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宅。
客廳裡。
郭風、肖若雲、陶刀還坐在那裡。
他們都在想着男童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再好的棺材,也會爛掉。”
再好的棺材也會爛掉。
而爛掉棺材,卻要多少時間?男童絕不是叫他們爛掉棺材之後再出去,他一定話沒有說完。
男童死了,他究竟是如何死的?
中了什麼暗器?
他們一點都不知道。
他們不是不想知道,而是知道了又能怎樣?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看來,這個生日,不會很平安。
忽然,郭風霍地站了起來。
幾乎是同時,肖若雲和陶刀也站了起來。
三個人,彼此都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三個人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
與其在這裡等,不如去看個究竟。
他們並非怕死。
如果他們怕死,絕對活不到今天。
三個人同時奔過走廊,又穿過庭院,同時出現在門口。
果然有三口棺材。
淡黑的棺材。
陰森恐怖。
下午的陽光照在棺材上,沒有反光,所有的光線都被黑色的棺材吸收了。
郭風寒着臉。
這一瞬,他的念頭轉了無數遍。
但是,當他將面孔轉向陶刀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泛起了笑意。
他望着陶刀,小聲叫道:“小陶。”
陶刀知道郭風想說什麼,他搖頭道:“郭大俠,所有兄弟都已派上了用場,要搬去棺材,只有自己動手。”
陶刀說着,眼睛盯着右邊的那口棺材,只見上面寫着兩個字:陶刀。
另外兩副棺材上寫着的,當然是郭風和肖若雲。
郭風仍望着陶刀,緩緩道:“小陶,你說,棺材是幹什麼用的?”
陶刀道:“裝死人。”
郭風開心地笑了。他笑道:“對,對極了,棺材只有裝死人。”
因爲這時,他看見每副棺材的後面,都坐着一個人。
他們是什麼時候坐在那裡的?
他們清楚地記得,他們剛剛出來的時候,棺材後面是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如果他們能在他們的眼皮底下無聲無息地出現,那他們的武功,一定驚人得可怕。
棺材後面的人,也是穿着一身黑衣服。
他們的頭髮、臉和眼睛都是黑的,只有一樣東西是雪亮的。
那就是刀。
明晃晃的刀。
刀雖然是背在他們的身後,但好像他們的人根本不存在,存在的,只有刀。
三把明晃晃的刀:冰冷、耀眼、令人膽寒。
小林酒店。
磨刀客放下行頭,一連喊了三聲:“磨刀嘞,磨刀!”
店裡的人誰都沒有動。
當他喊到第四遍的時候,林小林身後的一個夥計,終於走了過去。
他把手中的菜刀遞過去,說道:“先生,勞駕了。”
磨刀客結果菜刀仔細端詳了良久,又遞了回去,說道:“你的刀,不能磨。”
夥計驚訝道:“怎麼不能磨?”
磨刀客道:“刀之所以能夠切東西,是因爲它有鋒芒,而刀的鋒芒就像人的殺氣,一旦消失,很難再找回來的,磨了也沒用。”
夥計道:“怎樣纔有用?”
磨刀客道:“這個問題,應該去問殺人的人。”
夥計笑道:“我不相信你沒殺過人!”
磨刀客淡淡道:“你看我像殺人的人嗎?”
夥計上下打量着磨刀客,看到他背後的刀,笑了:“我看你也不像……”
磨刀客也笑道:“這下你錯了。”
夥計道:“你說你背上的這把鏽跡斑斑的刀,曾經殺過人?”
磨刀客冷冷道:“刀雖生鏽,但鋒芒仍在。”
夥計還在笑。
磨刀客道:“不相信的話,我可以殺
給你看。”
夥計道:“好,你動手吧。”
磨刀客緩緩地站了起來,他的左手,緩緩地從背後取下那把生鏽的刀。
生鏽的刀,一點刀光也沒有。
這樣的刀也能殺人?
能!
當然能!
因爲這時,夥計已經倒在地上了。他死了。
他死了還不相信,鏽跡斑斑的刀真的能殺人……他沒有看到刀光,殺死他的,一定是另外的武器。
那是什麼武器呢?
難道世上真的有看不見的武器?
可是林小林卻看到了:
殺死夥計的,確實是那把生鏽的刀,只是刀的速度太快,一般人看不見而已……
林小林額頭的汗珠,越來越大,一顆一顆往下滾。
磨刀客重新將刀插回背上,又喊道:“磨刀嘞,快來磨刀!”
屋子裡,拿刀的人開始害怕。
三個廚師,八個夥計,他們拿刀的手有些發抖。
葉多、孤獨敗和慚兒在喝酒。三葷三素三瓶酒,他們快要吃完了。
孤獨敗對小林道:“你們老闆若看見我們的人頭,會高興得跳起來的。”
林小林不語。這時,只聽磨刀客接道:“能看見你們的頭,郭風當然高興,但他絕對跳不起來。”
孤獨敗微笑道:“哦?”
磨刀客道:“因爲現在,郭風即使沒有變成死人,也已經跟死人差不多了。”
郭風這時真的跟死人差不多了。
他已經三次從黑衣人的刀下死裡逃生。
如果他的身手稍稍慢了點,或者黑衣人的刀再快一點點,郭風就算有九條命,也已經死了。
黑衣人是在突然間出手的。
黑衣人的刀一刀比一刀快。三個人,一刀連着一刀,砍向郭風。
儘管郭風的身手已經快得驚人,但在他們三把刀的逼迫下,郭風還是顯得手忙腳亂。
三刀,只是一眨眼的時間。
躲過三刀,郭風氣喘吁吁。
第四刀,郭風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第五刀,郭風的衣袖被劃了一道口子。
第六刀,郭風的肩上被砍中,鮮血飛濺。
陶刀和肖若雲在旁邊看着,誰也沒有幫忙。
他們當中只要有一人出手,接住其中一個黑衣人,那麼,郭風就可以在五招之內解決另兩個黑衣人。
如果肖若雲和陶刀同時出手,那麼,三個黑衣人或許在兩招之內便會斃命。
可是陶刀和肖若雲,眼睜睜看着郭風受傷,竟然無動於衷。
如果他們再不出手相助,如果黑衣人砍出第七刀的話,倒在地上的,一定是郭風。
郭風隱隱覺得:死亡,離他只一步之遙。
所以,郭風閉上眼睛,他在等黑衣人的第七刀。
他在等死。
可是,第七刀遲遲沒有砍下來。
郭風遲遲沒死。
郭風睜眼,道:“你們怎麼停手了?”
黑衣人不僅停手,而且又回到了棺材後面,好像他們從開始就沒有動過。
這時,郭風肩上的血已經不流了,在傷口處,肖若云爲他灑了一層金創藥。
郭風並不責怪她,他知道,肖若雲沒有出手一定有她的理由,況且他現在並沒有死。
郭風重新笑了起來,現在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便是活着。
活着真好。
只有經歷過死亡掙扎的人,纔會有這種感覺。
沒有人願意在好好活着的時候突然死去。
無論是病死還是被殺死。
都不是一件心甘情願的事情。
郭風活着,但他卻不想讓黑衣人也活着。
他要他們死。
凡是要他死的人都得死。
這是郭風的誓言,也是他做人的準則。
不過,郭風並不想象他們那樣突然偷襲,他要讓他們死得明明白白。
郭風一邊微笑,一邊向
前邁出兩步。他注視着黑衣人,冷冷道:
“你們要我死,所以我也要你們死。”
他說的十分乾脆。
他覺得說其他的話都是多餘的。
反正他們要死了。
郭風確信,不用陶刀和肖若雲幫忙,他一定可以殺得了他們。
因爲他們只有六刀。
因爲他們砍不出第七刀。
所以,郭風很自信,他連笑起來也有一種必勝的信心。
他又向前邁了一步。
他離棺材更近了。
他首先要他們死的是那個守着棺材上寫着“郭風”二字的黑衣人。
他要詛咒他死的人先死,然後再要另外兩個人的命。
然後,再把他們裝進棺材裡。這就叫做自作自受。
他們也許沒想到,棺材竟然是爲自己準備的。
想到這裡,郭風不由得笑出了聲。
可是同時笑起來的,還有另一個聲音。
那笑聲陰冷、恐怖、笑聲來自前面的一棵大樹。
樹上還有人!
笑聲未落,陶刀已如離弦之箭,射向大樹。
幾乎同時,郭風也出手了。
他的手上沒有任何武器,可是他使的,卻是江湖上幾近絕跡的“無形追魂刀”!
無形追魂刀雖非真正的刀,而是掌力形成的無影無形之刀,但它卻可以殺人於瞬間!
郭風雖然幾十年沒有用這把“刀”殺過人,但他相信,這一刀絕對有效,絕對無人可敵。
郭風一招甫出,笑意已起。
可是,他的笑意剛剛泛起,便又凝住了。
只見眼前刀光閃耀,黑衣人明晃晃的三把刀,齊齊向郭風砍來!
郭風大驚,黑衣人的這一刀,他從未接過,這絕對不是剛纔的六招刀法。
驚愕。悽慘。茫然。
原來他們還有第七刀!
心念未已,郭風只覺得脖子一片冰涼,身子頹然落地,呆立不動。
那邊,陶刀飛去又飛回。枝頭輕晃,樹上的人已不在。
陶刀中計,郭風的脖子上已留下三道傷痕。
要不是郭風的“無形追魂刀”變招之快,他的腦袋恐怕已不在他的脖子上了。
黑衣人一招得手,刀法不變,三刀合而爲一,凌厲至極的一刀,如電擊雷霆,又如鬼魅般,尾隨而至!
如果這一刀落下,郭風的頭無疑會變成三片……
但聽“叮”的一聲脆響,黑衣人在空中一頓,翻了個筋斗,又回到棺材後面……
救郭風性命的,是肖若雲頭上的銀釵。
肖若雲銀釵先出手,而後飛身。她的身影並不比銀釵慢多少,“叮”的一聲剛過,她已落在了丈夫身邊,一伸手,接住銀釵,又將它插入雲髻裡。
這時,陶刀剛好也回來了。
陶刀臉色蒼白。
儘管他知道黑衣人一定是有備而來,但他還是中計了。
郭風喃喃道:“你們只有七刀了,是不是?”
黑衣人陰陰道:“有些事情,只有試過纔會知道。”
郭風忽然笑道:“你們要我死,我當然也要你們死。”
這是郭風在一天之內,第三次說重複的話。
黑衣人沒有說話,肖若雲這時黯然道:“你還要試?”
郭風道:“不是試,而是要他們死!”
肖若雲若有所思道:“你看他們的刀,像誰的刀?”
郭風搖搖頭。
肖若雲又道:“你知道天下無敵的刀法是什麼刀法?”
郭風凝視了肖若雲良久,忽轉身,對黑衣人道:“你們是洛府什麼人?”
黑衣人冷冷道:“僕人。”
郭風道:“你們想幹什麼?”
黑衣人道:“我們奉主人之命,送點禮物給你。”
在江湖上,沒有人不知道洛一苗的名字,因爲洛家十八招刀法,是天下最厲害的刀法。
洛一苗憑着八招刀法,就已無敵於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