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這冰冷冷的槍口,隔着這茫茫的夜色,沈清影的步伐不斷的奔跑前來,只不過,在接近了這碼頭邊上的時候,也看清楚了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沈清影慘白着一張臉,神情之中盡是失望,“到底,到底哪裡出錯了,爲什麼他能料到……”她的步伐停頓了下來,隨着這夜風的冰涼,她的心也像是墜入了深淵一般。
臨近了,曹煜正想下令開槍,在這樣臨走的深夜,明明靳少寒和自己不和,卻又這麼魯莽的前來,如果……他要是在這江邊出了什麼事的話,那就和自己沒關係了。
可是,卻是在這一刻,曹煜舉起來的手復又停頓了下來,命令還沒出口,眼中卻盡是詫異的神色。
“前面的人不是靳家老三?”曹煜遲疑的開口,卻是將腳步給挪開。、
站在他身後的副官深怕事情有變,在看到曹煜這遲疑下來的命令,也不敢貿然讓人開槍,而是將人一帶,“走,看看前面是誰,確保少爺安全……”
說着,帶着人匆匆的朝着前邊走去,曹煜卻是擰着眉站在原地,心裡只是覺得可疑,這個女子的面容他沒看清楚,但是卻是隱約之間覺得有些熟悉。
副官帶着人趕過去,包圍住了沈清影,在確定了來人不是靳少寒而是一個陌生女子的時候,他舉槍的前去,“說,是誰派你過來的,靳少寒嗎?”
在這皖地,如果說誰最想要曹煜的命,那就只有靳少寒一人了,兩人生死冤家,早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了。
沈清影被嚇到了,慘白着臉看着前面的軍官,從這着裝上看出了差異,她開口,“你們……不是皖軍?”
她這陣子都被困頓在小香園裡面,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到底怎麼樣,也不知道這陣子曹軍來皖的事情,只能怔怔的對着眼前的槍口。
副官看着這個女子,容顏姣好,神色之中還帶着無盡的驚慌,他卻是鎮定無比,“深更半夜來到這裡,身上所穿的衣服又是靳少寒的,絕非善類。”說着,他退了一步,吩咐了帶過來的士兵,“爲求省事,就地解決。”
在這樣的時刻,絕不能夠留下半點後患。
沈清影聽到這話的時候,自然是知道這話裡之中到底是什麼意思,一下驚恐了起來,“不,我不是皖軍的人,我……我只是想離開安慶而已,我……”
她倉皇的說着,連連後退,但是,卻止不住這將自己全面包圍的士兵的槍口,在她退了幾步的時候,只聽得在這身後忽然一聲槍響響了起來,沈清影來不及躲閃,在回過頭去的時候,子彈正好打在了她的肩頭上。
傷不及要害,但是卻也足有讓她痛不欲生,跌倒在地上,鮮血流淌而出。
當副官還想再補上一槍的時候,身後卻是傳來了曹煜的聲音,“等等……”隨着這聲音傳來,曹煜的身影緩緩地前來。
他走近了沈清影的身邊,站得直立,身影趁着這碼頭邊上的孤燈罩在沈清影的身上,卻更是顯得她羸弱無比。
沈清影認不出來到底是誰家的兵,但是看這樣子這碼頭上也是早有人守備着的,只將手捂着自己肩頭上的傷口,她無奈的
苦笑了起來,心中涼了半截。
難道,她真的這輩子都逃不出這小小的安慶城?
想要朝着前面走去,身邊的副官有些擔憂的想前去阻攔曹煜的腳步,但是曹煜卻是讓他原地待命,以防不測。
曹煜卻是認出了她,雖然時隔多年,但是當年在漢江口的時候,在船上那一瞥,她的容顏卻是深深的記了下來,這個女子……很別緻。
“你是誰?”曹煜冷冷的開口,聲音不帶半點情緒,宛如這夜風一般,席拂放過她的心。
沈清影無力的擡首,那隻捂在傷口上的手卻是想要伸出去,副官在這一刻又是緊張了起來,“少爺,小心。”說着,又要將槍口朝着她指去。
曹煜止住了他,只是依舊將眼光放在沈清影的身上,冷冷的瞥着她,還是那句話,“說,你是誰?”
沈清影倒在這地上,將帶着的手朝着曹煜的腳邊抓去,血跡沾染在他的軍靴上,帶着孱弱與無力,還帶着哀求,“帶……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裡……”
“求你,帶我走……”
她的聲音因爲傷痛的原因隱約帶着顫抖,斷斷續續的,但是聽在曹煜的耳中,卻有這莫名的一股動容。
他蹲身下去,目光雖然依舊冷冽,但是卻不在惜字如金,“帶你走,憑什麼?”他說着,伸出手來扣住她的下巴,讓她的目光與自己直視,“想跟着我的船走的話,必須有條件。”
“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只要,只要你帶我走。”沈清影大口的喘着氣,原本身體就孱弱的她,在這槍傷之下,只將手緊緊的抓着曹煜的手臂。
但是,卻是在說完這話的時候,她只重重喘了幾口氣之後,整個人昏厥了過去。
正在倒下之際,曹煜伸出手來正好扶住了她,避免了她重新摔落在地上。
“少爺……”副官站在曹煜的身邊,有些詫異的看着這個向來狠辣果斷的曹煜此刻竟然會爲了一個女子這麼卑躬屈膝。
曹煜將她給抱起來,轉身朝着船上走回去,“到船上叫醫生過來看看。”
副官看着曹煜的身影, 一下子有些想不清,更不明白他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卻不敢忤逆曹煜的意思,緊跟其上。 шωш▪ ttκǎ n▪ ¢ o
身後,那件沈清影來時披在身上的外套此刻遺落在身後的空地上,掩蓋住了原本在地面上的血跡,此刻孤單零落。
隨着天色將明,這船隻也踏着波浪起航,在這遠方的天水一色,風吹起來將這件在岸邊的外套給吹得掉入了江中,隨着波浪翻騰遠去。
直到見不到了那船隻的身影了,天色也大亮了。
安慶城中寧靜了一夜,從靳少寒醒來了之後發現自己在小香園裡面,又發現找不到沈清影的時候,一下子炸開了鍋。
命人火車站、碼頭四處搜索,但是卻是一無所獲,一下子,整座安慶城之中都難以寧靜下來了,令靳大帥頭疼的事情,又增多了。
…………
江面,行駛的船隻已經離安慶遠了,直到到了晌午時分,原本寂靜的船上除了巡守的士兵之外,一切皆寂。
沈清影被接上船之後一
直昏迷着,醫生在替她清理傷口的時候,也診出了她懷有身孕的消息,將這個消息稟報到曹煜那邊之後,他也震驚了。
親自到沈清影的牀頭前面去看她,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入眼的是這個陌生的男子,她怔了一怔,想開口,卻扯動了身上的傷口,不敢多言。
但是心裡,卻是對這個冷冽的臉孔有着一絲重疊,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曹煜見她醒過來了,率先開口,“你是靳少寒的女人?”他之前在漢江口的時候見到她就站在靳少寒的身邊,現在又在安慶城,昨夜來時的身上穿着的那件外套也是靳少寒在宴會上所穿的,種種所見,足以證明曹煜心中的猜想。
“是……”沈清影迷迷糊糊的開口,但是又立刻否認了自己的話,“不是。”
“到底是,還是不是?”曹煜有些不耐煩的問,聲音帶着冰寒,讓人懼怕。
沈清影卻是在此刻沉默了下去,蒼白的臉上帶着一絲嘲諷,“怎麼能是呢?他現在要娶的,是張家的五小姐,我怎麼可能是呢?”
看到她這苦笑的容顏,曹煜的心卻是更加的疑惑了起來,又問:“那孩子呢?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你懷孕了?”
這下,沈清影沉默了下來,隨後從臉上,有淚珠流了下來。
當日,林醫生在搶救自己的時候,她一把抓住了林醫生的手腕,在那萬般央求之下,“林醫生,我求求你,不要告訴他……孩子。”
爲了讓靳少寒放手,林醫生也可憐自己,竟然真的幫自己撒謊,騙了靳少寒說自己流產了,原本以爲沒了孩子,靳少寒會放自己走的,可是也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
看着沈清影沉默下來的模樣,曹煜是個聰明人,也不需要她多說什麼,“你知道我和靳少寒是死敵嗎?”隨後站了起來,盯着這個女人,“我知道你是他的女人,你懷着他的孩子上了我的船,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嗎?”
這一下,沈清影再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勢了,想下牀的時候卻是站不穩,跌倒在曹煜的腳邊,央求着道:“我,我現在已經離開了他了,再和他沒任何關係,既然……既然你肯帶我上船離開安慶,就求求你高擡貴手,放過我和孩子吧!”
她並沒想到過會是這樣,更沒想到過眼前的這個人會是靳少寒的死敵,她此刻只想保住肚子裡面的孩子,遠離這片喧囂紛擾而已。
曹煜看着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依舊是一副冰冷冷的樣子,隨後卻是轉身出去,臨了,在門口的時候停頓了一下,說了句:“我從不爲難女人,但是昨晚我說過,想要我帶你走也有條件……”
說着,他邁開步伐走了出去,只留下沈清影依舊在當地錯愕不已,“條件?”
什麼條件?
他也沒說。
但是,最起碼她知道了自己在曹煜的手上並沒有危險,只要能離開靳少寒就行。
隨着這一趟船,天邊的日光灑在水面上,她離安慶越來越遠,也離靳少寒越來越遠,此去,恐怕再也不復相見了吧!
孤帆遠影,只餘下在船頭上曹煜孤身站立的一道身影,英挺決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