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踏於這‘諸法無常道君’元府顯化的古道長廊中,背後是無數人魔、妖祟所化的殘留孽影,眼前是一副副空白的掛壁圖錄。
但隨着季修擡手接觸。
自第一副【道君學藝須彌山】起
只要是被他手掌所觸碰的‘景象’圖錄,竟奇蹟一般的,於他那一雙重瞳映照之下,緩緩有了痕跡與輪廓。
前方。
北滄州閥的秦金魁、獨孤器,還有玄符教、水君府等輩,在往前摸索的同時,也不乏有人留意後方景況。
畢竟此前,其他人都是規規矩矩從外圍諸般魔孽之景中,硬生生殺入這元府門檻的,其他手段不足的,早已喋血當場。
唯獨這季修,不明不白的就出現在了那第一副【道君圖】中,而且還能御使其中寶物,擊落天材,獲取巨大好處。
說他身上沒有什麼特殊性.
在場這麼多人,最次也是州中高門出身,家中奪嫡勾心鬥角頗多,起碼有些心眼,當然不相信這一切都是巧合。
若不是那盡頭處的‘古棺’一看就有大秘密,甚至疑似是道君的兵解身葬地,事關重大。
說不定就衝着那金剛杵還有天材,剛纔劍拔弩張的玄符教真傳早就施展道法,一股腦的上了。
而在其他人的視角里,隨着季修駐足,那一副副圖錄的景象還是一片空白,與原來的模樣一模一樣。
有些人略略望了幾眼,沒發現什麼異樣,便移開了視線,冷嗤幾聲:
“徒勞無功罷了,以爲得了一處機緣,就能堪破其他玄機?”
“若是真有那麼容易,其他人又怎會不曾嘗試,這些圖錄景象可謂道道平平無奇,連靈蘊與符文都不存在,完全無處可探。”
“興許當年那位大道君,也只是在那第一副裡留有些許傳承而已。”
出聲的是玄符教真傳。
作爲赤霄天正統正朔的大道統,他們鑽研最深最多的就是陣法古蹟的隱秘。
連他們都察覺不出端倪,這修人仙武道的武夫,又怎能堪破隱秘?
這聲音未曾遮掩。
落入季修耳畔,他也只是一笑,不以爲意,隨即向前望去。
卻見,與其他衆人如觀‘無字天書’不同。
此刻在他眼前。
一張張‘道圖’散發金曦,逐漸顯露紋路,有了輪廓景象露出————
【大梵破滅,人魔禍世】
這是第二副圖錄。
季修默默注視着這唯有他才能看見的景象。
大梵,乃是大玄之前的‘人仙大朝’。
爲九百多年前徹底殞沒,關於那個時代,如今州、府諸宗卷宗,連一星半點都未提及,想來唯有‘白玉京’內,纔會有些許記載。
不過在這元府古蹟
季修倒是以‘江景’的視角,看到了有關於那段歲月的一角帷幕。
“原來我那段黃粱夢的背景,便是介乎‘梵末玄初’之間。”
他心中默默想着,一雙重瞳仔仔細細的觀摩,不放過一處細節。
只見到這第二張道圖上之上。
大地乾裂,千里餓殍,天際昏黃。
甚至有一道身着明黃色的龍袍人主,脖頸吊掛在了一株浸滿龍氣的鎮運玄木之上,氣息斷絕.
眼下雖與之前身入‘須彌山院’不同,但也能以旁觀視角,去看清楚這道圖之上的記載。
甚至,還有一行行墨色流轉的篆文,憑空浮現,似有神智,正在一點一滴的介紹着這副道圖上發生的一切.
【道君自須彌山學藝出世,時值‘大梵’破滅,末代梵主倒掛龍運玄木,自此天下梵血王裔正朔斷絕,五濁人魔之氣浸染大地.】
【所謂五濁魔息,即爲疾疫、刀兵、貪嗔、孽欲、長生等諸般或災禍,或人心渴求之物所形之‘見知障’,乃淵墟氣演變而來。】
【人一旦深陷其中,過分渴求權柄、武力、念頭.從而身染魔息,便會墮爲‘人魔’,雖有神智,卻爲魔孽,必會禍世!】
【修爲低微則爲‘人魔’,修爲高深則爲‘天魔’!】
【大梵歷九百八十七年,自衆天歸一,天下三十六藩鎮刀兵、疾疫甲子不熄,天下魔障叢生,梵末帝墮入魔潮,深入見知障中,不可自拔,遂身隕滅。】
隨着墨色篆文流轉,季修看到了作爲‘江景’的自己,從須彌山下,一路歷經縣、府、州
一路所行所過,諸般魔障屢見不鮮。
販夫走卒、將軍諸侯、王侯公卿.因爲一己私慾,墮爲‘人魔’者數不勝數。
有縣尊爲了一己私慾,掛起一縣‘招魂燈籠’,集一縣一魂一魄,區區一縣之長,竟能修成道術高功第六境的‘法力大丹’。
有將軍生啖女童,割據藩鎮,裂土封疆,攻城拔寨,以‘兵戈’與‘殺伐’,足足修成了一州巨擘!
就連那吊死的大梵人主,都化作了大孽,神智不熄,徘徊‘大梵祖陵’.
那一副副景,看得季修是心中生寒,不由想起了須彌祖師說的那一句話。
若是拋開那些仙佛神聖割據的地界,向曾經的‘大梵故土’,中原之地去看
自己作爲江景跋山涉水兩年,若沒有人暗中照拂,恐怕早就骨頭渣子都不剩下了。
看來玄符教的那位生身之母‘夢清梵’,估計沒少給自己大開方便之門。
想着想着,季修重瞳不由一陣‘刺痛’。
隨着他晃了晃腦袋,竟發現眼前的‘道圖’景象,突兀開始有了些模糊。
與此同時,他的紫府元靈也有了些黯淡,似乎是因窺見了太多秘辛所致.
“看來以我目前的修爲,這疑似代表了諸法無常道君一生的【證道君一十八景圖】,眼下是無法盡數窺探了”
季修有種預感,他若繼續強行窺探下去,恐有所失。
但人最大的渴望,有些時候就是探尋‘未知’。
故此,懷揣着些許不甘,季修忍着視角模糊,強睜重瞳挪開視角,看向了第三副道圖。
只見其上提名————
【須彌得果、金丹得道】
“須彌得果,金丹得道”
季修心中喃喃。
此刻,他已窺見了這一十八副道圖裡的三副。
分別是:
【道君學藝須彌山!】
【大梵破滅,人魔禍世!】
【須彌得果、金丹得道!】
將之梳理一二,季修在第三副道圖上最後看見的一隅一角.便是作爲江景的自己,吞納煉化了某種‘事物’。隨即便如仙人羽化得道一般,從原本的大道紫府,突兀橫跨大境,白日元靈出竅!
甚至丹田氣海,都從無到有,懸浮起了一道宛若‘燭照大日’般的煌煌金丹,萬氣繚繞,上通九竅,周天流轉,玄妙非常.
“這是.?”
彷彿窺見了大寶貝,季修瞪大了眼,心中頓時涌起陣陣渴望。
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這第三道圖上陳列着的‘九竅金丹’,到底是什麼寶貝,竟能讓一纔開闢紫府的練氣士,堪破‘出竅’,直入距離上三境只差一步的‘法力大丹’!?
“不知道這元靈古蹟裡能不能見到?”
季修心潮澎湃,眼睜睜的看着一切道圖都再窺不得半分,變成了和其他人一般無二的空白景象,但方纔的震撼仍舊殘留,於是心中不住的暗想。
需知道。
就算他有元始道籙,有黃粱夢相助。
可他所歷經的‘四生五世之命數’.除卻本尊季修外,若要踏入其中探究,都逃不開兩個字。
那便是‘媒介’!
預支功法、武學、道法、神通,他才能通過一夢黃粱,回溯這些歲月!
不然這些一應好處,都是鏡花水月,看得見莫不着。
他眼下踏入‘諸法無常道君元府’,最渴望的就是得到與江景時期有關的媒介秘術,從而預支,回朔!
這樣,他便能短時間內突飛猛進的變強。
而包括王權無暮,亦或者其他命數.
皆是如此。
就在季修心緒半晌難平,好不容易平復時。
三方踏入元府古蹟剩下的年輕之輩,已經到了長廊盡頭。
只見到.
那裡正有一口以‘玄石’雕琢,烙印了無數玄妙紋路,陣法凹槽的浮空古棺,就這麼憑空飄起。
而其古棺正中,剛剛好有一道‘圓凹槽’,鑲嵌着一枚光芒暗淡,形似丹丸模樣的物件。
其他人都於此駐足,眸光或忌憚、或渴望的看向這一副古老玄棺,不知其來歷,但卻想要從中探究好處。
眼見這一幕,季修亦快步跟上。
而就在他停滯在了這古棺之前時
【檢測到授籙主得見‘諸法無常道君’靈蘊所鍊金丹——‘諸法無常道丹’,以丹道妙法將其煉化,可徹底修滿‘道術高功——金丹大道’!】
【是否接觸、預支!】
一剎那,季修瞳孔收縮。
哪怕此刻,那玄棺正中嵌入的金丹黯淡、蒙塵。
可.
縱使沒有元始道籙的預支之能。
他也一眼道破,這就是他方纔於第三道圖之上,驚鴻一瞥所見的那枚‘九竅金丹’!
由玄符教近千年前的神女‘夢清梵’,親手交予!
諸法無常道君府外!
看着那頂上投影。
玄符雲舟內,原本元靈載正盤算着,該以如何姿態對上這位突如其來的岐山之主
可就在元府內諸人踏到那口玄棺前!
突兀間,他手心裡的傳法玉符猛得巨震,裡面傳來玄霄真尊的瘋狂怒吼:
“就是那枚金丹,就是那枚金丹!”
“我‘玄符教’千年之前,列仙祖師留下的‘三寶’之一,共有一枚‘九竅金丹’,一卷‘金丹妙法’。”
“千載前,二者相扶相持,可在道術高功造詣內,修得無上丹道,自此神通大境,一片坦途,乃是每一代道統繼承人才能得傳!”
“可就在近千載前,卻被江神機、江景父子無恥剽竊而走,前者偷了一卷金丹妙法,後者拿了九竅金丹,自此遺失至今,再未見過!”
“好在此前我脈以大手段算出‘九竅金丹’方位,就在這大玄東滄海的元符古蹟,果不其然!”
“速速告知玄青黎,無需再去隱藏,全力出手,給本尊拿回此‘道丹’!”
元靈載耳畔如遭雷震,他險少看見那雲淡風輕的老祖露出這副姿容。
於是自然不敢怠慢,當下便施手段,將法旨告知了特地斬落真人修持,踏入元府古蹟的真尊真傳玄青黎。
但同時,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與腹誹。
聽聞當年,玄霄真尊乃是與‘諸法無常道君’一個時代的人物,而且還是玄符教那一輩競爭聖子繼承人的有力競爭者。
那麼當年出了這麼大的一樁事,他老人家是不是出去緝拿過這位,結果無功而返,結下樑子亦或者吃過癟?
不然爲何有這麼大的氣性.
但這些事宜太過久遠,再加上宗門對此記載模糊,知之甚少,他也只是猜測。
隨即
便將眸光聚焦於‘諸法無常元府’的古蹟內。
靜靜的觀摩着,大戲開幕。
古蹟長廊,盡頭玄棺。
“原來就是此物。”
玄青黎連接玄霄真尊、元靈載兩道旨意,眼眸精芒閃過,心中暗道一聲。
隨即,這道人掃視兩側,眼見大玄州閥的武夫子弟、還有水君府的龍子生靈,盡皆蠢蠢欲動,都看出了那枚金丹的不凡獨特。
於是輕搖了搖頭,一霎站出身來,立於玄符教數位真傳身前,氣機不再掩藏:
“諸位,不必白費力氣了。”
“這枚‘九竅金丹’,本就是元府主人江道君竊取我‘玄符教’之物,此番我等前來,就是爲了將其物歸原主。”
“本座‘玄青黎’,乃是真尊親傳,證得‘神通真人’果位,自斬道行入此元府,執掌小神通一門,神通道器兩件。”
“如若是你們天柱、巨室的當代首席亦或嫡家子弟前來,本座還能稍稍重視一二。”
“可以你們。”
他頓了頓,環視四顧,輕搖了搖頭,眼神沒有鄙夷,唯有執掌一切的平靜:
“就算是你們一齊上”
“也不是我之對手。”
玄青黎道袍袖口一掃,喝叱一聲,左右手拍出兩件事物。
諸人定睛一看,只見其左手邊上一道纏滿清氣的寶幡無風自動,右手一道掛滿玉瑩的月輝寶輪,正在周天自轉.
他左手持幡,右手掌輪,神情平和,仿若只是陳述一件事實。
而隨着兩件道器威嚴壓蓋
大玄州閥子弟、水君府龍子諸人,神情頓時難看不已,還未動手,便被如若天塹一般的道器差距,給壓得難以動彈。
這一刻,誰都沒有料到
這玄符教竟能捨下如此大的手筆,不惜叫真人自斬跌境,進來欺負他們這些連龍虎都未修成的大家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