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將軍見諒。”
羅南拱手說道：“姜珝手下的玄翦與墨鴉極爲厲害，對羅網的防禦極嚴，我們往往只要稍有行動，立刻就會暴露。”
“至於姜珝的軍中，那是姜珝最大的機密，屬下很難探知真相。”
“不過……”
頓了頓，羅南繼續說道：“姜珝是否私養軍隊……我們羅網對這一點有過猜測，但一直沒有掌握具體證據。”
蒙恬皺眉道：“姜珝若要擴軍，定然會大規模募兵，難道羅網連這一點都無法打探？”
羅南搖了搖頭，緩緩道：“姜珝在代縣的確募過幾次兵，但在募兵之前，姜珝都是有大戰的。”
“例如七年前與匈奴一戰，例如五年前秦趙之戰，以及三年前趙齊之戰。”
“這幾次募兵，趙王也是同意過的。”
蒙恬問道：“那你是何時潛入姜珝軍中的？”
羅南道：“屬下是三年前加入姜珝軍中的。”
“現任何職？”
“刀盾兵！”
“三年了，你還只是個小卒子？”
羅南苦笑着解釋道：“蒙將軍有所不知，姜珝募兵要求極嚴，其中有一點便是，除非身世背景乾淨，從出生開始的一切都有據可查，否則會武藝的不收。”
“屬下在姜珝軍中小心翼翼，這三年來又沒有戰事，因此沒有立功功勞。”
“屬下有一個同僚，僅僅因爲氣質與普通百姓不符，便被墨鴉的人暗中調查，最終暴漏了身份。”
“從始至終，此人什麼事情都沒有。”
“還有一個同僚，只在街上買烙餅，便被玄翦的人抓去了。嚴刑拷打之下，出賣了羅網的情報，讓我們損失巨大。”
蒙驁臉色有些怪異，疑惑道：“姜珝如此抓人，莫非就沒有抓錯過？這般抓人，代縣還不是人心惶惶？”
羅南解釋道：“倒也不是隨便抓人，應該是掌握了一些證據才抓人的。當然，玄翦和墨鴉也抓錯過人，不過很快就放了出來。”
“將軍，屬下知道你很難相信我的身份，不過羅網內部，還留有屬下的身份證明，將軍派人一問便知。”
蒙驁與蒙恬對視一眼，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此人的可信度倒也有了九成。
蒙驁擺手道：“好了，你所言之事，本將已知。你有傷在身，先下去養傷吧！”
羅南拱手道：“多謝將軍！”
羅南剛走，蒙驁就對蒙恬問道：“對於此人的話，你怎麼看？”
蒙恬臉色嚴肅，凝聲說道：“此人若真是羅網之人，他的情報，應該就是他調查出來的。”
“但重點是，這份情報究竟是真實的，還是姜珝想要讓我們知道的！”
蒙驁微微點頭，淡淡道：“其實本將也是這麼想的。”
“從這一戰開始，姜珝便一直使用攻心計。所以這一次，也有可能是姜珝在攻我們的心，讓我們陣腳大亂，將蒙戰撤回。”
“不過……蒙恬，你好像從一開始就不太贊同分兵攻打代縣的計劃，說說你的想法！”
蒙恬道：“將軍，末將所擔心的，除了姜珝的工匠營，便只有姜珝私養軍隊一事了。”
“這兩點，無論姜珝的底牌是哪一個，蒙戰此去都是危機重重。”
蒙驁問道：“公輸家的那些機關獸你也看過，你認爲姜珝的工匠營有這樣的技術，可以製造出大型機關獸嗎？”
公輸家的人曾經看過投石車，最終給出了一個‘毫無技術可言’的評價，而後很隨意的就仿製出了投石車。
所以姜珝麾下的工匠營雖然走的也是技術一類，但似乎比墨家和公輸家想去甚遠。
的確，投石車的技術含量不算太高，公輸家的人只要看上一眼，稍微研究一下，很快就可以仿製出來。
但這世上最難的不是技術，而是創新。
墨家幾百年了，玩的還是老祖宗留下的機關獸。公輸家比墨家還要不如。
古人最大的越點，就是認爲古人最厲害，現在的人永遠也無法缺超古人。
他們將先賢奉爲至高，認爲先賢是無法超越的，如此一來還能有什麼進步？
姜珝的工匠營若論技術，現在的確還比不上墨家和公輸家，但若論創新，他們兩家綁在一塊，也不是姜珝工匠營的對手。
蒙恬搖了搖頭，解釋道：“姜珝手中最厲害的並非機關獸，像是前幾日他們使用的燃燒彈，破壞力只怕也不比機關獸遜色了。”
蒙驁凝重的點了點頭。
機關獸看着厲害，但卻需要技術人員去操縱。
而燃燒彈呢？
只要有足夠的燃燒彈，姜珝整個大軍都可以使用。
一個兩個還沒什麼，但若是一千、兩千，一萬、兩萬呢？
可以普及，這纔是最可怕的。
蒙驁心中不安，也正是因爲這一點，他聊不到姜珝在代縣還有什麼底牌。
羅南帶回來的情報，那是羅南自己見到的，也但有可能是姜珝想讓他見到的。
可姜珝的確沒有去管蒙戰的十萬大軍，似乎有意放任他們攻打代縣。
蒙恬試探問道：“將軍，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撤軍？還是繼續原定計劃？
蒙恬其實是不希望分兵的，他沒有蒙驁那麼急切的想要立功，他們只要守住了雁門，拖住了姜珝，秦國最終一定會勝利。
可蒙驁會甘心嗎？
當日蒙驁滿懷希望的送蒙戰大軍出城，如今卻要自己下令將軍隊調回來？
這是一個很難下達的命令！
蒙驁問道：“斥候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蒙恬稟報道：“羅南的確是從姜珝軍營逃出來的，當時城上有士兵放箭，後來又派出了一隊騎兵追殺。”
“再加上羅南自己的描述，他的身份應該是沒問題的！”
蒙驁微微點頭。
可即便羅南的身份沒有太多可疑點，但他的話又有幾分能信呢？
姜珝做的戲，羅南信了，因爲羅南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調查、分析的。
可蒙驁和蒙恬沒有調查，只憑羅南的一番話，自然很難相信。
蒙驁沉默不言，他現在的內心非常暴躁，也非常糾結。
十萬大軍被派了出去，可如今他卻發現，這十萬大軍很有可能正走在通往地獄的道路上。
代縣究竟是一塊肥肉，還是龍潭虎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