銀子。兵荒馬亂的,一兩銀子能買兩石糧食,十二石糧食夠五口之家吃好久。這不,有女兒的人家都送了姑娘去烈血軍參軍,七八歲的小丫頭都能送去。我們募兵沒銀子,人家有康王殿下拿出來的銀子,全都跑他那兒去應募,黃豹前陣子得了皇上賞賜的四個美人,聽說有一個早前是興國公樑家一族的女子,懂些武功……”
沐容近了花廳,止住通稟的下人,立在外頭靜靜地聆聽。
黃豹的事,她亦聽人說過。
這位樑家女子,好像是樑宗卿的族妹,是旁系的姑娘,家裡有三個女兒,並無兒子,她是最小的,拿她當兒子一般養大,確實會些武功。做了黃豹的妻妾後,便去興國公樑武業門上認了親,黃豹擡她做了平妻,又讓她幫忙招募一支女兵隊伍。
前朝君臣的離去,留下了許多沒了主子,沒了去路的丫頭下人,她們爲了求條活路,能吃苦的丫頭就選擇加入娘子軍。現在,京城之內,五兩銀子就能買一個健康、眉清目秀的二八姑娘。這不,連人牙子也開始打起主意,從他鄉花低錢買下姑娘,再轉手以六兩銀子的價格賣給烈血軍當女兵。
沐容輕咳一聲。
幾人齊齊回眸,見門口立着個仙子般的少女,同時行禮,“拜見月凰公主!”
沐容笑道:“免禮!”她打量了一番,“紫嫣,八月初十,你與鐵狼將軍就要成親了,你府裡可瞧不出半點要辦喜事的樣子。”
季紫嫣羞澀一笑,“離成親還有些日子呢。”
沐容道:“我過來給你提前添妝,我父親是八月的祭日,你大婚的時候,我得給父親做三週年的祭祀法事,不能道賀了!提前祝你幸福!”她從袖裡取出一個布包,“我不知買些什麼好,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且收下。”
紫嫣欲推,沐容握着她的手,佯裝惱意:“收下就是,不許推託!”
季紫嫣福身道:“謝公主!”
沐容打量着袁青娥,她是軍中最不像女人的女子,愛着男裝打扮,一襲青衣,頭上也裹着青色綸巾,偏生了一張女性的五官面容,若非她名聲在外,只怕不少人還真得以爲她是男子。
“飛煙也入青衣營了?”
柳飛煙笑道:“與屬下一道入青衣營的共有十八位早前未名宗的女弟子。”
沐容微微點頭,“招募女兵,寧缺勿濫。武功好的上陣殺敵,武功不好的,就學習包紮之術,給將士縫補、漿洗衣衫、做做飯,照顧一下傷兵,也能體現她們的人生價值。”
袁青娥輕嘆一聲,“要募好女兵,哪有這般容易,只募到二百餘人。”
“募有潛力的,在京郊設下訓練營地進行軍訓,過上一年半載,不愁沒人。皇上要一統天下,非一朝一夕能完成大業,只要訓練出來,自有用處。女兵採用與宮娥一樣的服役制,年滿二十五方可退役……”
紫嫣知沐容是最有想法,討好一笑,“還勞公主替我們青衣營擬個章程,往後,青衣營可遵照執行。”
沐容點了點頭,她可有太多關於現代女兵的訓練、管理經驗,這樣的章程還非她莫孰,“好,我替你們執筆擬定章程。你們營還需多少銀子?”
袁青娥眼睛一閃。
季紫嫣、柳飛煙早前是做過堂主的,對沐容的本事,也深以爲然,二人齊聲問道:“公主要給我們添軍資?”
“用於建青衣軍校場、新兵宿地和招募新兵的,這樣罷,我先給你們十萬兩白銀。”
袁青娥樂得見眉不見眼,扳着指頭道:“可以找一千個女兵……”
沐容擡手彈了她一下。
袁青娥當即一顫,換作他人,她一定翻臉,可這人是月凰公主,是她們的財神爺,開罪不得啊。十萬兩白銀建校場,這可是多少人都沒有了本事。
烈血營不就因爲有二皇子,人家有銀子,就可以招到極好的女兵。
沐容輕舒了一下口氣:“寧缺勿濫,女兵們的年紀、身高、體力、視力、耳力都要考慮,別瞧着是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就招進來當女兵,手無一技之長,又無縛雞之力,招進來什麼也做不了,豈不是浪費糧食。”
沐容很是大方,“袁將軍,對你花銀子的本事,我還真不放心。這銀子,我還是交給柳大人,讓她支出,如何選校場、建新兵訓練營,怎樣招募女兵,都歸她說了算。你還是管衝軍陷仗的事……”
袁青娥氣得大叫:“公主這是不信我?”
“你拿到錢就說要招一千個女兵,烈血營是六兩銀子招一個,你是不是花八兩銀子招一個。只怕你剛出八兩銀子,那邊就變成九兩、十兩銀子,兵貴在精,而不貴在多,招一羣酒囊飯袋有何用。打仗歸你,募人、訓人可得歸柳飛煙,你再叫嚷,我可就降到八萬兩銀子,想我往後還支持你,就得聽我的。”
以錢壓人!
袁青娥一定再爭執,就會減少銀子。
真是銀子難住英雄漢,她還真不敢說了。
只要能訓練出人,她什麼都同意。
立時,袁青娥換面一臉討好樣兒,“末將,謝公主慷慨!”
沐容勾脣一笑,“十萬兩銀子我交給柳飛煙!”
柳飛煙接過銀票,清點一番,笑得謅媚。
沐容挑了挑眉,“趕緊把你那表情收起來。”
這可是財神爺,可不得好好巴結着。
柳飛煙剛纔那表情,就如楊柳坊到了貴客一樣,瞧得沐容心裡直打顫。
沐容突地八卦心起,問道:“紫嫣,黃豹早前不是心儀飛煙,這回頭怎麼又娶平妻又納妾的?”
袁青娥當即“呸”了一聲,“什麼玩意兒!做了將軍,就以爲不一樣,學人妻妾成羣,媽的,募了女兵,聽說有幾個長得好的,他竟然要人家陪/睡,這不是糟蹋人。”
沐容眸光一轉:說是做女兵,讓人陪/睡,這就不對了。
黃豹早前也是血裳的人,武功、才幹遠不及夜龍、鐵狼幾人,夜龍、鐵狼都是血裳裡頂尖的殺手,黃豹也就是個二流殺手,聽說性子我行我素,不喜拘束。他並非涉及到未名宗內的最高隱密,也只是後來起兵時,夜龍大膽用他,派他去攻利州。
對於夜龍的才幹,不僅沐容贊同,就是晉帝也頗是倚重,拿他當成晉國最得力的虎將。
沐容道:“我擬好女兵章程着人送到紫嫣這兒。”
袁青娥嘿嘿一笑,揖手道:“公主在,末將告退!”她轉身去拉柳飛煙,柳飛菸嘴裡大叫:“我不想回去!”
“柳飛煙,你是我的副將,你不回去,我怎麼說建校場的事,走!走!”
沐容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去。
柳飛煙氣惱得緊,低聲道:“你還想不想公主再多資助我們些銀錢,這可是財神,你要回軍中,拉我作甚?”
袁青娥猛一放手。
柳飛煙直接摔了個跟頭,險險站穩,氣得不緊,這袁青娥就不能少用些勁,仗着她自幼習武,長得五大三粗就可以這樣麼?若不是她會武功,還不得被她摔個狗兒趴。
沐容斥退左右。
侍女奉了茶點。
她淺呷一口花茶,香氣四溢,季紫嫣知她愛喝花茶,這是特意備的,“周帝在江南那邊如何了?”
柳飛煙就知道,沐容不會僅僅是來給季紫嫣添妝,許還有旁的事,“回公主,周帝在金陵建都。下旨讓沈俊臣籌銀建造皇宮,沈俊臣爲了籌措銀子,逼着江南富賈鄉紳出錢,更要萬家出一千萬兩銀子。”
沐容問道:“萬家在江南還有人?”
“揚州乃是他們祖籍,萬氏一族在江南還有七成族人。昔日周帝逃得快,留在京城的萬氏族人還沒撤離就被圍在城中……”
城破之後,萬氏見晉軍並未爲難,覺得留下也不錯。
“正統帝登基之初,沈皇后每半年爲他遴選一次美人,第一年選了二十四位。到第二年,活下來的不過三人。自此之後,京城官宦人家捨不得將女兒送入宮中。萬十七娘爲逃避入宮命運,到萬家道觀做了女冠,與她一起的,還有萬家三位嫡出姑娘。”
萬十七娘雖有同胞兄弟,可她母親就生她一個女兒,自是當成眼珠子一般的疼着、愛着,如何捨得將女兒送入後/宮那吐人不見骨頭的地方。
正統帝登基,一改做皇子時的樣子,荒/淫/無道,任意妄爲。沈皇后一心想攬權,正巴不得正統帝更昏庸些,縱之、任之,有時候還添上一把火,對正統帝亦是睜隻眼、閉隻眼。沈皇后所保之人,除她自己便是櫻妃。至於其他妃嬪是生是死,她從來不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