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霓虹詫異地看着一箱兩箱……保鏢們陸續搬進來的箱子:“怎麼回事?”
“這些都是祁汎以前的作圖工具和圖紙, 還有些沙盤模型。”安以洋回道。
“怎麼會帶這些東西?”
“祁汎看到了就挪不開腳步了,要不是我說把這些通通打包帶回來他估計是不肯回來了,喏, 你看他手裡拿的, 正是以前畫到一半的草圖, 見到了就不由自主地要去將它完成, 連我都不理了。”安以洋笑笑, 從他手中拿過圖紙,要給夏霓虹看,卻被祁汎一把搶了過去。
夏霓虹愣了一下, 見祁汎一臉敵意地看着她不由有些受傷:“媽媽只是想看一下,並不會搶走它。”
祁汎皺了皺眉, 自顧自地轉身回了房間。
夏霓虹嘆了口氣:“他還是不肯親近我, 無論我怎麼對他好他好像都無動於衷, 我真怕他以後會一直都這樣。”
“不會的,祁汎會好起來, 他會懂的。”
“以前是我欠了他的。當初他報考建築設計的時候我一直都是反對的,我和他爸都希望他能選商科,畢竟這對他將來繼承祁氏有很大的幫助,他從小就很聰明,但是那種近乎於自閉的聰明, 物理和數學從來都是第一名, 就連文科都很拔尖, 我聽過人們對他評價最多的就是‘你兒子簡直是個天才’。
可天才也是有缺陷的, 這個世上並不是所有有抑鬱症的人都是天才, 但大部分天才或多或少地患有抑鬱症或是自閉症,不少例子都能證明, 甚至很多著名偉人因此而喪命。祁汎從小對外界事物漠不關心,對畫畫卻是情有獨鍾,但他不喜歡畫充滿生命氣息的花草樹木,只喜歡畫那些冷冰冰的建築物,上完高中就直接報考了建築設計,而我卻連他唯一的興趣愛好也要剝奪,他心裡肯定恨透了我,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不會的,祁汎其實……其實你對他好他都懂的,對別人怎樣我不知道,但是他對朋友真的很好,至少以他的性格來講那已經稱得上是‘好’了。”以前娜娜找他借錢,他眼睛都沒眨一下就給了,李恆煜還經常跑到他住的地方蹭網他口上說着讓他滾卻從未真正攆過他。
“是嗎?希望他有天也能夠明白我的苦心。”夏霓虹略微惆悵道。
“嗯,我相信會有那麼一天的,只要他能好起來。”安以洋接着又道,“祁汎在建築設計上真的有很高的天賦,如果就此荒廢未免太過可惜,更何況這又是他自己喜歡做的事,我想他要是有了感興趣的事情可以做,對生活不再是漫無目的,我又陪在他身邊,或許他會漸漸地開朗起來。
所以,我希望您不要再阻止他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因爲這是一件可以讓他終生享受快樂的事,我希望您能支持他,哪怕是他的病好了,也讓他去走自己想走的路。”
“我不會再幹涉了,我只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我更加希望他能一輩子快樂。”
“嗯,”安以洋點點頭,還想說什麼卻發現祁汎有些倉皇地從房間裡跑了出來,看到他才神情稍定,快步走到他身邊拉過他的手,不由分說帶着他往房間走,像是弄丟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回頭來找,失而復得一般緊緊地抓着他的手,力道大的他都有些疼。
安以洋見夏霓虹還在原地,忙對他說道:“祁汎,我還在跟你媽媽說話,這樣走掉太不禮貌了!”
“沒事的,你去陪他吧!”夏霓虹不介意道。
“好吧!”安以洋有些無奈,只好跟着他一同回了房間。
祁汎纔剛進門就將門關上,像是生怕有人打擾一般,還皺着眉在門前站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人跟過來,才拉着安以洋走到牀邊,按着他坐下,自己卻轉身回到書桌前,繼續專心致志地畫圖。
安以洋一時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欣慰,看來在他創作的時候還是會想起自己的,至少只有自己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纔會感到安心。
思及此處,心裡不由又化開了一片,房間裡的冷氣開得很足,在炎熱的盛夏顯得異常舒適,安以洋走到牀邊拉開窗簾,正埋頭在桌子上潛心創作的某人突然轉頭看向了他這裡。
“怎麼了?”安以洋眨了眨眼。
對方皺了皺眉,放下鉛筆朝他走了過來,安以洋見他想將窗簾拉上,忙抓住他的手:“開着吧,你看,外邊有好多星星。”
祁汎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沉默不語。
這段時間祁汎房間裡的窗簾一直是關着的,誰要將窗簾拉開讓光進來他就會發怒,試過幾次見他反應激烈,夏霓虹便再也不敢觸碰他的禁忌。
“是不是很漂亮?”安以洋從身後抱住他的腰,祁汎下意識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放鬆身體微微靠在他身上,兩人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外邊蟬鳴陣陣,漆黑而湛藍的夜空墜滿繁星,美麗得猶如置身於夢境,兩人的心也緊緊地貼在一起,無比寧靜。
很久很久,安以洋才說道:“很晚了,我們該睡了。”
面前高大的身影卻是置若罔聞,安以洋想鬆手,對方卻是固執地抓着他的手腕,讓他的雙手緊緊地環在他的腰間。
看着他孩子氣的舉動,安以洋失笑:“傻瓜,只是睡覺而已啊,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像現在一樣挨在一起欣賞夜景的。”
見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仍舊沒有放鬆,安以洋討好地從背後親了親他的脖頸,哄道:“睡覺的時候我也會抱着你。”
對方終於鬆開了手,乖乖地跟他去洗手間洗漱,換上睡衣。安以洋給他衝了杯牛奶讓他喝下,才一同進了被窩,安以洋主動抱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胸口,感覺額頭上傳來一下溫軟的觸感,擡頭便撞進一雙深邃而溫柔的眸子,安以洋心中一軟,也湊過去在他脣上親了一下,才道了晚安。
這一覺他們睡得無比香甜,一夜無夢,醒來時候還緊緊抱着彼此。
祁汎的病不能拖,在A城呆幾天,身體恢復了一些,安以洋便跟夏霓虹一起陪他去了美國。負責給祁汎看病的是美國乃至是世界最權威的精神科醫師之一,他的背後有最專業的醫療團隊做支撐,在藥物結合心理治療下,祁汎的病情逐漸有了好轉。夏霓虹在美國呆了半個月便回了中國,近期內股市動盪,祁氏受到極大的影響,公司有很多事情亟待處理,她不忍心讓祁汎他爸過於勞累,只得暫時回去,先讓安以洋和管家留在美國陪着祁汎。
儘管過來以後便一直呆在醫院,但安以洋一點也不覺得不舒服,因爲祁汎並沒有跟別的病人住在同一個區域,醫院給他安排了獨立的小院供他休養,歐式風格的庭院裡鳥語花香,空氣新鮮,非常適合居住。
平常除了看病時間,祁汎基本都在畫圖,夏霓虹把世上最好的作圖工具和材料都送到了他面前,只怕沒時間,不愁沒有資源。建築設計像是根植在他靈魂深處的一項本能技能,無需觸發,只要他想就能將他心中理想的構造躍然於紙上,非常神奇,一開始安以洋見他一直都是手繪,還擔心他是否已經忘記了網絡可以作圖這項功能,不想不久之後他就自己拿來電腦,打開就懂得操作,一切水到渠成,根本無用人教。
有時條件允許,飯後安以洋還會帶他去醫院附近的公園轉轉,散散步。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眨眼在美國的時間就過了三個月,祁汎已經不再像之前一樣安以洋跟他說什麼都毫無迴應,而是會開口叫他的名字,有時安以洋跟他說話他也會回答,就是較沒生病之前話要少很多,而且基本不理除了安以洋以外的人,但他看起來已經跟正常人無異,不知道的只會以爲他沉默寡言,不會覺得他精神上有什麼問題。
一切都很好,如果沒有突然接到弟弟的電話,在安以洋看來這一切都可以稱之爲完美,哪怕祁汎一輩子都這樣不搭理別人,反正他巴不得祁汎只屬於他一個人,眼睛只會看着他。
“哥,你給爸媽打個電話吧!最近媽老說你電話打不通,我只好把你們的事情告訴她了,現在爸也知道了,他們很生氣,我好話都說盡了也沒能讓他們想通,總之我是無能爲力了。他們說如果你現在回來,跟祁汎斷了,他們還當你是他們兒子,否則以後都別回這個家了。”安以凌在那頭着急。
安以洋卻是一時僵在原處,他不是沒有想過最壞的結果,不是沒有心理準備,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有心理準備,突然到來就能泰然處之的,就像此刻,一聽到爸媽不再認他這個兒子,他整個人都變得手足無措,耳朵嗡得一聲就什麼都聽不進去:“他們……我……”
“哥?”過了許久都不見他說話,安以凌試探着叫了一聲。
安以洋回神:“嗯。”
“那麼,你的決定呢?祁汎……還是爸媽?”
“……”一邊是至愛,一邊是至親,他從未想過要在這兩者之間做出選擇。
“唉,要不,你先回來吧!我想他們只是氣你揹着他們偷偷去美國,見了面想必就不會這麼絕情了,或許你當面對他們說會比我告訴他們強,你也知道媽那個人向來嘴硬心軟,爸也不是狠心的人,你多求他們幾下他們就不忍心了,至少要先看到你人。”
“我沒辦法離開他,他好不容易纔好過來,我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他,他不能沒有我的。”
“好吧,那你好好照顧自己,也別太難過,一切等你回來再說,爸媽我會照顧好的,你放心吧!”
“嗯,好的。”安以洋掛了電話一陣脫力,卻被人從身後扶住,“怎麼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安以洋心裡一陣委屈,回身一頭扎進他懷裡,鼻頭髮酸道:“祁汎,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