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城北稍稍從父親離世的沉痛中回神, 發現,其實學校裡還是有不少人對他指指點點。那天把照片甩到他臉上的幾個女生還老給他找茬。
蘇城北通過她們才知道陸秦把關於他的那條v博刪了,網上的照片都不見了。
知道這件事, 心裡並沒有很大波動。傷害已經造成了, 難以磨滅。而罪魁禍首陸秦自始至終都沒給他道歉。
他這樣的人, 大概也不會以爲自己做錯了吧?
任性妄爲, 胡作非爲。糟蹋別人的感情, 玩弄別人的人生,玩膩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不用負責。
他永遠不知道自己給別人帶來了什麼樣的災難和傷害。永遠不會覺得自己做錯。
錯的都是別人。
蘇城北對陸秦已經喪失了信心, 不抱任何希望。只要他不湊上來,或許以後蘇城北能把他當成一個普通同學看待。當成生命中短暫而易逝的一抹光亮。而不是一道心理陰影。
蘇城北只想安安靜靜地念完高中, 考上大學, 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他不想找事。而事卻要找他。
陸秦不知抽的什麼風, 被說噁心還嫌不夠,又像狗皮膏藥一樣貼了上來。蘇城北不堪其擾, 卻又無可奈何。他能管着自己,不能管着別人。
陸秦總有辦法堵他,在教室,在樓梯,在校門口。總有辦法強人所難, 霸道蠻橫, 毫不講理, 明知道蘇城北噁心他, 他還湊上來, 說乾脆讓他噁心個夠。
蘇城北一見到他,就頭疼, 犯惡心。
他想當是被狗咬了,可是心裡一直在噁心那條狗。
蘇城北覺得,陸秦就是在報復他。
蘇城北一直在等一個道歉,等陸秦給他道歉,他不一定會原諒,但起碼心裡不至於那麼難受。可是陸秦沒有道歉。自始至終都沒有,他只是霸道地糾纏他。
陸秦對蘇城北的糾纏,在某些人眼裡就是看重他。平平無奇的蘇城北,很讓人眼紅。
這天下午一下課,蘇城北立刻飛快地跑了。他最近被陸秦堵得有了心裡陰影,想快點離開學校回家。其實家裡也不安全,陸秦有時會堵到他家去。但總比在學校的好。
陸秦熱臉貼冷屁股貼了幾天,蘇城北對他還是十分厭惡,他心裡有些煩躁。下了課拉了程淋一起去喝酒。程淋最近因爲孔方的事也心煩,被他一叫,兩人就相約一起去了。
陸秦和程淋去喝酒的時候,蘇城北在家附近被人堵了,他看着那一夥和他一樣穿着校服卻來者不善的男男女女,滿臉驚詫,心砰砰亂跳,“你,你們要幹什麼?”
“幹什麼?”那些人滿是不懷好意,上前圍着他,“找你有點事,跟我們走吧。”說着不顧他的意願,強行將他帶到偏僻處。
那是一處爛尾樓,周圍荒無人煙。夕陽西下,一片愁雲慘淡。
“哎,你們說我們要拿他怎麼辦呢?”
“這小子一看就很賤,指不定怎麼勾引的陸大少,要不把他扔進男人堆裡,給他爆個菊?”
“那樣的話陸秦歐巴說不定很心疼呢,也不知道他有哪裡好看,面無血色,白得像鬼一樣……”
“你們,你們到底想怎樣?”蘇城北緊緊抱着自己的書包,驚恐地看着他們,聽到他們的對話,想也知道這些人是爲陸秦而來的,“我跟,跟陸秦沒有關係,是他一直糾纏我!你們要找,就去找他……”
一個女的聽了,火冒三丈,上去推搡了他一把,“別以爲陸秦看重你,就想拿他威脅我們,你算老幾?”
蘇城北被推得退後了一步,又被身後的人推搡回來。他剛要說話,結果一個字都沒說出口,就被人推來推去。他的耳朵嗡嗡的,腦袋也嗡嗡的,心像在打鼓,在一片頭暈目眩中,他聽到有人說,“要不把他衣服扒了,給他拍個視頻,一定很精彩。到時傳到網上去,說不定還有人要找他呢。”
這個主意一出,立刻博得滿堂喝彩。
蘇城北聽了差點魂飛魄散,他滿是驚恐地看着他們,嗓音嘶啞地叫着:“不!不要!你們,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他快哭出來了,此刻的他顯得多麼的驚慌和無助,誰來救救他?誰來救救他啊!真是瘋了!爲什麼所有不好的事都發生在他身上呢?
爲什麼,一遇到陸秦就沒好事呢!
“呵!不能這樣對你?你在網上的那張照片被很多人叫好呢,你很得意吧?”
“別跟他廢話,他就是個賤人,陸秦歐巴都說了,他是個賤人。”
“我來拍視頻,你們快給他脫。”一個女生說。
“你們不能這樣!”蘇城北死死地抱着書包,全身戒備,驚恐萬分,他想逃跑,卻被人團團圍住,根本無路可逃!
幾個男生扯掉了他的書包,來扒他的衣服,一邊扒還一邊怪笑。蘇城北滿心屈辱,欲哭無淚,死死拽着身上的衣服,他哀求着他們放過他。他以後一定離陸秦遠遠的,他發誓!但是沒有人理會他。
此刻惡意被全部釋放了出來,對陸秦的求而不得,對眼前人的嫉妒和怨恨,全都化爲了暴力,施加在蘇城北身上。
所有人像瘋了一樣,一邊怪笑,一邊用力掰扯着他。不知誰先打了不聽話的蘇城北一巴掌,那響亮的聲音愉悅了衆人,接着又有人打了他一巴掌。打着打着,蘇城北被推倒在地,拳打腳踢。他被踢到了頭,太痛了,不由雙手捂住了疼痛的腦袋。結果毫無阻力的衣服褲子全被扒了下來。
不要!蘇城北有心去救,卻無力迴天,他忍不住嗚咽地哭了起來,心裡絕望到了極點。
被打被扒,還被拍視頻!蘇城北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被從人地上拎了起來,正臉對準了攝像頭,從上到下,被拍了全程。有人還玩l弄他的身體,逼他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
蘇城北腦袋嗡嗡的,眼前一片漆黑,他以爲這已經是最慘的了,等到察覺到那處傳來的劇痛時,登時睜大了雙眼,痛哭失聲。不,不要!爲什麼要這樣對他,爲什麼!蘇城北拼命掙扎,卻最終散失了力氣,他的腦中意識模糊,嘴裡由於某處的動作被迫發出申吟。
他們折磨了他很久很久,蘇城北已經痛暈過去了,那些人才放過他。
“好了好了,別弄出人命了。”
“都拍下來了嗎?”
“拍下來了。”
“那走吧。”
“他怎麼辦?就這麼丟在這裡嗎?萬一死了……”
“死不了。”
蘇城北的意識陷入沉沉的黑暗,他希望自己不要醒來,就此沉睡下去。永遠不要醒來。
第二天,太陽照樣升起。
蘇城北在一片露水晶瑩中清醒過來,他趴在地上,視線與地平線持平。露水反射的光芒太盛,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感受到了身上的劇痛,有些恍惚。事實上他覺得自己已經死了,只有疼痛才昭示着他還活着。
蘇城北清醒着在地上趴到太陽老高,炙熱的陽光照在他身上,點燃了他的傷,周身火辣辣地疼。疼得人受不了,疼得人發狂。
蘇城北不得不忍着疼痛爬跪了起來,探手摸了摸身後,手上一片血紅。蘇城北的心麻木了,呆呆地看了一會兒,之後撿過自己的衣服,麻木地套上,緩緩地從地上起來。
剛起來還沒邁出一步,就踉蹌着倒了下去,這一倒下去他就沒爬起來。心裡難過委屈到了極點,眼淚撲簌簌地掉落。他痛恨地捶着地面,一邊捶一邊嗚嗚咽咽。哭不出聲來,聲音全卡在喉嚨裡。喉嚨脹痛得難受,像吞進了一個拳頭。
蘇城北覺得,他的人生全毀了。被他們毀了。所有的信念都被摧毀,所有的希望都已破滅,他絕望極了,覺得活着全是痛苦和黑暗。
老天爺啊,爲什麼要他遭受這些呢?
爲什麼要他遭受這些呢?
這樣的人生有什麼希望,乾脆去死好了啊!
包裡的手機在這時突兀地震動起來,蘇城北被嚇了一跳。那手機的聲音大得好像地面都震了。有一瞬間,蘇城北以爲地震了。等發現是手機,又覺得自己可笑。
蘇城北爬過去,拿過自己的包,掏出手機,用手擋了一下陽光,看到上面媽媽兩個字,差點崩潰。
“喂,媽,”蘇城北擦了一把眼淚,接聽了電話,儘量語氣平靜地對她道:“我決定,跟你去B市了,你來給我辦轉學吧。”
“小北,你的聲音怎麼……”
蘇城北說完,就掛了電話,他捏着手機,哭得撕心裂肺。之後他媽再怎麼打電話過來,他都沒接。
蘇城北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拖着劇痛的身體回到家中,他身上很多傷,很疼,很疼,可更疼的是心裡。
他好恨啊,恨那些人,恨陸秦,恨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
他們總是給他以沉重的打擊!
他的世界曾因陸秦而鮮活生動,現在也因陸秦而暗無天日!
蘇城北沒再去學校,躲在家裡也不安全。他出去住了酒店。誰也找不到他,他誰也不想見。
葉曉媚打電話給蘇城北時在外地,兩天後纔來A市找他。蘇城北見了她一面,委託她去給自己辦轉學手續。
葉曉媚滿是擔憂地看着自己不知出什麼事的兒子,但一想到他們即將一起生活,心內的狂喜讓她忽略了蘇城北的異常。
轉學手續辦下來了,蘇城北就跟葉曉媚去了B市,他甚至都沒回過家。他什麼都不想要了。只想逃離這裡。忘記在這裡發生的令人噁心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