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蘇城北愣愣地看着他,又看向那牀頭的現金和卡,一種屈辱憤怒的感覺涌上心頭,這算什麼?一場交易?!交易?!
“不夠你可以再加。”陸秦坦然地道:“拿着這些錢走吧,別再幹那種工作了。”
蘇城北本想將那些錢狠狠掃到地面,發泄一通,但他終是忍下了,陸秦說的沒錯,不發生也發生了,說什麼都沒用了。而錢對他來說,纔是最迫切的。
“密碼。”蘇城北看向他道。
“什麼?”
“卡的密碼。”
呵,這不是挺識相的麼?陸秦脣角勾了勾,還以爲他有多貞烈呢。
“123456。”
“不夠可以再來找我。”陸秦得意地衝他道。
“夠了。”蘇城北抓過了錢和卡,對他道:“昨晚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這些是你對我的補償。你以後別再來找我了,在學校我們就當不認識!”
陸秦無可無不可地聳了聳肩,隨他去了。
蘇城北找到了自己的制服套上,看到陸秦在看他,不由有些羞惱,“你看什麼!轉過去!”
“OK。”陸秦聽話地轉了過去,還不忘嘲了他一句:“乾巴巴的也沒什麼好看的。”
“……”蘇城北聽了,又一陣氣悶,但他想快點逃離這裡,只得加快速度穿衣服。不想再管他。
身體的劇痛在折磨着他,蘇城北腦子裡嗡嗡作響,他想快點離開,什麼都忍了。
此時天矇矇亮,六點了。
蘇城北出了房門,乘電梯下樓去,到員工換衣間換了自己的衣服,拿上自己的東西就離開了。
蘇城北心裡着急,想快點離開,卻又走不快,走不快更着急了。後面好像有鬼追他。他逃得無比倉惶驚慌。某處摩擦得生疼,蘇城北眉頭緊鎖。卻顧不得許多。
那股壓在他心頭的陰霾,始終揮之不去。頭頂的烏雲籠罩着他,讓他感到窒息。
蘇城北一路從魅色員工通道出來,沒碰到幾個人,他快步衝到了外面大馬路上,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些。
蘇城北走到公交站要搭車回家,這麼早還沒有公交車。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他一個人,顯得無助又可憐。他像被拋棄的小孩,受了委屈也無處訴說。
很想哭,很想哭。喉嚨哽得難受,像被一個拳頭堵住,呼吸困難。
那種不能理解的事爲什麼發生在他身上呢?爲什麼偏偏發生在他身上呢?他覺得自己很髒,身上很髒,想快點回家洗澡。
身上的疼痛讓他崩潰,厭惡的情緒令他作嘔。他依稀記得昨晚發生過什麼,那該死的畜生,竟然對他做出那種噁心的事!
蘇城北在公交站等了不知多久,終於等來了最早的一班公交車,他上了車,投了幣。失魂落魄,像一具喪屍。
司機不經意的一個眼神,都令他心尖發顫,彷彿已經看穿了他身上的骯髒!蘇城北瑟縮着羞愧地走到後面。
即便車上除了司機和他,一個人都沒有,他也不敢去坐那些座位。他感覺他的褲子髒了。那些該死的什麼東西流出來了!
蘇城北一路上備受煎熬,回到家中,家裡臭氣熏天。他一進門就被薰得頭昏腦漲,不由皺緊了眉。
一路隱忍的淚水,在開門的這一刻忽然宣泄而出。他抑制不住地背靠着門,無聲地痛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蘇城北的父母離婚了,他的父親一蹶不振,變成了酒鬼,每日酗酒,醉生夢死。這個污糟的家蘇城北也受夠了,可每次都不得不回來。
蘇城北自己哭了好一陣,意識到不會有人理他,不會有人憐惜他,不會有人來問他受了什麼委屈,他停住了哭泣,淚眼朦朧地衝進自己房間,拿了衣服出來,衝進浴室去洗澡。
蓮蓬頭開着溫水,他站在底下一邊哭一邊清洗着自己。底下流淌着一片血水。他努力不去想那件糟心的事,他努力想想點好的。至少現在他有錢了,不用爲生活疲於奔命了,他可以心無旁騖地讀書了。
就當是被什麼噁心的東西噁心了一回,就當是一場噩夢!他竭力勸說着自己。
蘇城北在浴室裡磨蹭了好久,才從裡面出來。儘管他洗得皮都快掉了,可那種噁心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黏膩的蟲子,好似還沾在他身上,鑽進他的皮膚,噁心他。噁心得他想揭掉自己一層皮。
蘇城北迴到自己房間,反鎖了房門,將自己扔到了牀上。他頭痛欲裂,身心俱疲,很快又昏昏睡去。
一覺睡醒,昏昏沉沉,好像有些發燒。身上忽冷忽熱,肚子也很餓。蘇城北揉了揉自己發燙的額頭,拿過牀頭櫃的手錶看了看,已經下午四點了。還好今天是週末。
蘇城北餓得肚子咕咕叫,只得起來找東西吃。他的酒鬼父親睡在沙發上,沙發腳堆了很多酒瓶子。如果蘇城北不去收拾,就不會有人收拾,這間屋子很快就會變成垃圾場。
蘇城北只是看了一眼,沒有去收拾的心思,自己去廚房煮了兩碗麪。一碗給自己,一碗給睡在那裡的人。
蘇城北坐到餐桌狼吞虎嚥吃了面,又去翻出退燒藥吃了兩片。然後繼續回房躺着。
再次醒來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蘇城北拿過手機接聽了,“喂?”
“喂,蘇城北嗎?都幾點了,你還不來上班!你怎麼回事啊,昨晚就不見人了,工資還想不想要了?”電話裡急切的男音傳來,是他在魅色工作的領班。
蘇城北聽到領班的聲音,想到魅色那個地方,又想到在那裡發生的一切,心裡極其厭惡和抗拒去上班,他啞着嗓子道:“對不起,我,不舒服,不去了。”
“你,你不舒服嗎?”領班這時也聽出了他嗓子啞得厲害,聲音緩和了下來,“感冒了?”
“嗯,”蘇城北胡亂應着,“你找別人吧,我不去了,以後都不去了。”
“哎那不行啊,你怎麼能不來呢,這樣,這個週末我找人替你,給你放假,下週你來好不好?”
“不了,我不想幹了。”
“好好的怎麼不想幹了?”領班帶了他挺長時間,覺得這人還是可以的,還在極力勸說挽留。蘇城北有些煩躁,語氣也不大好,“我真不想幹了,你找別人吧。工資我不要了。”說完沒等對方再說話,蘇城北就掛了電話,並把人拉黑了。
魅色那裡的人和事都令他難受,他不想再和那邊有什麼聯繫了。就這樣吧。
蘇城北看着黑漆漆的屋內,已經這麼晚了。都到了上班的時候了。以前他總是急急忙忙早早就趕着去上班了,那裡開出的工資還是不錯的,起碼夠每個月的花銷。
從前沉重的生活快把他壓垮了,但他還是堅韌地扛下所有,沒垮掉。而現在,壓垮他的不再是生活,而是,別的東西……
蘇城北杜絕自己再去想,過去了,已經過去了,不要再想了!拿到了錢,已經得到了補償!這件事過去了!翻篇了!
蘇城北從牀上坐了起來,感到頹喪和懊惱。他恨不得自己失憶了纔好呢。爲什麼要記得那麼清楚,記得那麼清楚有什麼用?蘇城北欲哭無淚,無可奈何,摸了摸額頭,已經不燒了。只是身體仍有些軟綿綿的無力。
身體的疼痛時刻提醒着他那件令他羞憤的事。一想到那事他就頭疼噁心。
他坐在牀上,望着黑漆漆的屋內發呆。
現在他有錢了,卻忽然不知道幹什麼好了。兩萬多,省着點花,應該夠支撐到他考上大學吧。到了大學再半工半讀,一定可以擺脫現在的一切的。
想到大學,蘇城北的腦中迸出了一絲光亮。他現在的希望全寄託在考大學上了。
還有一年多時間。
一年多以後,他就可以不必忍受這一切了。他希望考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離開這座令人傷心的城市。
蘇城北想了一會兒,默默站了起身,走出房間去。
放在餐桌的那一碗麪,已經空了。蘇城北收拾了碗,回到客廳看到沙發上父親頹廢的樣子,心裡充滿了無力感。
他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想做。只是淡漠地看着。
蘇城北因爲發燒,又出了一身汗,渾身黏膩,很不舒服。他只得又回房拿衣服去浴室洗澡。
洗澡的時候看到浴室裡自己早上換下的衣服還沒洗,想到那上面沾着的東西,他連洗的慾望都沒有了。洗完澡出來,直接把那套衣服團起來塞進垃圾袋裡。
蘇城北一直在安撫着自己,做着心理建設。這兩天對他來說是極其崩潰的,他甚至害怕去學校,害怕面對那個人。他想躲起來。想請假。
很快就到了週一不得不上學的日子。
蘇城北沒有請假,因爲在家裡情況沒有更好。他帶着沉重的心情出門,那假裝平靜的背後是極端的恐懼和不安。他想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努力邁進校園,邁進班級。可怎麼做得到?光是想到那個人他的腦袋就要炸。
那晚的事情避無可避、退無可退、潮水一般涌了上來,他從沒這麼害怕過一個男生。害怕他的接近。害怕他的傷害。
蘇城北在校外徘徊了很久很久,直到再不進去就要遲到時,才急匆匆地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