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雪箭寒,國手亦窮途

我模糊記得那三年閒雲野鶴般悠然漫步於梅林中的白衣少年,高遠明淨,曠達超脫,如此消遙自

在,遙不可及......

我低低道:“有三五年時間,你可以奪了南樑帝位,說不準還可以挾制甚至佔侵北芮,到時明娶

也罷,暗奪也罷,就能既何秦家平安,解我後顧之憂,又可安然帶我走,對不對?”

他愀然道:“晚晚,我說過我不會讓你爲難......可若你變心,我去爭那些身外名利,又有什麼

意義?”

我忍不住想笑,終究卻滴下淚來,“你們個個好本事,好算計!司徒永一定告訴了你,我和司徒

凌感情日深,還懷了他的孩子......但他怕你放手離去,讓他失了盟友,一定不肯告訴你,我的

病勢已成,根本活不過三五年吧?”

不出意料看到他神色頓變,失聲道:“胡說!你的病只是因爲多思多慮引發,若能遠離是非,無

憂無慮,連藥都不需用,自然便能恢復!你......你怕我壞了你和司徒凌的事,故意這樣就吧?

我便問他:“身在是非地,身爲是非人,誰能遠離是非,無憂無慮?”

他雙眸幽暗,一言不發。

司徒永告訴他的,根本是個不可能辦得到的偏方。

我握住他的手,輕輕道:“謝謝你,給了我三年無憂無慮的時光......雖然我一點也記不得了!

小腹越來越疼,宛如多少把細細的鋼刀在一處絞着。我心知這胎兒萬萬是保不住了,可如果在這

裡出事,即便有司徒永相護,只怕他們父女真的別想出大芮了。

我解下腰間承影劍,撐住地面努力站起身,吃力地向他說道:“我走了。”

“晚晚!”

他在身後喚我,聲音低而悽迷,再不曉得是信還是不信。

好像有千鈞之力在把我的腰向下墜着,雙腿以下一片黏膩,怎麼也直不起腰來,我幾乎是半弓着

身,拄着劍一步一挪,不知費了多少的力氣才走到了門邊。

扶着門,我回頭再看他一眼。

他還在原地,垂着頭保持着原來蹲於地上的動作。

交錯的光塵下,我已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覺那一動不動的僵硬姿勢看着竟說不出地絕望和悲傷,

本來滿腹怨恨不知不覺便消散了,心卻一陣陣地發緊——竟爲這個不知會將大芮和我害到怎樣境

地的男子陣陣揪心。

慢慢將額上的汗水試去,我努力直起身,低低道:“阿望,當日......你就得對。我不記得那三

年的事,卻還記得那三年的情......可一切都太晚了!我這一生已經毀了,也許已經活不了兩年

,也許......連明天都活不到。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在意的人能好好活着......輕鬆自在地活

着,就像......那三年在狸山......”

我笑了笑,“可惜我記不起來了,不然,也許我這一生,還能有一段日子,叫做幸福。”

用力拉開門,大片陽光灑到眼睛裡,燦亮得眼前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到。

隱約聽到有人在驚呼。

對着前方一片空茫的燦白,我若無其事地吩咐,“我不太舒服,把肩輿擔進來,送我回府。”

虛軟的身子被人扶起,我聽見陪我過來的秦家隨侍在驚呼,“將軍,你......你怎樣?”

我還是什麼都看不清,只是盡力地笑上一笑,柔聲道:“別怕,我沒事。”

隨侍幾乎拖着哭音在喊,“快,快送將軍回府,快啊......”

驚呼忙亂中,隨侍們將我架入肩輿中,匆匆垂下圍幔。

眼前暗了一些,努力睜大的眼睛才影影綽綽漸能視物。我斜斜地趴坐在肩輿中,小腹已經不像方

纔在屋中那樣絞痛,只是身體軟得跟麪條似的,有熱流不斷地涌下。

依稀可以看到,連靴子上方的褲角都已染得通紅。

我顫抖着手指,慢慢拉開外面袍裾,看到了被鮮血染透的厚厚下裳。

冷,真冷,即便有熱流不斷涌出,也抵不過那被冷風吹透了的鮮血冰冷地貼於肌膚的寒意。

而鮮血的不斷涌出,正將我身體內的熱力帶走。我渾身都在哆嗦。

肩輿被擡了起來,又猛地一晃,似被人生生地壓了下來。

蒼白的手飛快撩開前方圍幔,淳于望扶緊輿杆出現在前方。他焦灼地望向我,急急道:“晚晚,

我這裡有大夫,你下來先稍作診治再走。”

我凝一凝神,說道:“我沒事,我知你準備周全,不用再管我,立刻帶了相思離開這裡!”

淳于望搖頭,望向我身上的血,臉色已轉作慘白。他道:“你不只小產,可能.......引發了別的

病,必須立刻止血,不然......不然......”

“我知道。”我接口道,“你立刻帶相思回狸山、我......我一定會去找你們,只要我活

着......”

“別這樣說,我會看着你好好的,好好的.......“他的容色已極其慘淡,飛快將掌中的兩粒藥丸

送到我脣邊,”這是止血藥,可未必對症......你快下來,大夫就在屋裡。”

我勉強吞嚥下去,向他笑了笑,“我必須離開。萬一我死在這裡,連司徒永都會想殺你的。現

在......想殺你的暫時只有司徒凌。你自己保重,並請一定......看顧好相思。”

他居然也笑了,淡色的脣角揚上去的弧度卻是淒厲,“我完全不知道,你的身體已經毀敗到這種

程度......我本以爲你即便生氣,頂多也只會一時動了胎氣,要不要這孩子,還看你自己。”

“我明白,我不怪你。”我敷衍道:“你快帶相思走!”

“你下來!我要看着你好好離開,哪怕......哪怕以後跟着司徒凌......”他慘淡地凝視着我,

“我不可能讓你這樣離開!”

我神思陣陣飄忽,只覺得隨時可能失去知覺爲,見他還這般執著,更是焦躁,提了一口氣,拔出承影劍便向他壓住輿杆的手飛去。

他一驚,縮手已是不及,手臂上頓時給割開一條長長的傷口,血如泉涌。

我向他喝道:“淳于望,你究竟要糊塗到幾時?我不怕殲,我只你和相思死!我只怕你們有事,

你到底明不明白?淳于望,你是預備讓我養病都養不安心,還是預備讓我死不瞑目?”

淳于望注着我,眼中蘊着淚,卻半滴不曾落下,只看到他臂上的鮮血一滴一滴落下,飄落於陽光

下的慘白地面。

他輕輕道:“我並不畏懼任何人。但我會走,我會讓安心。你既是這樣的念頭,我也絕不負你,

生難同行,死當攜手,總不讓你孤單。”

退後一步,他再看我一眼,將手一鬆。

圍幔在我前方緩緩落下,輿夫卻迅速擡起肩輿,飛一般奔往定王府。

衛玄、桂姑,以及北都最好的名醫都彙集在那裡。

可我看着慢慢在眼前放大的殷紅,不知道自己還來不來得及支撐到定王府。

手中的承影劍無力地跌落下來,我軟綿綿地癱倒下來,慢慢地垂下了頭......

再度醒來時,已是兩天以後。

睜開眼,便聽桂姑在念佛道:“阿彌陀佛,總算是醒了!”

雖是渾身虛軟,但周身裹着厚厚的衾被,牀榻邊又籠着熊熊的火盆,倒也覺得暖意洋洋,昏迷時

都能感覺到的沁骨寒意便沖淡了許多。

我神志尚算清明,慢慢轉動眼睛,掃過急急去端藥的桂姑,又看到了司徒凌。

他只穿了玄色衣袍,抱着肩寂寂立於窗邊。大片陽光投於他身上,讓他的周圍散着金黃的光暈,

而他那身玄衣卻像完全透不過任何的光線,更顯得幽冷如鐵。

他的臉色卻是蒼白,恰和玄黑的衣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聽桂姑開口,他才轉過身來,走到牀邊,默默打量我一眼,然後低聲說道:“你好好養着吧!放

心,淳于望和相思都已離開北都了......或許,已經快回到南樑了。我並未遣人追擊。”

我一呆,再不想他在我醒後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

而他已退開幾步,淡淡地再掃我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依然抱着肩,好像很冷。

我向身畔的侍女低聲吩咐道:“拿件厚衣裳去給王爺披上。”

侍女急忙應了,尋了衣裳奔出去。桂姑則端了藥來餵我服用。

她笑道:“委實是撿回了一條命。失了那麼多血,都說沒救了,定王就是不肯 放棄,一邊給你輸真氣,一邊......一邊叫大夫們晝夜搶救着,總算是救了下來。”

服完藥,再端了補血的藥膳過來,我只吃了兩口,便覺飽了。閉了眼養神時,給司徒凌送衣服的

侍女已經回來,神色有些驚惶,後面卻跟着脣角含笑的沈小楓。

我輕笑道:“你不在家陪着二哥,又到這裡來做什麼?”

沈小楓在牀沿坐了,笑道:“他聽說了,哪裡放得了心?非要自己過來,我聽說大小姐病得着實

有些險,費了好些脣舌才勸住,然後便趕了我過來,每天七八次遣人過來問你的情況。昨晚的聽

說你的脈息漸漸趨向平穩,這才安心了些。”

我點頭,沉默片刻,一時見屋中侍女都退了出去,遂問道:“方纔小婉去給定王加衣裳,定王什

麼反應?”

沈小楓忙道:“哪裡有什麼反應?不過穿上就走了。大小姐也曉得他那張臉,不論是不是大冬天

都跟結了冰似的,除非在大小姐跟前,再沒有融化的時候。小婉也沒出息,在定王府這麼久還沒

習慣,也值得大驚小怪!”

我淡淡道:“小楓,你曉得我不宜思量太多,因此處處體諒,本是好事。可你越是不肯告訴我,

我回頭越是找人細問,豈不更費神?”

沈小楓沉吟半晌,到底說道:“我剛好去看素素小姐回來,正走到那邊廊下,看到小婉去給定王

披衣裳,定王忽然便轉過身,將衣裳丟到那邊池子裡了!”

我怔了怔,問道:“我昏迷的時候,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事,聽說那日大小姐去了驛館後,定王還在西華門等着。後來聽說大小姐

從別處出了宮,急忙出了宮去尋找時,大小姐已經從驛館出來了。定王半路氫肩輿截住,才發現

大小姐渾身是血,身子都僵了一樣,當時就瘋了。一邊帶大小姐趕回王府醫治,一邊就派人圍了

驛館。誰知那個軫王也不好惹,定王府的人衝到他臥房搜人時,立時中了他事先安排好的機關,

竟引燃了不知埋在哪裡的炸藥,把半個驛館炸了個底朝天。而軫王帶了相思小姐也不知去哪裡了

。後來回報定王時,定王眼睛都氣得紅了,但竟然下令不要追擊。”

她小心地看着我,“大小姐自己一定不知道吧?你昏迷時一直喊着,相思,快走!阿望,快走!

有時也喚定王的名字,卻喚得很苦楚,好像......在勸定王收手。定王其實真的很在意大小姐,

一直輸着自己的真氣給大小姐續命。衛玄道長和桂姑都說失血太多,可能已經沒救了的時候,他

走了出去,不久便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鮮血過來,硬生生掰開大小姐的牙關灌了下去。我們開始只

當他是不是殺了園子裡的麋鹿或猿猴,後來才發現......他的手腕上有傷。”

我打了個寒戰,頓覺這屋中連薰着的龍涎香都泛着血腥味,我苦笑道:“他何苦,何苦......”

“這一回,他和皇上,軫王的仇怨結得深了。”沈小楓嘆道:“皇上把端木皇后的死疑在了他和

大小姐身上,固然讓他惱怒,而大小姐一出宮便去找軫王,又氣成那樣,定王肯定會把這筆賬記

在皇上身上了!大小姐費盡心思想保得大芮安寧,如今看來......”

我嘆息。

說來說去,都是淳于望惹出來的事。想恨他,偏又恨不起來。

他想要的一切,本就比我或司徒凌、司徒永簡單得多。

簡簡單單的平凡夫妻,引着我們尾巴般的女娃娃,於梅間攜手,於林中散步,笑看雲捲雲舒,花

開花落。

一生一世,便已不枉。

他貴爲皇弟,又有如此才識心機,連這點心願都無法圓滿,若肯安然認命,纔是天大怪事。

可笑我自認是個以軍功繼承家業的武將,什麼時候也充當了紅顏禍水的角色了?

而淳于望所做的一切,當然也不會只是想氣倒我。他的確不知我的病情,小產以及小產後的大出

血,應該的確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他想告訴我的重點應該在讓端木皇后心甘情願用來自盡的毒瘴上,但終究因爲我的身體狀況沒有

繼續說下去。

軟玉、皇后的死、毒瘴,和司徒凌又有着什麼關係?

我百思不得其解,料得他顧忌着我的病情,應該不會再有動作,遂道:“如今也不用太過擔心。

待皇后大殮後,素素入了宮,慢慢再作計較吧!”

沈小楓點頭道:“不錯,只要大小姐養好身子,想再有個孩子並不難。定王心疼大小姐,等氣消

了必定還對大小姐百依百順。”

“我並不需要誰對我百依百順,他也不是那等沒有主見的人。”我嘆氣,然後想起素素,“剛纔

你去看素素,素素怎麼了?”

自從確定將入宮後,她一直蔫蔫的,我早調來秦府自幼服侍她的奶媽和侍女過來開解着,但她還

是很少出自己的屋子。想着她素來便是極貞靜的性情,我也沒太放在心上。但如今我劫後餘生,

她的屋子和我近在咫尺,沒道理聽我醒來後也不來探望我。

果然,沈小楓答道:“大約是太擔心的緣故,氣色並不好,人着實瘦了。但細問時並無大礙,好

像就是有些着涼。”

“嗯,回頭讓桂姑去幫她看下,她年紀輕輕的,總是藏着心思不和人說,可別釀出大病來。”

“好。其實早就叫大夫去看了,她說無礙,因此並未診脈。”

“再有,叫我們的人暗中留意定王和他那皯心腹大臣的動靜,若有任何異樣隨時和我隨時和我稟

報。”

“大小姐放心,這些咱們從未鬆懈過。”

我着實睏倦了,聞言一笑,繼續閉了眼睛養神。

調養兩日,我的身體漸漸緩過來,能下牀提了承影劍走動走動。只是幾個大夫總說小產也和坐月

子一般,最好一個月內不能見風,司徒凌便喚了他自己兩名侍衛遠遠在前方曲廊裡看守着,並不

許我出屋子,卻也不阻止我召了自己部屬到屋子裡發號施令。

我想起初春時淳于望剛剛小產就被他沉塘,心中苦笑。

這日吃了藥,我精神不錯,在室內舞了一回劍舒展手腳,嘆道:“這滿屋的薰香雖是好聞,到底

不如外面的花香聞着沁人心脾。這時節,梅花.....該開了吧?”

“前院就種着蠟梅,的確已經打着花骨朵了......”桂姑笑着回答,忽然呆呆地怔住,思索片刻

,恍然大悟般“啊”了一聲。

我忙問道:“怎麼了?”、

桂姑拍了拍頭道:“到底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其實本不該忘了的。”

“什麼事?”

“姑娘可記得,我曾說過,皇后薨逝那天,我聞了她牀畔有很淡的香氣?”

“嗯。”

我喝着茶,只作不經意般聽着,心下卻是明瞭,那正是毒瘴的氣味,只是半夜過去,氣味早已淡

了許多,再也不能置人於死地。

桂姑道:“我忽然想起來,那一年我從北都回老家,路過厲州時,也曾在一戶大家聞過這樣的氣

味。”

我覺頓住茶盞,問道:“什麼樣的人家?”

桂姑搖頭道:“不清楚,只知是個鄉村富戶,門第看着倒也尋常。我路上錯過了客店,趕來一夜

的路,大清早的剛到那裡,便見一個年輕婦人帶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哭叫着從門裡奔出來,說是

剛從孃家趕回來,便見一家人都病了,急急去尋大夫。我忙進去看時,一門十幾口,都在睡夢裡

死去了。我曉得必定是得罪了

什麼大人物,才遭了滅門慘禍,也不敢細查死因,趕忙就奔了出來,勸那婦人快逃命去,自己也

沒敢停留,急急就離開了。當時我也聞到這種很淡的香氣,只是那人家院子裡

頗多花草,我只猜着是什麼花香,從不曾放心上。現在想來,除非......”

我心中一寒。

桂姑離開北都,是司徒永的父親司徒煥登基不久後的事,爲的就是避開奪位大戰後的斬草除根,

牽連無辜。那時候......秦家掌權的尚是我祖父秦初桐。

姑姑曾說,他們從未真正對皇位的爭奪置身事外,祈陽王便極可能是秦家和與夏王設計誅

殺......

那時知道這種毒瘴存在的人很少,能運用這種毒瘴的人更少。

我問桂姑:“你知道這家人姓什麼嗎?”

桂姑搖頭道:“這些事我避之唯恐不及,哪裡敢細問,不過......”

“不過什麼?”

“那個年輕婦人的腰是掛着佩劍,又敢帶着個小姑娘趕走夜路,我猜應該是個會武藝的。如果真

的身手不錯,或許這對母女還能逃得性命......”桂姑望向我,忽然詫異問道:“姑娘,你怎麼

了?”

我情知自己必是臉色變了,忙若無其事地輕輕一笑,說道:“沒什麼,只是忽然想到,如果這小

女孩還活着,如今該是二十出頭的大姑娘了吧?她在大芮得罪了大人物,很可能會避到南樑去,

她爲自保,多半也會練就一身好武藝,她爲着調查家人死因,說不準也會去研究令她家人致死的

藥物......”

桂姑聽得呆了,“姑娘是說,皇后的死,可能是當年這個小姑娘在報仇?”

我笑道:“隨口一說而已。皇宮內院守衛何等森嚴,哪有那麼容易混進去?”

“哦!”

桂姑似信非信,卻也深知這些秘事知道越多越是危險,知趣地閉口不提了。

我轉頭點頭道:“素素那裡你何曾去看過?”

桂姑點頭道:“看過了,她只說有些倦,並無大礙,趕着讓我到前頭照顧姑娘,並不曾讓我診脈

。”

“她氣色還是不好?”

“看着......還好吧?和姑娘完全不一樣的性情,安安靜靜地坐在窗邊看書,屋子裡從來看不到

刀啊劍的。”

我輕嘆,“她母親便是個大家閨秀,只是嫁入了將門......她從小沒了父親,自然繼承了母親的

溫柔脾性,當初該教她些武藝,也不至於這般孱弱,明日你再去看看,眼看着快入宮了,若有什麼不妥,可以先用藥調理調理。”

桂姑應了。

我待她走了,即刻召來尚在京中待命的秦哲,讓他派人秘密去查當年厲州的那件滅門慘案,並弄

清......這家人是不是姓吉。

第二日桂姑又去看了素素,卻照舊沒能爲她診脈,只是眉眼之間,已頗有疑惑之色。

她低低道:“姑娘,奴婢不便說什麼,總要診了脈才能作數。”

我本猜着可能有些蹊蹺,但聽她這麼一說,不覺大驚,站起身來便走出門去。小婉忙取發件白狐

斗篷披到我身上,說道:“大小姐,外面冷,保重身體要緊。”

我隨手攏了斗篷,到了迴廊處,已見司徒凌侍衛慌忙攔到前面,說道:“王妃,王爺有令,有什

麼吩咐只管讓屬下去辦理,王妃身子最要緊的,還是別出屋子的好。”

我叱道:“我有事,讓開!”

侍衛寸步不讓,垂頭道:“王妃,王爺說......”

“滾!”

我飛起一腳,已將他踹翻在地,另一個伸出手,待攔不攔,早被我推到一邊。大踏步走了出去。

那倆侍衛對視一眼,到底不敢再阻攔,快步奔往二門,想來是稟告司徒凌去了。

我也顧不得他們,一徑奔往後面素素所住的屋宇。

素素正握着一卷書坐在窗邊出神,聽得外面通傳,慌忙立起身來見禮,說道:“姑姑怎麼來了?

素素早該去探望,只因有些咳嗽,怕病氣過給姑姑,總不敢去。”

她的神色還算平靜,但的確瘦怯得很,本來潔白飽滿的雙頰已凹了下去,下巴也尖了,臉上不見

一點血色,眉眼間很是憔悴。她斂衽爲禮後雙手便交錯搭於腰間,寬大的袖子便悄無聲息地掩住

腹部。

正值隆冬季節,都着了厚厚的棉衣,若不是桂姑事先提醒,若不是她刻意地掩飾,我根本不會留

意到她略顯豐滿的腹部。

我走過去,慢慢拉開她的手,看向她的服務部,她的神色頃刻慌張,如被逼遂得無路可走的小獸

,張皇無措地轉着美麗的大眼睛,已有淚水慢慢涌了上來。

我一掃滿屋子那些侍奉的丫鬟婆子,喝道:“都滾出去!”

那些人如蒙大赦,急急退了出去。她們與她朝夕相處,不可能一點異樣都看不出,只是定王府上

下,無人不知定王妃身體不好,不能勞心多思。即便秦府過來的忠心下人,也不敢在我有孕或小

產時拿這事來驚動我。

我捏住素素的手腕,將她拖到桌邊,只覺她的手掌冰冷,手腕纖細,好像隨手一折,便能輕輕折

斷。

將她按坐於椅上時,她已哭出聲來,“姑姑!”

我拉開她的手,喚道:“桂姑,過來診脈。”

桂姑忙應了,彎腰診了片刻,才低低稟道:“姑娘,素素小姐......已經懷上三個多月了。”

我開始尚疑心着是不是五月時在獄中受人凌辱落下的禍根,可瞧着這肚子實在不像,侍聽到桂姑

回稟,更是惱得一陣頭暈目眩。一旁的小婉急急扶了,才能穩了身形,無力地跌坐在一旁的圈椅

內。

桂姑急急道:“姑娘身體遠未復原,萬不可太過憂心!不如把此事交給定王處置,先行回去休息

吧!”

我定定神,冷笑道:“我秦家的事,還輪不着他來插手!”

素素已經在我身前跪下,伏在地上嗚咽不已。

她瘦怯得可憐,如今在這世上,除了我這個姑姑和雙腿癱瘓的秦徹,再無一個親人。我忍了又忍

,才勉強壓住心頭怒氣,放緩了語調問道:“告訴我,是誰?三個多月......那時候我已經說過

將會送你入宮吧?”

素素只是搖頭,卻不說一個字。

我柔聲誘哄道:“好孩子,既然已經這樣,我也不可能再送你入宮,好歹你告訴我是誰,若是合

適,成全了你們也不妨。難道你要你的孩子一出世便沒有父親嗎?”

素素哭得更厲害,卻依然一個字也沒有。

不論是秦府還是定王府,都不是一般的高門大戶,即便是心腹部將,也不可能輕易出入小姐閨閣

。我隱隱料到是誰,竟不敢往下細想,或者說,我實在不敢把那人想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縱然我對他的感情,從來不是男女之情,但他應該曉得,從小到大,我對他是何等敬重。

以他驕傲孤峭目無下塵,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我緩緩道:“如果你不肯說,那我也沒法子,但這個孩子是萬萬不能留的。”

我側頭吩咐道:“桂姑,去備藥。”

桂姑皺眉道:“姑娘三思,超過三個月的胎兒根基已穩,素素小姐又素來嬌弱,只怕......經不

起。”

我不耐煩道:“既然她不肯說是哪個人,難道我讓她一個沒出閣的小姐把孩子生出來?”

話音未了,門口有人淡淡道:“是我。”

隨着雲紋盤花簾的撩起,一大團冷氣撲了進來,沖淡了火盆帶來的暖意。

司徒凌一身玄衣如鐵,慢慢地走了進來。他的頭髮和前襟都是雪花,更將他映得臉色慘白。

不知什麼時候下雪了,怪不得這麼冷。

我拼命地抱着肩,蒼白的手指幾乎要把厚厚的斗篷摳破。

緊緊逼視着他幽深的雙眸,我略偏了偏頭,吩咐道:“去備打胎藥。”

司徒凌眸光一暗,抿緊脣不說話。

地上的素素忽然憋出了垂死掙扎般的哭叫,“不要!”

她向前爬了兩步,攥着我的袍裾說道:“姑姑,姑姑,留下這個孩子好不好?我生下他就入宮,

姑姑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我只想生下這個孩子......定王是獨子,至今一無所出,姑姑又體

弱至此,便把這個孩子當做自己的孩子養着,有什麼不好,我發誓,姑姑,我發誓,我絕對不會

跟任何人提起這是我的孩子......”

我喉間被澀意繃得發緊,捏緊拳頭繼續吩咐,“桂姑,去備藥!”

桂姑低低應了,正要離開,司徒凌忽然道:“站住。”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向來有着震懾人心的力量,桂姑頓時遲疑的,站定腳步看向我。

司徒凌緩緩走到我跟前,與我直直地對視片刻,疲憊地合了閤眼,低了眼睛說道:“晚晚,請—

—留下這個孩子,他是我的親生骨肉。”

心裡僅餘的一點純淨透明的東西忽然間被絞得粉碎,我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臉龐,忽然間便想縱

聲大笑。

笑他所謂的青梅竹馬傾心愛戀,笑我所謂的師出同門手足情深,原來都是一場幼稚得不能再幼稚

的笑話。

我艱難地轉過臉,望向地上的素素,問道:“你是選擇跟我回秦府打胎,還是選擇留在這裡爲他

生子?”

素素驚惶地盯着我,慢慢鬆開了攥着我袍裾的手,蒼白的手指顫抖着伸向司徒凌的方向。

那是權傾天下的定王,那是她心裡爲自己選擇的夫婿,那是她寧可捨棄家族也要去追尋的幸福。

她比我自私,但也許她真能比我幸福。

秦家的女兒沒有幸福的,她也許會是第一個,也許......會是最後一個。

我轉頭,向外大踏步走去。

“晚晚!”

司徒凌驚痛喚我,一伸手抓向我的衣袖。

我揚劍,淺淡晶明的流輝劃過,他的手飛快一縮,飛起的寬大袖子被斬下了一大截,隨着劍鋒飄

起,然後緩緩落往地面。

割袍斷義,很好。

一切到此爲止。

我冷冷再看他一眼,撇下他失魂落魄的身影,一頭衝出了門。

大雪茫茫,鋪天蓋地。雪霰打在陣陣發緊的面龐,疼痛已麻木。

嘬嘴長嘯,我那匹戰時方捨得騎乘的紫驪長嘶一聲,掙開縛它的繩索,應聲而來。

我側身躍上,單人單騎,甩開那些讓我煩讓我憂,讓我心碎神傷的人和事,在漫漫大雪中一意孤

行地奔向了我一個人的道路。

玉作樓臺,鉛溶天地。這天地,已是冰雪琢就,潔淨得彷彿不含一絲雜色。

當我一個人奔到秦府門前,大口地吐出鮮血倒在地上時,那血色也就格外鮮明。

全京城幾乎無人不知,秦府昭侯病重,危在旦夕。

我在定王府時,司徒永派來探病的人一律都被司徒凌擋於門外,但秦府依然是定王府鞭長莫及的

地方。

芮帝司徒永幾乎每日都派太醫過來診治,他自己也親自過來探了兩次,但定王府的大夫,除了原

來跟我的桂姑,已全部被逐走,不得踏入秦府半步。連原來和定王府比較親近的侍從或下人,都

被調往秦家在外地的田莊,不許隨意進入。

與此同時,秦家所有的衛兵撤出定王府,秦哲調集留在京中的兵力,入駐御林軍協守京城四門。

昭侯病重的消息傳開的第三天,司徒凌親自來了秦府。

是帶了一隊人馬硬闖秦府。

他被秦家侍從硬生生擋在二門外足有兩個時辰,才突破防線衝進二門內。看到了秦徹。

秦徹坐於輪椅之上,手執我的承影劍。

平平伸出手,於無聲間睥睨對方,一如他雙腿未殘時般傲氣。

他說道:“司徒凌,縱然我無力護住秦家,但我將用我最後一口氣守護我的妹妹。若你想再來傷

害我妹妹,除非踩着我的屍身過去。”

他將把秦素素逐出家門的憑約擲到司徒凌臉上,冷冷地對着他。

逐走秦素素後,秦家更是無人。除了我和秦徹,秦家嫡系子孫已經死絕了。

司徒凌默立良久,悄然退去。

據說那日依然在下雪。

並不大,很細很輕的雪花,飄飄灑灑,卻輕易地染白了他的烏髮,染白了他的眉眼。

他便是那樣一身玄衣,頂着滿頭滿身的冰雪,躍上他的烏雲踏雪馬,在靜寂的雪天疾馳而去。

這一切是我在清醒後才聽人說起的。

我本就因小產失血過多而元氣大傷,又給素素之事刺激得不輕,着實病得厲害,足足七八日後才

能下牀走動,卻已瘦得皮包骨頭。攬鏡自照,竟無法相信鏡中這個顴骨突出,下頜尖瘦的蒼白女

人竟是我自己。

沈小楓衣不解帶晝夜看護着我,秦徹也每日過來看我,偶爾會舉起我的承影劍出神看着,眉眼間

少了以往的柔潤,多了歷盡滄桑後的冷淡和堅毅。

與定王府決裂的相關行動是秦徹以昭侯名義下達的。我日日輾轉病牀,高燒不退,只告訴我他大

致發生了什麼事。他一貫認爲和實力強大的司徒凌結盟對秦家更有好處,甚至可能認爲必要時舍

棄司徒永也不妨,但他聽說素素之事後,採用的手段比我預想的還要激烈。

大概,那是因爲司徒凌的行事之惡劣,也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吧?

素素年少,且自小溫婉貞靜,當然不會主動向他投懷送抱。分明是他聽說秦家將送素素入宮,不

想秦家的女兒嫁給司徒永,不知用怎樣的手段誘哄騙奸了她。當日素素不肯入宮,我和沈小楓只

猜她可能是因爲時常與定王見面,一時動了心,如今想來,她那時便已被司徒凌佔了身子。我小

產後司徒凌不許我出屋子。說是怕我吹風,但更可能是怕我發現素素的異常吧?

那是他的王妃的侄女,纔不過十五六歲......

他正用他的行動告訴我和秦徹,什麼叫做不擇手段!

這日秦哲過來探望,我已略好些,叫進來說了幾句話,又問起厲州之事。

秦哲答道:“還沒確切消息傳回。想來是時間隔得太遠,人事兩非,一時難打聽清楚吧?”

我默算前往厲州快馬來去的日程,便有些疑惑。

正待細問時,秦徹已在一旁道:“阿哲,晚晚精神差得很,先別擾她了,我們去書房說話吧!”

秦哲忙告退,和秦徹一起退了出去。

我不安,一推沈小楓道:“你跟過去聽聽,他們都說了什麼,回頭過來告訴我。”

沈小楓搖頭道:“公子便是怕你費神,不許他多說,我若聽到了什麼要緊的呈,偏生又是公子不

想讓你知道的,我是告訴你好,還是不告訴你好?”

我恨得捏她手臂,嘆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我瞧着你處處只在替二哥想着,居然想幫着他欺

瞞我?”

“我瞞你,可絕不欺你。”沈小楓揚脣笑着,爲我揉捏着痠疼的肩背,說道:“二公子當然更不

會欺你,就是瞞你,也是爲你好。大小姐,你可曉得你現在病成什麼模樣了,哪裡還經得起再這

樣事事操心?”

“可若要我不操心,除非是我死了。”我忽想起夏天在獄中被桂姑施了噬心術後醒來時半瘋半癲

卻異常輕鬆的情形,笑道:“或者,我瘋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也便什麼也不會想了!”

沈小楓嘆道:“大小姐,你再胡思亂想,說不準真的會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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