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一天,就是因爲這個嗎?他跟家裡到底鬧到了哪種程度?又爲的什麼事?以至於像他這般養尊處優慣了的大少爺要出來卑躬屈膝,辭色於人?心裡的酸澀無法言喻,無法想象王子般的他會走下神壇把別人尊奉爲上帝,可以去哈佛爲什麼不去,那麼好的機會爲什麼要放棄?難道真如恭祝所說的是爲了自己?可能嗎?
“誒,安小受?你……還好吧?”秋然見他神情複雜,站在那裡看了半天都沒有下一步動作,便扯了扯他的袖子問道。
“沒事,我們……可不可以換個地方?”他想祁汎肯定不願意被他看到他現在這副狼狽樣子,那麼驕傲的他,怎麼可能會在自己的戀人面前展露出他失意的一面,不然早就告訴他了。
說什麼,笨蛋,你以爲你老公那麼沒用嗎?還用你養?
結果卻是自己出來兼職嗎?這能掙多少錢?一個月有一千多嗎?
當初那副自信滿滿的口氣,搞得他還以爲這位大少爺平日裡還知道自己存點錢的,事實上祁汎對錢真的沒啥概念,花多少算多少,反正用他的話說就是“我傢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所以“居安思危”這四個字從未在大少爺的字典裡出現過。
“去麥當勞也行,話說,那是你老公沒錯吧?”秋然眨了眨眼,問道,“他家不是很有錢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體驗生活?嘖,有錢人就是閒得蛋疼。”
……
祁汎到晚上九點多鐘的時候纔回來,安以洋坐在沙發上碼字,若無其事地問道:“去哪了啊?一天沒接電話,發短信也不回。”
“抱歉,今天一直在設計室,手機放靜音了沒發現。”祁汎放下包,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安以洋心裡像是被針刺了一下,放下筆記本就去抱他,祁汎怔了怔,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怎麼了?病好了沒?還難受?”
“沒有,早好了。就是一整天都找不到你心裡不舒服。”安以洋埋頭在他腰間,帶着鼻音道。
“我沒有去哪裡,最近要跟導師做一個很重要的項目,所以會很忙,估計都會很晚回來。”
“什麼項目?”
“五星主題酒店。”其實最近他確實在跟着導師做這個,但也不會佔用一天的時間,事實就是他拿了其餘的時間去咖啡廳兼職。
“哦,那你注意點休息,別太累,”安以洋沒有追問,因爲事情的真相他已經知道,“吃過飯了嗎?餓不餓?我給你煮麪好不好?”
“嗯,我先去洗個澡。”祁汎說完,低頭在他頭頂親了親,轉身去臥室。
安以洋看着他筆挺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傻瓜,我愛你,僅僅是愛你完美無缺的一面嗎?那麼渾身都是缺陷的我怎麼博得你全心的寵愛?
祁汎洗完澡出來看到桌子上一大碗熱騰騰的番茄雞蛋麪,勾了勾嘴角:“你晚上吃的什麼?”
“跟秋然在外面吃了老麥,本來要回家做飯的,誰讓你一直不接電話也不回短信?今天中午做了好多菜都浪費了,我不想再一個人吃飯。”安以洋撇了撇嘴,把筷子遞給他,“趁熱吃吧!吃麪養胃,你的胃要好好養。”
“其實自從跟你在一起後我胃就沒痛過了,”祁汎坐下來,舀了一口湯喝下,“嗯,味道不錯,要不要一起吃點?”
“不了,我晚上都吃撐了。”安以洋說着,坐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吃麪,祁汎察覺出他的異樣,眼睛一瞥,“怎麼了?”
“沒事。”
“那幹嘛一直盯着我看?”
“你秀色可餐。”
“呵呵,是嗎?那你以後不用吃東西,看我就行了。”
“行啊,我吃你。”說完安以洋就後悔了,因爲祁汎停下了筷子,眼神瞬間變得有些邪惡。
“咳……當我沒說。”安以洋乾咳一聲,趕緊跑回到沙發上抱起筆記本,故意岔開話題,“我先碼字了,你慢慢吃,嘖,今晚再不更新快要被讀者的口水淹沒了。”
“今天有沒有背單詞?”祁汎總算放過了他,但接下來的話題也是他想逃避的。
“有背啊!背了一個上午呢!”說謊不打草稿。
“好,我吃完考你。”
“別,我還要寫東西呢!你看明晚行不?”明天一天背應該還來得及!
“不行!你這學期四級必須過。”祁汎的口氣突然變得嚴肅。
“爲什麼啊?我大四再過都不遲,現在才大二!”
“你大二都這樣了,我不信你大三大四會學習!到時候四級不過你怎麼辦你?我們學校拿學位證書的必要條件之一是過四級,你不會忘了吧?”
“不是還有你嗎?怕什麼,到時候你督促我看書就行了啊,現在先讓我玩會兒吧!拜託拜託。”安以洋開始裝可憐。
“有些事情要趁早,不然我不放心。”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反正你一直都在,”安以洋呶了呶嘴,突然有些不安,“你……大三大四的時候也會陪着我的,不是嗎?”
祁汎沉默了,安以洋頓時停下手中的動作,把筆記本放到了一邊,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祁汎?”
“安洋,”祁汎喝完最後一口湯,然後抽出紙巾擦了擦嘴,放下筷子朝他走了過來。
安以洋瞬間覺得無比緊張,像是在等待宣判的囚徒,一臉急切地看着他:“祁汎……”
“別緊張,”祁汎截斷他的話,坐到了他身邊,一臉認真地看着他,“我不可能一直留在這個學校,建築設計這個專業你也知道,如果有機會去國外……”
“你要去哈佛,對嗎?”安以洋沒讓他說完,已經不可控制地脫口而出,“你改變主意了?你要去哈佛?”
祁汎明顯有些錯愕:“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就不能知道?”安以洋有些生氣地推開他,口氣開始變得激動,也許是心事沉積了太久,像是藏匿多年的隱疾一瞬間爆發,“什麼都瞞着我,什麼都不讓我知道,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是不是你所有事情只有等到你做好決定後纔會告訴我?然後你現在的意思是,你打算去美國了?去哈佛當交換生,什麼都決定好了,只需要通知我一聲就ok了對吧?我在你心裡到底有沒有一點分量?我是不是這輩子都沒法跨進你祁大少爺的世界參與你的任何事情了?”
“你先冷靜一點!”祁汎按住了他的肩膀,看着他泛紅的眼眶緊緊地擰起來眉頭,“安洋,你好好聽我說,別我擔心好嗎?”
安以洋吸了吸鼻子,強忍着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不說話。
“我想去哈佛沒錯,不過不是以交換生的身份去,其實以我家裡的關係,這個世上任何一家頂尖的大學我想去都很容易,但是這樣的話我得受他們的控制,我想憑自己的實力去,但不是現在。”
“什麼意思?”
“我想考哈佛的研究生,大四的時候,也就是明年,建築設計要讀五年,這個學期完我就能把所有的學分修滿,除了建築作品集,必要條件我都已經準備好,作品集也已經在收尾階段,我有十足的把握能考上哈佛,這一些也早就在我的計劃之內,只是……唯一超出我的計劃範圍的,便是你的出現。”
“呃?”安以洋整個人聽得有點懵,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祁汎拉過他的雙手握在手心,與他面對面坐着:“你是我人生中目前以來的第一個意外,聽明白了?我的所有事情向來都是有條不紊,井然有序地在我的計劃內發生,唯獨你,是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闖入我的世界,擾亂我的生活,我卻還甘之如殆。我捨不得你,我放不下你,我會擔心你,所以纔會對你苛刻,對你嚴厲,因爲我怕有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的生活會一團糟,我無法忍受你過得不好,而我現在卻什麼都沒法給你,至少憑我自己的能力,什麼都給不了你,這樣會讓我覺得很挫敗。”
安以洋張了張嘴,一下子握緊了他的手,想說話卻被祁汎用手指按住了脣:“乖,先聽我說完。”
“其實我爸媽早就想讓我轉學去美國了,被放逐了這麼多年,他們似乎終於想起他們還有個兒子,因爲有一場很重要的商業聯姻需要用到我,可笑吧?他們想讓我去普林斯頓讀書,跟那個女孩在一起,然後訂婚,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兩家公司就能順理成章地結盟,代價是我一輩子的幸福,你說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
安以洋沒有回答,因爲他已經說不出話,只剩下無聲的哽咽,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地砸到祁汎握着他的手上。都說“有錢人家無親情”,今天他算是見識到了,可到底是親生的,他們怎麼忍心?
“我當然不會答應,所以他們對我的懲罰你也看到了,但我不會妥協,我的人生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擺佈,我會憑藉自己的能力擺脫他們掌控,過我想過的生活。他們就是篤定了我會妥協,其實他們想錯了,有手有腳,做什麼不能養活自己?我不愁畢業後找不到一份好的工作,但以我現在的能力,一個在實踐經驗上基本等同於白紙的在校大學生,即使你有再高才華別人也不可能會用你,你知道的,建築這種東西是出不了一丁點差錯的,所以我現在只能做普通的兼職,事實上我已經在做了,我不想在什麼都給不了你的情況下還要拖累你,這樣我會恨我自己,明明想要給你最好的生活,結果現在貌似什麼承諾都沒有意義,因爲目前的我根本什麼都做不到。”
“夠了,不要再說,”安以洋緊緊地抱住他,把頭埋在他的胸口,任淚水浸溼他的衣襟,渾身顫抖,“真的夠了,我的心都要碎了你知不知道?我不要你這樣,我纔不要你這麼辛苦,我可以養活自己,我也可以憑自己的能力過得很好,我會聽話,我會好好看書的,你不要擔心我,好好去做你想做的吧!不要管我,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相信只要是你,無論什麼都是可以實現的,因爲在我心裡,你本來就是無所不能,沒人可以超越的。我愛你,愛你這個人,愛你是祁汎,跟你家是做什麼的沒有半點關係,跟你貧窮富貴沒有半點關係,就像你說的,明明我滿身缺陷你卻仍舊喜歡,這纔是真的喜歡,你明白嗎?”
“抱歉,寶貝,我就不該跟你說這些,別哭了,乖,”祁汎用力地將他抱緊,伸手不斷地撫摸他的頭,“好了好了,別哭了笨蛋,就是不想看你這副樣子纔不跟你說這些,不是因爲什麼重不重要,我想把一切安排妥當後再告訴你也是爲了不讓你擔心啊!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我能解決的,而且我發誓,我祁汎對天發誓,一定會讓你成爲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一定會,所以,請你再稍微等一等我。”
“你纔是笨蛋!大笨蛋!我纔不要等,因爲已經是了,現在就是了!”
天啊,他安以洋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地球,所以老天這輩子把祁汎賜給了他,讓他成爲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