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江陰駐軍大將,龍虎境高人,要收我爲徒!?
江陰府,漁行。
其主宅基子,坐落於這座海上府城,城北大街。
這裡,也是整個府城最爲富庶、豪奢的地段,多少富商大家,想要謀求一段地皮,建家立業,都頗爲艱難。
作爲‘上九行’之一,漁行的行主‘陳靖’,是貨真價實的無漏級武夫。
若沒有這份武力作爲立身之本,也不能壓服得了底下的八檔渡口,與同爲三十六行的驛傳行合作,近乎壟斷了這條東滄海的海運、漁業,將家業開得如此之大,
甚至位列江陰商會‘九佬’之一,爲一年輪換一次的商道話事人,權柄極大。
凡與海事有關,無論販鹽販鐵,這些利潤極大的生意,漁行暗地裡幾乎都有摻和。
也叫這座大行的陳家主宅,修築的可謂樓臺迭迭,雕樑瑰麗,一行底下的側房、旁支.林林總總幾乎上百口,庶出旁氏,盡都紮根於此。
什麼叫做膏粱子弟,豪奢大族?
像是安寧縣三大營生的公子哥,整個家裡血脈親屬,壓根沒有幾個,這樣的,根本稱不上是‘族’。
而唯有似漁行陳家這樣,在府城裡立穩了腳跟,立宗祠,定嫡庶,家有家規、族老,綿延三代以上,纔有資格接觸到地板。
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
在‘拳權’爲尊的大爭之世,出身府族,哪怕是庶出側房,出了家宅大門,頂着大行姓氏,只要是在這江陰府混跡的,基本都會敬上幾分。
但今時不同往日,最近接二連三的事端掀起,叫整個漁行都蒙上了層陰霾。
陳家內。
作爲家主的陳靖眸光銳利,看着由作爲供奉,位列‘渡口龍頭’的練氣大家顧啓傳來的訊息玉籙,指尖摩挲着,倏忽用力。
隨即只聽‘咔嚓’一聲,玉籙應聲而斷:
“段武夫的徒弟,安寧縣來的貧家子?”
座下屏風,一個個陳家子弟,面色沉重,莫不作色。
而其中,作爲三房大家‘陳楚河’一脈的子嗣,更是義憤填膺,面色漲紅:
“大老爺,這簡直欺人太甚.”
陳靖擺了擺手,眼神無聲掃過,便叫這一個個纔剛開口的子弟,將原本想說的,盡都嚥了回去。
“那頭野蛟,也是個難馴化的,行裡給他餵了這麼多好玩意,現在看,跟餵了狗也沒什麼區別,都養不熟。”
“既然養不熟,當時就該夥同幾位大家,將他獵殺了去,扒龍筋,抽龍骨。”
“正好‘府試’在即,爲我陳家麒麟兒補一補,好捧回一道‘府官功名’,有入滄都、入玄京,爲我陳家搏一絲‘封爵世家’的機會。”
“至於那叫做‘季修’的小子,十七歲的年紀,便修成了金肌玉絡,汞血銀髓,至純之罡.嘖嘖。”
“難以想象,安寧縣那樣的僻壤之地,到底是怎麼養出這等才俊的。”
“只不過叫我漁行陳家,喜事作白事?”
“呵。”
“年輕人,火氣是真重,跟他師傅一個德行,可他師傅當年是有‘王玄陽’護着的,這纔敢和我翻臉。”
“但他.”
“又是憑什麼?”
“憑羅道成麼?”
陳靖緩緩的坐了下去:
“羅道成,江陰駐軍大將,龍虎境的高人,位高權重,手下三千披甲執械的府兵,負責鎮守東滄海江陰一隅。”
“可謂是距離封爵食邑,只差了一步功勳,風光的很。”
“但只要他跟‘段沉舟’,確切的說,是跟‘天刀流’撇不開關係”
“姓羅的,也護持不住!”
“若是真能護住。”
“當年王玄陽沒了,天刀流被諸流派爲難,他就該力挺,而不是作壁上觀。”
“這小子,以爲他能靠着師門的關係,傍上‘駐軍府’?到底還是年輕。”
“不靠他師門,憑藉自身本事,和段沉舟撇開關係,別整這披麻戴孝的一出,說不定還真能站穩腳跟,但現在”
“陳傳。”
將腰間銘刻着一個‘陳’字的行主親令,拋在案桌子上:
“拿着我的手令,請藥行的王老爺子與我一道牽個頭,前去‘江陰府衙’,請一道令。”
他敲了敲桌子:
“聽說,這姓季的小子,年關前接觸過一尊‘神祇’之影?”
陳靖淡淡一笑:
“外道之中,大玄嚴禁‘神聖與妖鬼’傳道,多少前車之鑑、歷歷在目的慘案,都是由神禍引起。”
“他說是他消弭了神災,免除了一縣災劫,呵,可誰看到了?”
“是上九行的嫡系子孫,還是哪位府衙府吏,給他記錄下來了?”
“鄉縣來的泥腿子,只憑一張嘴說的空口白話,誰會信,府城戶籍百千萬,若是出了大的亂子,那可是會上達天聽的。”
“我作爲江陰商會,百業營生的‘九佬’之一,自然要爲府裡營生考慮,江湖武夫的門派成見,流派恩怨.我管不着。”
“但事關府里民生,咱們都是講規矩的人,這樣身上埋藏隱患的小子,不入府衙關個幾月,審查審查,說不過去。”
陳靖輕描淡寫,一錘定音,而在他身側,穿着玄錦袍子,半鬢染着霜白的陳傳,聽聞之後,頓時心領神會:
“行主說的是,江陰府的風平浪靜,靠得是府尊,是諸位府官、行主們!”
“若是沒有諸位共同維繫,就沒有這幾十年的海晏河清。”
“一個外鄉到來,根基不清不楚的泥腿子既然跟神禍扯上了關係自然不能,輕拿輕放。”
“我這便去請黃老爺子,聯名‘上九行’,請示府尊,下達指令!”
藥行,黃家。
上上下下,滿院飄白。
當漁行的陳傳到來,穿過那道紅漆鎏金大門,看着這佈滿藥香的古樸大院,到處都懸掛這漂白的絹紗燈籠,懸在各處門楣兩側,不由打了個寒噤。
同時,在被請入主廳前,心頭止不住的暗想:
“這藥行的黃藹老爺子,早年走南闖北,入滄都費盡心思,才被一位‘丹道之中,證得國手’的前輩大拿提點兩句,才至今天。”
“別家大行的基業,都是三代人打出來的,但這位卻是以一己之力,扛起壟斷了整座江陰府大丹、秘藥生意,叫七成丹師,皆出藥行!”
“只可惜。”
“偌大的家業卻連個繼承的人都沒了。”
想起這位藥行的黃藹老爺子,三代人丁稀薄,只有兩個兒子。
大兒子早早夭折,只給他留了個嫡孫‘黃修文’,自小看着長大。
小兒子當年因爲見到‘繡衣行’那位府官葉鸞,整日鍥而不捨的磨上段武夫,心中妒火中燒,想方設法的找段武夫茬子,結果被人生生叩殺,屍身還送上了門。
但當年王玄陽何等威風,堪稱如日中天,這位黃老爺子打落牙齒活血吞,彎腰低頭,低聲下氣的上了天刀流山門,賠禮道歉,纔算息事寧人。
本以爲這一茬也算是過去了,好歹剩根獨苗苗,金枝玉葉,能作未來的繼承人。
結果這下好了,不僅兩個兒子沒了,嫡孫爲了討好那位‘北滄世女’,想着搭上根線,跟着自家大藥師去了趟安寧縣,也搭了進去,落了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悽慘下場,叫白髮人見了好幾次黑髮人。
這位黃行主,豈能不發瘋?
陳傳心裡正腹誹揣測着,踏過庭院,入了內裡。
而隨着一扇雕花門扉敞開,一拄着龍頭拐走出,骨頭架子高大儒雅,廣袖垂落,峨冠博帶的老人,正迎面踱步走出。
“你是漁行陳行主身邊的那個?”
黃藹眼皮子翻了翻,笑呵呵的:
“他無事不登三寶殿,上一次還是因爲段沉舟,這一次又是.?”
“黃老!”
陳傳看到眼前老人精神面貌如此之好,微怔愣了下,似乎有些意外,但緊隨其後,表情連忙一肅,低頭抱拳:
“是段武夫的弟子入府了。”
“而且一來,就射落我了漁行的門面。” “此子曾經卷入神禍之中,背景不清不楚。”
“按照我家行主的意思是,爲府城計,想要請黃老爺子牽個頭,再找幾家上九行的話事人,一起請動府尊,將其關入府衙,仔細排查,若此子當真與外道有所勾結,剛好以防萬一!”
原本面色溫和的黃藹,笑呵呵的,聽到這裡,乾枯手指上所圈着的那一枚漢白玉戒指,當即握緊。
半晌後,才逐漸鬆開:
“陳行主有心了,事關江陰府,自然是該慎重慎重。”
“府尊日理萬機,沒功夫排查這等小事,我等聯名請一道詔令,爲其代勞便是。”
說完,便揮了揮手。
見此,陳傳鬆了口氣,見到目的達成,只要有‘九佬’其中的兩家出面,那基本就十拿九穩了。
於是當即告辭。
直到他離了藥行黃宅,黃藹纔回了那扇昏沉的雕花門扉內。
其中,煙雲氤氳,如入仙境,到處都是雲霧飄散。
“老爺,給。”
“嗯。”
黃藹不鹹不淡的開口,接過了一側侍從手中,一杆做工精緻的煙桿,斜躺在臥榻上,吞雲吐霧,眼神恍惚。
這一刻,隨着這煙桿中的‘淨土忘憂膏’緩緩燃燒,黃藹神魄沉浸,彷彿見到了自己的兒子、孫子都還健在.
但不過燃燒了半刻,煙桿裡的膏藥,便揮毫一空,叫黃藹回了現實,看到自己一家其樂融融,可卻轉瞬消散,不由眸光微怔。
下一刻回神之後,頓時震怒無比,只一巴掌,就拍碎了眼前案桌:
“膏呢!膏呢!”
一側在門外候着的侍從,聽到這吼聲,一個寒噤便跪在了門檻:
“老.老爺。”
“小無相廟送來的‘淨土忘憂膏’,已.已經被你老抽完了。”
“沒,沒了!”
呼哧,呼哧。
昏暗的光線下,黃藹鬚髮怒張,面白如紙,眼神猩紅着,看着這侍從,語氣從牙齒中蹦出:
“沒有了,就去找‘小無相廟’要!”
“膏沒了,老夫就見不到我兩個兒子,還有我那好嫡孫了。”
“我要是見不到他們.”
“到時候,我就要你們都下去見!”
砰!
無漏級的氣息,從這年邁的老頭身上迸發,叫這侍者呼吸困難,牙齒打着顫,連連叩頭:
“可,可那位‘小無相廟’的廟主黃彌禪師稱,淨土忘憂膏乃是‘大乘無相寺’送來的,其中製作極爲繁瑣,若沒有財力雄厚的大家合作,恐.”
黃藹眼神佈滿血絲,如同一頭積年老獅子:
“老夫縱橫江陰幾十年,曾受國手提點,根基如網,織住了整座江陰,就算是府尊面前,也能說得上話。”
“我這藥行,本錢還不夠渾厚?”
“黃彌不是想要‘普渡衆生’,用這佛膏營造所謂的‘淨土極樂’,從而擴大他佛脈傳播的麼?”
“東西老夫試過了,好不好用,我還不知道麼,制!”
“把老夫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黃彌,叫他再給老夫送些貨來,要快,快!”
黃藹喘着氣,起身來回行走,躁動不安,把欄杆拍遍。
叫侍者噤若寒蟬,佝僂着腰,連連稱是,飛速便退走了去。
直到出了黃宅,這方纔唯唯諾諾的侍從,這才直起腰桿,回頭望去。
此時,他的一雙眸子波瀾不驚,早已換了副面貌表情,甚至周身念頭近乎化作實質,可以影響現實。
他看向這座宅邸,半晌後雙掌合十,默唸了一聲:
“魚兒.上鉤了。”
“自大玄建立,近一個千年,我‘淨土’才終於邁出了這一步。”
“淨土極樂膏,乃是我大乘無相寺滲透過來的‘三百廟宇’,共同推制的大計。”
“自那位女人王去後,宗室人人都想爭鼎,以至於玄王血裔的威信,已經降至冰點。”
“抵制仙佛的歲月已經過去,而現在.”
“是該輪到我等,渡化此世的時候了。”
大江滔滔,江陰府,軍機大營!
三百軍艦,鐵索連環,從東南西北,四面八方,被這座宛若鋼鐵洪流的巨塞,緊緊鎖住。
而甲板之上,一個個披甲執械的武夫,好似鋼鐵洪流,氣血聚攏在一塊,如終日狼煙一般,遮掩在這座軍塞上空。
季修立於張青身畔,看着這一幕,不由感慨:
“早就聽聞江陰府三千府兵,人人都得是淬骨大成,而且想要進入,條件苛刻的很,今日一觀,才知所言不虛。”
“這麼多武夫擰作一股子繩,怕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就算是練氣大家撞上去,頃刻間也得被碾壓成塵!”
練氣大家,只是誕生了‘氣海’,依舊是肉體凡胎,在這種真正意義上的鐵軍面前,也不過是脆弱如紙。
難怪駐軍大將羅道成的名頭,能威震整座江陰府,就算是有‘龍虎境’大豪坐鎮,也都做了個好鄰居,相安無事,風平浪靜。
站在季修身畔,靠近這座巨塞,聞聽此言,張青咧嘴一笑:
“大哥,那是別人。”
“但你若想進‘駐軍府’.不過一句話的事而已!”
看着自己這個許久未見的小老弟,如今入了府,披了甲,與曾經在自己手底下藥堂跑腿,神貌截然不同。
季修聽着聽着,不由來了興致:
“哦?”
“那位大將,這麼看得起我?”
砰!
兩人正談論間
鉅艦撞入了軍塞!
頃刻間,季修原本鬆弛的筋骨,頓時好似被一道‘如狼似虎’的目光,緊緊盯住,只覺如芒在背。
叫他頓時之間,不由皺眉,眼神‘唰’的一下,便向那眸光所在,徑直望去。
只一眼!
就看到了那座軍塞高臺之上,有一身形如山嶽者,披風獵獵,手拄一杆丈二紅纓,眸光充斥侵略性,不過輕描淡寫的一瞥.
就叫季修渾身筋骨,爲之一震!
“這人就是.”
“江陰駐軍大將,羅道成?”
望向那眸光,季修心中才掀起波瀾,沉吟了下,踏出軍艦,遙遙一拜。
隨即,
便見那魁梧將軍打量自己半天,待到自己踏上巨塞,看着一身玉骨玉筋,至純至罡外泄
半晌後,頓時放聲大笑,末了語氣豪放,直震海天:
“好一副筋骨皮膜!”
“段沉舟教的好苗子啊”
“小子。”
羅道成招了招手。
“上一次,就聽了你的事蹟,狂的很,今日一見,果真不虛,有狂的資本。”
“本將軍原本叫張青喚你來,是想給你一個入‘府兵’的身份,叫你入府之後,有個地方站穩腳跟。”
“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我且問你.”
他立足高臺,聲音幾乎直震雲霄,叫三千操練府兵,都能聽個真切。
緊隨其後
只一句話。
更是如同爆炸,直接叫這座軍機重塞炸開了鍋!
“你,要不要考慮做本將軍的弟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