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年輕時曾隨夫征戰沙場,性情剛毅不屈,但這都是外表,她不喜長媳範氏,因爲範氏是異族人;她亦不喜馮氏,因爲馮氏是沐家的恥辱;她唯一瞧得順眼的是雷氏,這是她自己真正挑選的兒媳。
她不喜卻不能說出口,因爲她是最賢惠慈愛的老太君。
老之老,以及人之老;幼之幼,以及人之幼。
老太君無論是個怎樣的人,都該受到應有的敬重。
金輪似發現了新鮮事,驚呼一聲:“公主,是信鴿!”她縱身一閃,躍上宮殿屋頂,抓住一隻信鴿,從上面取出一個字條,全都是數字,鳳九瞧罷,“留在江南的十萬神勇軍,於今晨便已開拔轉往京城。”
申半仙一驚,揖手道:“公主,若他們先一步抵京,京城危矣!”
他們離開,江南除了二十萬水軍,還有十萬駐軍,鳳九道:“大王爺忘了,太子還在江南。他已領着駐軍在後追擊,神勇軍逃得快,太子的兵馬幾乎勢如破竹,勇往直前……”
金輪問道:“公主早前也算到此了?”
“神勇軍主將沐二郎若聽京城被趙國大王爺所奪,必會搬師回朝。一旦他動兵,就會遭遇前後夾擊之勢。我們能得到消息,同樣,未名宗的消息也會分別傳到諸葛神謀與太子手中,這樣大好的機會,他們豈會錯失。”
沐二郎一直以長兄自居,規矩本分,遇大事缺乏果決,更缺分辯是非輕重的能力,不會做出格事,同樣也不會有大作爲。因爲機會往往稍縱即逝,抓不住機會的人,永遠都會處於劣勢。過去幾十年,他已習慣聽命於長輩。可能是老太君、雷氏二人太過能幹,而他到底長於婦人之手,成年後,因他是長孫,被束縛於晉陽,沒有得到出外歷練、闖蕩的機會,不如沐五郎有心機城府和手段。
申半仙面帶憂色,話雖如此,就怕生出意外。
京城的晉國守軍不到三千,御林軍一萬、未名宗一萬,這樣的兵力,一旦神勇軍先抵達京城,他們是如何也抵擋不住。
這一場仗,勝負已分,晉國早前原如孤島之勢,地利上就失了優勢,早失天利——必敗。
*
次日天明,晉國京城大街上,肅然有序。
百姓們先是小心翼翼,當第一個店鋪開門營業,有巡城的御林軍進入鋪中用早點,還如實付了銀錢,六個軍士說着話,列兩列,繼續巡城。
如此一來,其他的商家見無異樣,亦都開門營業,一家、兩家、無數的商鋪開門,除了街上走動的行人少了,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
有愛熱鬧的百姓,依舊往人多的茶肆、酒樓去,或打二兩同盛燒酒,或是要一疊鹽煮茴香豆;又或是點一壺茶,聽說書人眉飛色舞地說近來的天下大事。
“要說女神謀,乃盛唐開國大功臣諸葛良之後,神機妙算,在洛城佈下奇陣,依舊只用三千人,便生生困住了神勇、烈血兩軍的二十五萬雄兵。三千人困二十五萬雄兵呀,諸位請想想,這是何境況?”
有老者朗聲問道:“據老夫所知,諸葛神謀後人佈陣,必留生門供陣中人逃生,這是他們歷代傳下來的規矩,曾說:上天有好生之德,佈陣必得網開一面,便是此理。”
立有百姓道:“這麼說,陣中還可逃生?”
說書人道:“困入陣中,端看各人造化,運氣好的,可自生門而出。可女神謀的大陣,這生門豈是尋常人能尋到的?”
女神謀,就像一個傳說。
其間一個青衫布衣書生道:“女神謀在江南,曾言‘拿下江南,可不費一兵一卒也。’”
另有人驚道:“助趙國取得江南,難不成是女神謀的功勞?”
這青衫布衣書生笑道:“普天之下,除了兩個神謀族後人,還有誰有如此本事?女神謀年紀雖輕,其才學不在數百年前諸葛良之下。若非她的妙策,江南怎麼神鬼不知成爲趙太子的囊下之物。”
“這女子好生了得!京城一夜換主,是否與女神謀有關?”
“自是有關的,困二十五萬雄兵,而京城被申半仙所奪,這樁樁件件,絕不是巧合,而是步步爲營的佈局……”
有人咋舌,這女神謀也太厲害了。
晉國沐氏一族如此多的人,竟算不過一個女子。
在百姓心目中,女神謀是已經被神話的人物。
此刻,鳳九正在明珠宮裡用茶。
金輪小心翼翼地立在一側。
火霜正望着鳳九傻笑,“公主,你就幫幫樑公子,他一聽說京城被趙國所奪,嚇得當即帶了妻子就逃走了。”
最可惡的是,壯實居然給火霜下了藥,待火霜醒來,天色大明,哪裡還有樑宗卿夫婦與壯實的身影。
樑宗卿逃出京城,卻不忘帶上馮芙。
鳳九憶起那日在報國寺外頭,樑宗卿揮着寶劍要殺她時的情形。
放下一個人,其實並不難。
因執念而起,拋下一個人同樣艱難。
鳳九不記得她穿越現代社會時,曾在哪本雜誌上看過,說的是在知識青年下鄉的年代裡,一對青梅竹馬,卻因身份懸殊的男女,男子出生在尋常的工作階級,而女子的祖父、父母皆是高級知識份子、專家,二人相愛,不離不棄,生死與共,無論女主遭遇怎樣的事,男主總是衝出來護出來。
十年動盪之後,男女主回城,可女主家裡人卻不同意她嫁給男主,女主與家裡鬧,甚至與家裡斷絕關係也要堅持嫁給男主爲妻。
這是多麼感人的愛情故人,可最後兩人的夫妻情斷,卻是因爲幾塊月餅。
有一年,女主的單位發了一包月餅,只得五個,但五個的餡都不同。
這日女主回家放下月餅,因同學相邀,就與同學去逛街。
男主在家等女主回家過節,久等不歸,他就想:我很餓了,她對我這麼好,應該不會介意我吃月餅。於是,他吃了一塊芝麻餡月餅。又過了一陣,女主還沒有歸家,男子看着月餅,又想:我才吃一個,再吃一個,她應該不會在乎的。於是,他又吃了一個。
就這樣,五個月餅,變成了四個、三個……最後只剩下一個。
男主想:前面四個月餅的餡都是花生、核桃、芝麻和鳳梨,而最後一個是蛋黃的,我從小到大,還沒吃過蛋黃的。也許她在外頭已經吃過月餅了,我就一起吃了吧。
就這樣,在午夜十二點前,男主又把最後一塊月餅吃了。
女主終於回來了,原來是女主孃家出了事,她母親在家裡摔了一跤,閃了腰,她送母親去醫院做檢查,一直到現在才忙完,她還沒吃晚飯。
一看丈夫把所有的月餅都吃了,夫妻倆大吵了一頓,女主發現丈夫骨子裡很自私,五個月餅一個都不給她留,從那以後,兩人的感情生了裂痕,在吵吵鬧鬧大半年後,曾經生死相隨的兩人離婚了。再真摯的愛情,也許會因爲一件極小的事天崩地裂。
這就是鳳九對愛情的看法。
她愛樑宗卿,可樑宗卿拔劍指向她,她對他失望了。
樑宗卿現下帶着馮芙跑路,讓她最後的想法盡數破滅。
此時,火霜正纏着鳳九替樑宗卿說好話,“公主,只要你開口,萬歲、太子或是文丞相,都會給你面子。”
鳳九歪頭,“你喜歡他,他帶着別的女人跑了,你不生氣?”火霜一直給她一種怪異感,火霜喜歡樑宗卿,不惜入樑府爲奴爲婢,火霜什麼樣的性子,她多少還是了曉,怎會自甘墮落到去奴婢?只能說明這背後還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生氣?”
火霜當然生氣,可她生氣又有什麼用,她氣的不是樑宗卿帶馮芙逃走,而是氣他們給她下藥,而她身爲修行之人,居然被藥得昏睡不醒,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鳳九擱下手中的茶盞,“我看你對樑宗卿,根本就不是什麼愛情?”
火霜提高嗓門,心下着慌,“怎麼不是?我喜歡他,可他不喜歡我,不能因爲我得不到,就要毀掉吧,其實看着他幸福,我爲她高興……”
這樣的鬼話,連火霜自己都不信。
她去樑宗卿身邊,原就是爲了拆散鳳九與樑宗卿,不讓二人有任何的可能。
鳳九昏睡六十年的遭遇,島主、謀長老都是知道的,她們絕不會允許鳳九因爲兒女私情誤了大道。
鳳九笑,“瞧不出,你如此大度、善良?”
她可不信火霜的話,鳳九並沒有點破。
火霜扯着鳳九的衣袖,“那公主願意幫他說情嗎?”
鳳九輕吐了一口氣:“這件事就揭過。讓我去求情,反倒顯得他與衆不同,樑宗卿是有才華,僅一個無心仕途就不能爲趙帝所用。”
世間擁有才華之人亦分爲多種,有的人做文章、詩詞的本事差,但他懂得爲官之道。
有人即便滿腹才學,可他不想做官,即便當了官也當不了爲民辦事的好官。
樑宗卿原無心仕途,又被晉帝所棄用,他不想入仕就不入仕。想來以樑宗卿的本事,養活妻兒老小不在話小。馮芙已非沐氏女,逃了就逃了。這樣的情況下,不提最好。一旦提了,讓人憶起這二人,反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火霜眨了眨眼睛,心下有些摸不着鳳九的心思。“趙國不會殺了他吧?”
“趙國殺不殺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拿着劍想殺我,對這樣無心之人,我還多此一舉地去幫他,豈不可笑。”
她愛一個人,可以拿他當寶。
不愛之時,就是陌路,是忘卻。
即便他猜到了樑宗卿身上發生了什麼,或許跟火霜脫不了干係,但她卻沒有追問火霜。也許是自幼修煉之故,對於情愛,她還是太過淡然,無法去愛得轟轟烈烈,更不能愛得驚天動地。
她喜歡的,是細水長流,愜意自在的生活。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冬日的冷風拂過。
金輪深吸空氣,闔着雙眸,突地,她轉身奔向鳳九,“公主,我聞到了,你說風也有氣息、也有不同的味道,我從風裡聞到了戰爭、聞到了血腥的氣息。”
火霜一驚,立在宮門前大口的呼吸,卻是什麼也沒聞嗅到,“金輪,你胡說八道,哪有什麼氣息?就是一股子冷風。”
“公主,我真的聞到了!”
兩人正要爭辯,鳳九輕聲道:“沐二郎所領的神勇軍與趙太子所領兵馬廝殺起來……”
風自有其氣息,拂過御花園,會有花的氣息;拂過大海,會有海的氣息;拂過戰場,會有血腥死亡的氣息……
不同的風中氣息,帶來不同的訊息。
鳳九亦聞到了血腥,那是來自戰場的氣味,打起仗了,這是一場激烈的廝殺。
火霜大嚷:“公主,你教金輪本事了,她離開家鄉纔多久,現在就晉了兩級修爲,你得教我。”
金輪歪着頭:“我是公主的侍女,你是什麼?公主姓什麼,你姓什麼?”
說她們是姐妹,按族裡的規矩,姓氏不同,就不是姐妹,最多叫族姐、族妹或是師姐、師妹。
火霜嘟着小嘴,她原想說自己是鳳九的妹妹,話卻生生地嚥下。
鳳九恍若未聞,走到宮門前,手指卻在不停地起伏,瞧得火霜與金輪沉默瞪眼,這是在掐算什麼。
她似做出了什麼重大的決定,“金輪,準備一下,未時三刻離宮去報國寺。”
火霜眨巴着眼睛,“公主,爲什麼?趙國與晉國的神勇軍打起來了,用不了多久趙軍就會入城。”
鳳九冷哼道:“要本公主像屬臣那般恭迎趙太子入城,你開什麼玩笑?本公主能助趙國一臂之力,是給他趙家世代修來的福分,想讓我俯首?”
她氣勢逼人。
外頭的宮娥聽到鳳九的話,一個個噤聲不已。
“火霜,你不想去報國寺,自不必相隨,你且留在宮中,不日諸葛韞就會入京。”
“無論是洛城還是京城,公主當屬首功……”
“本公主有要事在身,暫不留滯。諸葛韞入京,只會前往洛城解決圍困的二十五萬大軍之事。”
世界沒了誰,還不是照常運轉。
她不在京,一切還會繼續。
她只是當出手時就出手,不當出手,亦不會再停留。
申半仙聽聞鳳九要出京,挽留了幾次。若讓他貪下鳳九的功勞,他不敢,光是洛城的大陣,就不是他而佈下的,就連他的弟子即便看了佈陣圖,連其中一成都不曾領悟,可見其陣法玄妙。
這年冬月(十一月)初九,被大趙史官載入史冊:趙帝趙硠詔告天下:晉國滅!
趙國攻下秦豫徽三地,與趙國屬地連在一片,成爲天下第一大國。女神謀之名揚名天下,趙國以最小的傷亡一統中原。
*
報國寺。
悟明、白真與鳳九盤腿坐在禪房。
鳳九道:“陣法已經布好,一旦開啓,即可進入冥界,因需留人護法,悟明大師得離開,金輪亦留下,我與白真大師同去。”
悟明無語。
白真則有些興奮,超渡地府戰爭中逝去的亡魂,這可是一件大功德。
鳳九道:“靈魂離體後,不得讓任何人近禪房,否則,一旦肉身受損,許再也回不來。這件事,也只金輪與悟明同時護法纔可平安。
悟明大師可召寺中弟子圍坐禪房位配合白真大師一起超渡亡魂,地府有白真大師,外頭又有寺中一衆高僧,定能給更多的亡魂超渡,讓他們早日轉世爲人。”
悟明退出禪房,鳳九挽了幾個手訣,房中金光大放,鳳九魂魄離體,在白真大師身上一轉,白真大師的魂魄離開身體,兩人相對而視,步入金光深入的一道幽藍近黑之門。
金輪道:“我得就近替公主護法,大師可在門外令衆僧誦經。”
鳳九與白真的肉身相對而坐,就似在悟禪,陷入頓悟,而靈魂已經步入冥界。
鳳九手持閻羅殿令牌,與白真大師一前一後,一路在鬼差引領下邁過奈何橋。
忘川河畔,鳳九與白真等來了一個渡船老者。
忘川河一片血紅,彼岸火開得如花如荼,花不見葉,葉不見花,有魂魄從奈何橋上縱身躍下,鳳九急道:“老伯,有人落河了?”
“唉,姑娘啊,三萬年來,我在這裡見多了,每天都有痛苦不堪的冤魂從上面跳下來,看多了也就習慣了。”
落下忘川河的魂魄在血波里掙扎幾下,有的魂飛魄散,有的卻傷痕累累地浮了上來。
“魂魄亦有強有弱,落到忘川河未消亡的,便是魂強者,那些魂弱者落下來,不是魂飛魄散,便是被忘川河的惡鬼吞食。這些魂魄還真是想不開,他們受的苦,如何能與她相比。”
“她?她是誰?”
老伯似在回味,一面搖着船櫓,一面不緊不慢地道:“大概是幾萬年前,我從我的祖先手裡接下了過河船槳,我聽祖先說過,忘川河畔有一個女子。祖先的祖先來這裡繼承祖業時,就曾見過她,我也曾見過她。聽聞,她是剛從仙境自貶下界的仙子,一身雪白衣勝雪,有着絕/世風華。
可後來,她轉世投胎,一世比一世悽慘可憐,每一次回地府,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又或是被剜割而死,被凌虐喪命……只有想不到,沒有猜不到的悲慘死法,全都被她死了個遍。
每一次回到地府,她就會在忘川河畔拾一塊石頭,在上面刻着一個名字——帝川!生生世世,從未放棄,直至河畔所有的大小石頭都被刻滿了字。後來,她就到忘川河底撈石頭,撈一塊刻上他的名字,再撈一塊,如此往復。
而她,因是天地所育的仙子轉世,她無數次地跳下忘川河想要忘掉相思苦,忘掉那個她深愛的男子,一次又一次被河水侵蝕得血肉模糊,骨頭成沙,可她還是死不了,更不能像其他靈魂那般魂飛魄散。而她的魂魄骨肉,便是忘川河底的惡鬼也不吞食,他們撕扯過,可用不了多少,她又能復原。
她無法忘卻,生生世世的記憶就那樣累積、疊加,也至後來,她受不了,瘋狂、癡癲,又過了若干年,若干世,她終於清醒了,卻不再說話,再回到地府,也不再用石頭刻那個人的名字……”
故事裡的女子是地府最癡情的鬼,也是冥界流傳了萬世的仙。
因着搖船老伯曾親眼見過她,讓這故事更多了幾分真實性。
白真控抑不住,“老施主,她既是仙子,貶入凡塵總有一個時間界限吧?”
老伯輕嘆一聲,搖頭嘆息道:“據說,她不是被貶凡塵,而是自己跳下貶仙台,也不知仙境爲何故,一世又一世,再沒有召她重返天庭,她就在地府輪迴一世又一世。
天上幾百年,而她卻已輪迴萬世。天地間的靈魂,一旦輪迴萬世後就會魂飛魄散。我還記得百年前,她走完最後一世,剛過了奈何橋,我載她過忘川河畔,這是我認識她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她白衣飄飄,看她囫圇乾淨地回來,那天,她對我說‘船伯,我給你唱一支歌吧。’
她的聲音真美,美如天籟,輕靈而刺痛靈魂,老漢我也曾幾世爲人,也曾幾遭走過富貴繁華人間,便是陰陽兩界就沒有如此好聽的歌。
她的歌唱完了,我載着她亦走到忘川河畔中央,她站在船頭,似在等一個人,又似在尋一個人,天曉得呢,也許是她真的等到了那個人,所以那一刻,她笑了。笑得很美,就如她那美妙的歌聲一般,天地間再沒一個女子有她美了。突然間,空中一亮,她毫無徵兆地魂飛魄散。
孟婆說,她從仙境乾淨又囫圇個兒地來,最終也乾淨又囫圇個兒地消失天地間。”
船伯講完了一個女子的故事。
鳳九的眼眶溼潤。
白真大師唸了聲“阿彌陀佛”。
鳳九問道:“船伯還記得那首曲子的名字嗎?”心在莫名地痛,就連遍體都有一種撕扯破碎的裂痛之感,就像有什麼在撕裂、噬咬,痛得不能自己。
船伯想了一陣,道:“孟婆說,那是一支仙曲,喚作《逍遙曲》。”
鳳九的心情很沉重。
到了彼岸,可見如火的彼岸花,一叢叢、一片片,與血紅的忘川河相映一體,紅豔如忘川河的血色。
鳳九俯身,隨手拾了一塊石頭,上面果真密密麻麻地刻着一個名字“帝川”。每一個名字都刻得極其用心,這不是用手刻下的,而是用心刻,用魂刻、用血淚刻。
船伯揖手道:“仙子與大師走好!老漢得過河接人了,告辭!”
忘川河搖漿的船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在這河上接來送往,接來一個個亡魂,又送走一個個轉世的生魂。
鳳九大聲問道:“船伯,她既是要替二人求姻緣,爲什麼只有那個人的名字,沒有故事裡那個姑娘的名字。”
“唉……”船伯輕嘆,搖頭道:“那是個傻姑娘!當年孟婆也問過她,說你得刻上兩個人的名字,否則只刻他一人,這姻緣可是求不來的。可她卻問:你知道我轉世後的名字嗎?”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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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萬世輪迴,她居然忘記自己的名字。
孟婆與忘川河的船伯已經忘了,她都有些什麼名字,着實她每一世都會有一個新名字,多得連他們都不知道哪一個名字纔是屬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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