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鰲島上,季修以紫府大成,躋身‘羽化’的道功造詣,盡情感受着金鰲島上空那獵獵海風吹拂。
這還是他第一次脫離肉身,雙腳離開大地,真正意義上做到了‘憑虛御風’。
只不過,卻只是以漂浮不定的神魄之能,才能做到。
若是想要以無匹的威能,叫肉身也可以做到移山倒海,騰空飛挪,起碼得位列‘封號’,才能做到。
不然至多也就是滯空,而非真正意義的踏氣騰空。
一次‘黃粱夢醒’。
肉身、神魄雙雙堪破數道關隘瓶頸,勢如破竹,叫季修還未從其中的‘變化’回過神來。
便見到這般動靜,惹來的王玄陽,徐龍象二人。
“師祖,座師。”
第一時間,季修便含笑俯身,打了聲招呼。
而徐龍象早就拉開架勢,氣勢洶洶,就想要和王玄陽好好算一筆賬。
但看着眼前意氣風發的少年神魄,終究還是神色複雜,停住了動作,欲言又止:
“.”
徐龍象心中思緒複雜。
坦率來講。
自己這一脈的核心傳承,只叫季修繼承了一半,但卻並未承接後續,他的心裡是有些不爽的。
畢竟這年頭,誰不想自己一脈的核心傳承,後繼有人?
他還指望季修將龍象秘藏盡數煉會、修滿,然後問拳真武山呢!
但當徐龍象的腦子逐漸冷靜下來,看着短短時間內,季修竟能倚靠着這‘刀道祖庭’殘脈傳承,連開四藏
捫心自問。
若是自己傳了龍象真宗的‘龍象寶體’,亦或者咬咬牙,狠狠心,將真武山的秘傳口述下去
能否可以在相同的時間下,叫他摘得如此成就?
恐怕未必。
練氣大家之後,爲了打破四限,有些時候往往要看‘契合’與‘悟性’。
越到後面,這些元素就越是比簡單的資源,要重要許多。
若不然,這麼多門閥、衣冠、巨室、大宗.門內的資源堪比海量,普通的地寶、大丹,若只是供給嫡系,那必定是不缺的。
可轟開大限的弟子門徒,卻依舊稀少,千百裡挑一,這是爲何?
就是因爲要麼悟性不行,參不得其中玄奧;
要麼就是契合不行,哪怕窺見其中底細,但天生體質不合,也只能望門難入。
徐龍象可以強行傳授。
但他也無法保證,自己門下的‘武道寶體’,就真能適合季修這塊‘璞玉’。
要是萬一契合不行,只怕纔會平白耽擱了他。
這樣來看,這天刀真宗的老東西,到底是傳了當年刀道祖庭的哪一門‘武道寶體’?竟能叫自己這位門生如此適合
唉。
這一樁事,纔是真正詮釋了什麼叫‘強扭的瓜不甜’。
徐龍象吹鬍子瞪眼,但到底沒有徹底呲牙。
而王玄陽看着這位老巨擘的架勢,心中大抵也能猜到幾分,不過卻只裝聾作啞,當作無事發生,上去就恭維着:
“老哥,季小子方纔突破,還在脫離‘肉身’呢,你遠道而來是客,且先與我到正廳候着,等他迴歸肉身,再談不遲。”
“若不然他這才成的‘羽化’道功,要是因着破境不穩,受風吹日曬呆久了傷到幾分道行,那才叫得不償失!”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
徐龍象自然也不好反駁。
而見着兩尊上三境封號的背影離去
季修隨即便駕馭神魄,掠過金鰲山川草木,羽化而歸,再度入駐紫府。
待到他將腦海中的記憶梳理一遍,將‘王權無暮’的過去暫且擱置,重新思索了一二此前發生的事蹟。
當季修想起了有關於大乘無量寺與岐山姜氏的瓜葛時,他細細的琢磨了下,當即決定先行知會兩位封號一聲。
畢竟王玄陽與徐龍象,二人一個要破七限,一個位列巨擘,都是一州大拿,論知曉的隱秘消息,也比自己多的多。
給他們二人說一聲來龍去脈,若是有異,也好早做準備。
至於自己只需按部就班,繼續高歌猛進即可。
畢竟天塌了,也有高個子先頂着嘛,這就是有靠山,有人脈的好處!
天刀正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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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岐山姜氏的巨室子嗣,與北滄‘六閥五正統’之一,來自淨土立於北滄的大乘無量寺,有所秘謀?”
“淨土極樂膏,服之可叫人如陷夢境,而且據你所講.其上竟有一縷‘大神通者’附着的殘念?”
隨着季修到來。
將自己此前在‘藥行’爲黃藥師解圍,被岐山姜氏出身的姜年邀請,去了珍饈行赴宴,所行所見的見聞全盤托出。
原本還板着一張臉,正給王玄陽甩臉色的徐龍象,當即正色起來,神情認真。
而王玄陽在聽到姜年欲要在自家‘天刀真宗’開闢的天刀府上,大肆傳播這所謂的淨土藥膏時。
也收起了和徐龍象打哈哈時的裝糊塗表情,轉眼間眸子精光閃爍:
“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巨室子嗣,一旦錄入‘巨室名冊’,那就是金尊玉貴,比之一州門閥都要高出一頭。”
“就算不是當作下一代‘繼承人’培養,只是普通一員,放在外面,都是背景深厚的緊,隨便招呼,龍虎無漏作爲附庸,都毫不誇張。”
“這樣的出身,紆尊降貴到這小小府城來,本就不同尋常,就跟你那謝師孃一樣,一眼的心中藏事。”
“只不過”
“這岐山姜氏,還有大乘無量寺,似乎把算盤打在咱們頭頂上了。”
如今的天刀真宗,雖說正自蒸蒸日上不假。
但‘天刀府’,畢竟乃是王玄陽從中黃天倒拖入境的,並非大玄疆土。
故此裡面萬千神道生靈,雖都是人,不過思維受到‘三五斬孽神君’與中黃神庭影響,早已根深蒂固,還是信奉着‘中黃天’。
其中盤踞的勢力錯綜複雜,不是一兩日就能穩定的,需得潛移默化,一點點的彈壓、抹除。
這非是一日之功。
不過
若是能將其徹底打造成‘天刀真宗’的附庸,絕對可以作爲未來的‘萬世之基’。
結果自家這個鎮府真宗的名頭還未坐穩,北滄那邊要派遣的‘三首’府官,都還未至呢!
就先有‘心懷鬼胎’的人,已經將算盤打在自家頭頂上了。
這速度可真是快。
“龍象老哥,你早年乃是‘真武山’出身,見多識廣。”
“我這天刀真宗根基畢竟尚且淺薄,自刀道祖庭分崩離析之後,我更是一直遊離諸府,見識不多。”
“聽了季小子的話,不知你心中是否有什麼見解?”王玄陽能走到今天,臉皮功夫可是深厚的很,整個‘天刀真宗’的一磚一瓦,都是從諸府諸流派內,一針一線的借來的。
因此,哪怕他知曉徐龍象因自己偷摸傳了季修真功,正自心中不爽,但依舊能拉下封號臉皮,裝作不知,想要套一套底。
而徐龍象早年出身真武山,又一怒之下因爲‘舊事’叛離,是那種正兒八經有着自身矜持、風骨的天柱高足。
眼下被王玄陽這樣一架着,又因季修這個學生的關係,若是什麼都不曉得,倒也就罷了,但偏偏他還真猜出了些東西。
在大是大非之下,他也只能甩了王玄陽個臉色,便沉吟一二,猜測性的揣摩道:
“大乘無量寺於北滄立下的分支,確與岐山姜氏有所瓜葛。”
“據悉.”
“爲了復甦過往歲月裡,曾經隕落的一位寺中擎天支柱‘大乘無量菩薩’,這個來自淨土玄渡的佛脈大寺,做了不少手段。”
“叩開天門的武夫,可以稱之爲‘人間絕巔’,乃是絕對的武道神話,而換算至列仙、淨土體系之中,便是真尊級,菩薩級。”
“這樣的人物,只要能夠聚攏足夠多的殘念,收攏足夠多的念頭,哪怕已經抹滅、隕落,也是具備‘重新歸來’的可能的。”
“我雖不知那淨土極樂膏是什麼來頭。”
“但如若季小子你沒察覺錯,裡面當真有神秘存在的一絲絲殘念存留,那麼八九不離十,便與‘大乘無量菩薩’有關。”
“不過連這你都察覺得到.”
“你不簡單。”
徐龍象深深看了一眼季修,發覺自己的這個學生,自從打破了‘練氣大家’的瓶頸後,自己是越發看不懂了。
但他隨即便將這點拋去腦後,畢竟季修越神秘,進境越飛速,也是自己的半個傳人,對於自己有利無害。
於是便繼續道:
“可你的做法卻是沒錯。”
“因爲復甦一尊‘人間絕巔’級數,哪有那麼簡單,要真這麼容易,古往今來能夠復甦的古老者,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這一方面需要真靈未泯,另一方面,也需要付出極大極大的代價。”
“那姜氏子這麼想要擴展那‘佛膏’,叫更多的人服用,想來那‘大乘無量菩薩’的復甦,不外乎便是需要‘神魄、信仰、香火’之類。”
“若是你答應了,或許便會被矇在鼓裡,徒爲他人作嫁衣。”
“而且”
“還容易遭到‘災禍’。”
徐龍象分析的極其冷靜,將其中的內情與冰山一角,都給季修揭露了出來。
“災禍?”
季修敏銳的覺察了關鍵,試探性的詢問了一句。
當即便被徐龍象輕輕點頭,作出瞭解釋:
“是的,災禍。”
“‘大乘無量菩薩’既要復甦,那他當年爲何會隕落?”
“自然是被他人打滅了。”
“而能打滅一尊‘人間絕巔’的存在,無疑是極爲恐怖的。”
“聽聞,那是來自正法天,被冠以古往今來,絕地天通最後一位‘天師’的大神通者。”
“當年更是險些將淨土體系的兩大禪天之一‘接引天’的半數佛土全都通過聲勢浩大的‘滅佛之役’,給盡數傾吞殆盡,弘揚列仙正法。”
“叫接引天的佛脈直到今日,都對其恨之入骨,不知有多少佛骨、佛寶,在那一場天宇攻伐的動盪裡,流落外天。”
“其來自一方道統‘南明山’,而在這大玄北滄,剛好有着南明山的一處支脈傳承,名爲‘赤元殿’。”
“赤元殿與大乘無量寺一樣,都是北滄的正統勢力之一。”
“這也是北滄諸侯陳玄雀與前代諸侯等人,有意爲之的結果。”
“畢竟這些外道勢力入大玄疆土瓜分利益,建立影響,既已是白玉京中袞袞諸公默認的結果,便無力阻攔,但也不能放任自如,叫其毫無顧忌的擴展。”
“所以互相之間勢同水火,互有掣肘,纔是維穩上策。”
“而這裡面的水深得很,老夫也是準備率‘龍象真宗’進駐北滄,更進一步,叫這六閥五正統,再添我這一脈,才瞭解了這麼多。”
“故此,你小子要是一頭霧水,關於其中什麼底細都不清楚,便貿然摻和進去,便有可能得罪‘赤元殿’,得不償失。”
“話又說回來,這大乘無量寺也不簡單,雖沒了擎天支柱‘大乘無量菩薩’,可到了大玄,竟不知動了什麼手段,與岐山姜氏建了聯繫.”
“這岐山姜氏此前因其‘前老祖’寂滅,沒了支撐門庭的天門絕巔,險些門庭跌落。”
“不過甲子前,卻出了個當代最年輕的‘人間絕巔’,又能再撐數百年,正自風頭正盛。”
“所以能不摻和其中漩渦,便不摻和的好。”
“再加上老夫曾聽說過些傳聞,說起來,還與你們刀道祖庭有關。”
提及這裡,徐龍象眼神怪異:
“聽聞這麼些年裡,這位‘姜氏之主’,一直致力研究聚攏殘念,轉生復甦之事,想來與大乘無量寺的合作,也不乏幾分試驗與探究的要素。”
“其實要真說起來”
“如若就這麼放任自如,說不定數年、數十年之後,你們刀道祖庭還有可能復辟呢。”
王玄陽在旁邊瞪着眼,聽的一頭霧水:
“不是在扯岐山姜氏、大乘無量寺、還有那什麼正法天的南明山麼?”
“這和我刀道祖庭又有什麼關係?”
徐龍象皺了下眉頭:
“你不知道?”
“你不也是百年前活過的麼,不知道你們刀道祖庭‘王權無暮’,與當代‘岐山之主’姜殊的過往?”
等等。
你說誰?
季修不由的瞪大了眼。
岐山之主,姜殊?
這是他認識的那個,在寒風朔雪裡被王權家那個‘便宜老爹’帶到刀道祖庭裡,號稱是他‘未婚妻’的那個姜殊麼?
不是。
她也能成‘人間絕巔’?
季修心中不由一陣荒謬,同時更不知曉,自己作爲‘王權無暮’時,不是拒絕了她嗎,那這後來又是怎麼扯上干係的?
可還不待他心中思緒想罷。
卻見自己的這位好師祖王玄陽,卻是擰眉良久,漸漸鬆卻:
“原來如此.”
“我曾經聽聞,這位‘岐山之主’與王權祖師少有婚約,後被前代玄君截胡,從而因愛生妒,怒火中燒,在祖師失蹤,掌權岐山後,便公然不尊宗室。”
“這樣說來,按照你這個推測,確實有幾分道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看似有理有據。
但叫一側‘當事人’季修聽後,卻是繃不住了,險些自爆身份,怒而拍案,只想要質問一句:
不是,你們這都是哪裡聽說的野史!?
怎麼我本人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