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雄走出這督軍府大門的時候,一直緊緊的捏着手中柺杖的手忽然只覺得一軟,整個人就要不支倒地。
蕭翎眼疾手快,趕緊上前去扶住了兄長,“哥哥,你怎麼樣了?”
蕭雄搖了搖手,心裡卻是始終難以在剛纔靳少寒威脅的話語之中回過神來,“先上車再說。”
他說着,帶着蕭翎先上了車,蕭子卿坐在車前,卻不急着開車。
一進了這車子,蕭雄卻是整個人再也難以壓制住了,不住喘着氣,整個人朝着後座倒下去,卻還不忘吩咐蕭翎,“把,把簾子遮住,千萬不要讓督軍府的人看見。”
否則的話,讓靳少寒知道他現在強弩之末的話,只怕會加快吞滅金陵堂的腳步。
“我就知道,這一次不應該來的,哥哥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再這麼受刺激,怎麼能受得了?”蕭翎忍不住嘟喃着,“還留她在靳少寒的身邊,我看他們不串通一氣來對付金陵堂就不錯了。”
“住嘴。”蕭雄無力的喝了一聲,打住了蕭翎的話,“目前……金陵堂的存亡,絕對得靠她,如果她能說服得了靳少寒的話,自然是好事,否則的話,也能是一個籌碼。”
蕭子卿在聽到這話的時候,臉色忽然不自然了起來,他不想看到這一天的,但是目前的情況來說,也只能是這樣。
他不知道到底留清影在金陵堂裡,是不是害了她。
但是,蕭翎卻是嗤之以鼻,“她一個區區女子,能成什麼事?我看她就是靳少寒派來臥底在堂裡的奸細,按我說的話,早應該下手鏟除,免除後患。”
“蕭翎。”這下,是蕭子卿忍不住開口喝住了她,緘默一會兒只好,蕭子卿才又開口,“堂主這麼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然而,蕭雄卻是在不斷的喘着氣,像是一口氣哽住了似的,倒在這車後座上,彷彿隨時要油盡燈枯了似的。
他愴然的開聲,“南京城歷經了這麼一次大變,打跑了張勳,卻又來了一個靳少寒,這隱患深埋,首當其衝的就是我金陵堂,我這副身子骨……我真的擔心,我要是去了的話,蕭寧還小,堂中……”
“不會的。”蕭翎和蕭子卿這次卻是異口同聲的叫了出來,蕭翎眼眶紅紅的,似乎也是知道兄長此時的情況的,但是卻不想去面對。
蕭翎在那裡強忍着眼淚,蕭子卿正了正自己的情緒,才道:“堂主,無論如何您先把病養好,堂中不還有我呢,蕭寧……我絕對會將他歷練出來的。”
蕭雄卻是始終還不放心,正想開口再說什麼的時候,一口鮮血噴涌了出來,蕭翎連忙幫着替他擦拭着。
“堂主,我先帶您回去。”蕭子卿說着要開車。
蕭雄卻是止住下來了,“讓,讓蕭翎帶我回去,你在這裡等她……”
蕭翎聽到之後,神情之中忽然一冷了起來,心裡一下子難以接受,“爲什麼非得等她?”她真的巴不得沈清影就此不要再回金陵堂呢!
但是,蕭雄卻是知道此時此刻沈清影的作用,無論如何吩咐蕭子卿,“子卿,等她回來,如果真有必要,留她下來,由你娶她……”
“哥哥……”蕭
翎這下是真的無法接受了,“這憑什麼,她只不過是區區一個青樓女子,子卿是什麼人物,娶她,這……”
她等了蕭子卿那麼多年,原本以爲有兄長在背後撐腰,蕭子卿再怎麼喜歡沈清影也是沒戲的,但是現在,卻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蕭子卿也倍感詫異,但是點了點頭,讓蕭翎過來開車,自己下車了。
即便是蕭翎有再多的不願意,但是看到兄長這麼危險的樣子,還是隻能以兄長爲先,只是,在前去的路上,蕭雄卻是叮囑着蕭翎。
“我知道你喜歡子卿多年,但是……金陵堂生死存亡,我只希望你能顧全大局……”
蕭翎沒有答應蕭雄的話,只是依舊向着前方開車,眼神裡面對沈清影的憤恨,卻是前所未有的深了起來。
蕭子卿則是帶着一幫兄弟一直守在這督軍府的外面,約莫盞茶時分,沈清影孤零零的從這裡面走了出來,子卿見狀,趕緊迎了上去。
有風吹來,沈清影縮了縮脖子,蕭子卿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套上。
“他肯放你走?”蕭子卿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督軍府的大門,似乎有點難以想象以靳少寒的性格,居然肯放任清影出來。
然而,沈清影卻是依舊那樣淡然的樣子,朝着前方走去,“他總不想我死在他面前吧!”說着,忍不住無奈的一笑。
身後,金陵堂的兄弟們都跟隨着,就着這風聲,走在這長街上,朝着蕭府的方向回去。
“堂主呢?”沈清影注意到了,看着這空曠的長街,心裡不免擔憂了起來,“我剛纔看他似乎身體不舒服,沒有大礙吧?”
蕭子卿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心細,隱瞞了下來,“堂主沒事,我們……”
他想起了堂主在車上的時候所說的話,堂主既然都已經開口,那麼他和沈清影之間就十拿九穩了,只不過,蕭子卿卻是更想從沈清影的口中聽到她說願意。
在他思忖着要怎麼開口的時候,沈清影卻是無奈的笑了笑,“我真沒想到,他居然野心這麼大,在好久之前,我也就知道了他是個有野心的人,但是從沒想到,他真的想獨霸一方。”
言語間有許多的蒼白無力,“或許,他天生就是個軍閥吧!”這是她最遙不可及的一點,兩個人根本就不是同一路人。
他只能是高高在上,而她,註定只是一顆塵埃。
蕭子卿看着她的蒼白無力,忽然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隨後,他卻跟沈清影道歉,“對不起,把你拉到這場鬥爭當中,堂主的意思我也是臨時知道的,我並不……”
“我知道的。”沈清影打斷了他,心中何嘗不明白?
“我和靳少寒的關係,始終不可能了無痕,我也知道堂主只是想利用我,藉此讓少寒收手罷了。”她停下了腳步,站在這街道上看着蕭子卿。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子卿,我說過了,金陵堂於我有恩,原本我是打算離開的,找一處無人認識的地方從此就這麼過了,但是……現在我打算留下來了,最起碼有我在,少寒就有所忌憚,這……也算是我還了你和金陵堂的恩情吧!”
“這麼久以來,承蒙你關
照了。”她說。
蕭子卿的心中卻是忽然有種無措的感覺,“清影,如果這不是你的意願的話,我可以讓你抽身遠離這場鬥爭,但是,你不要說這樣的話,我對你,不是爲了等你報恩。”
哪怕將命給豁出去,他也是不想看到沈清影不開心的。
清影卻搖了搖頭,“我知道,但是……我意已決,你應該懂我。”
這一下,蕭子卿再無話可答,只能夠頷首,“清影,我不會讓你出事的,哪怕用我的命來保護你。”
這是他唯一能信守的承諾。
然而,蕭堂主的話他暫時還不敢透漏,他怕因此而嚇到了她,讓她接納自己,最起碼還需要時間,他可以等。
風聲呼嘯着,從督軍府一路走去,長街上逐漸的落寞孤寂。
但只有此刻的督軍府之中,我們信任的督軍此刻一腔的怒意,將這府裡的東西砸了個遍,“沈清影,你竟然敢這樣對我?”
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她的去意竟然這麼決絕,就在他要強行留下她的時候,她趁機奪過了當初那把他贈送給她的手槍。
腰間的槍套鬆開,她卻是將手槍牴觸在自己腦門上,“靳少寒,如果你真的強行留我下來的話,那麼你所能得到的,只會是一具屍體。”
她當時,就是這麼決絕的說着。
靳少寒怒火中燒,“沈清影,我對你的容忍夠多了,你爲了一個金陵堂如今對我以命要挾,你覺得值得嗎?”
沈清影卻道:“值得,最起碼我這條命,是他們的。”
靳少寒怔住了,看着這個女人那一刻的堅持和膽色,他竟然只覺得陌生,“清影,你變了,變得我都不認識你了。”
他所認識的沈清影,從來都只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孤女,在郢城之中無地自容,什麼時候竟然能像現在這樣,持槍與自己相對。
她真的……變了好多,多到他都覺得陌生了。
“你走吧!”靳少寒最終還是退步了,看着這個女子,他信誓旦旦的,“不過,我要讓你知道,你這輩子是離不開我身邊的。”
沈清影一步步的朝着後退去,看着靳少寒的眼神,像是訣別一般,“靳少寒,如果時間可以重來的話,我真的寧願我從來都不曾認識你,我真的寧願……當初死在那座小小的郢城之中的,我們……本就不是同路人。”
他是天之驕子,她則是塵埃般的渺小,根本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相遇,這樣的話,就不會有今天的越走越遠。
看着她一步步後退去,靳少寒沒有出手阻止,“清影,不管你我是不是同路人,我告訴你,這輩子你只能屬於我,哪怕是死了,你也只能回到我身邊,我靳少寒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他和她這麼久以來的情之一字,不可能就此斷絕,他絕不甘心。
但是,沈清影卻只能笑着,在走到門檻的時候停住了腳步,蒼白無力的一笑,轉身離開,她真的……只想今生今世,不再有交集。
與這個男人,從相逢至今,便是那麼的的相稱。
他是軍閥之子,她則是……秦淮樓的花魁,從沒匹配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