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楚詞再次在一個人的白天醒來, 迷迷糊糊地找手機一看---十一點二十。
嘿,今天倒是比平常早啊。楚詞笑了一笑,按下快捷鍵。
“楚詞。”
“嗯。”
“醒了?今天比平常早。”
“嗯, 對啊。你在做什麼?”
“在診室裡, 正在休息。”
“嗯……”電話裡可以聽到楚詞與被子摩擦的聲音, 帶着絲絲的慵懶之意。
還賴在牀上。葉靖華嘆息着皺眉:“再……”
“再說半小時就要起牀吃飯!”楚詞帶着笑意截下他的話, “我知道啦!”
“明知故犯麼?”葉靖華低低的笑聲從電話那頭傳來。“好了, 我先去工作了。記得半小時後起來吃東西,不許不吃!”
“知道啦知道啦!”
掛斷電話的時候,楚詞還保持着抱着被子側身睡着的樣子---這是靠在人懷裡的姿勢。
從那天開始, 楚詞開始了每天晚上早睡的日子。從前每天不到三點鐘不爬牀,現在在十一點半之前一定要停掉一切活動。然後, 在葉靖華的懷裡閉眼, 醒來的時候, 天已經大亮了,葉靖華去上班了。
這樣與以往不同的日子。
過往的日子裡, 楚詞更多的時間是一個人睡。就算莫霄回來,兩人在夜裡也是做的多。做完了就各自睡覺,莫霄不喜歡抱人。而與葉靖華在一起,卻是做的少。
做的少……
楚詞有些臉紅,心中嘀咕。也不是說那什麼, 就是……與葉靖華的夜不只是有做那種事……雖然也是會有, 但是葉靖華更喜歡抱着他一同躺在牀上, 靜默無語, 傾聽兩人的心跳與呼吸。
楚詞很喜歡葉靖華的體溫。比自己的稍高, 很溫暖。所以,這種醒來時沒有人在的情景, 真的很叫人不舒服。
雖然每天醒來都會習慣地打電話過去,他帶着笑意的話語就會從電話那頭傳過來。說些現在醒了你在做什麼啊,他叮囑再賴一下就要起來啊,一定要吃飯啊。
每一天都是新的,每一個新的一天都從他的聲音裡開始的,這叫人楚詞覺得很開心。世人所說的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就是這樣吧?
可是,爲什麼心裡總覺得不夠呢?楚詞嘆一口氣,睜着眼想。
清早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的睡臉,葉靖華會笑嗎?他會先吻過自己再去洗漱,還是洗漱了吃過早餐了準備去上班了,再走進來吻自己呢?還是……沒有吻自己呢?他早上起來的動作很輕嗎?他早餐吃什麼呢?是自己做還是去街上買?還是根本不吃?
他每天第一句話是什麼呢?他每天第一個表情是什麼?
心頭忽然有些疼痛,每一個葉靖華的早晨,葉靖華生命裡每一個新篇章的開始,他都沒有參與啊。
楚詞心中生出了一種獨佔的想法。因爲有人說過:“每天早上醒來,看到你與陽光都在,這就是我能想到的幸福。”
於是這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楚詞很認真地叮囑道:“葉靖華,明天你起來的時候,記得叫我。”
嗯?是有事麼?葉靖華不知道他怎麼忽然有了這種想法,不多問,只是點頭。“嗯,好。”
葉靖華一言九鼎,楚詞窩在他的懷裡安然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
醒來的時候被子裡還是隻有一個人,楚詞抓出手機,好麼!十一點!氣得打電話過去質問:“爲什麼不叫我?”
“叫了,你睡得熟,所以……”那頭的聲音有些擔心。“耽誤了什麼大事嗎?”
很大的事啊!楚詞在心頭叫道,嘴上卻只能說:“沒有,沒什麼。”
這樣遮掩着遺憾的聲音叫葉靖華擔心,於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問道:“明天要叫你起來嗎?”
楚詞點頭,十分鄭重其事地調了七點的鬧鐘。
第二天早上,葉靖華習慣地在六點半醒來。
冬日的清晨,光線還不是很足,隔着厚厚的窗簾看不到外頭的顏色。幸好牀頭那裡有一盞小小的燈,光線雖然淡淡的,卻足以看清楚詞的臉。
他的愛人,雙手搭在他的腰上,頭靠在他的臂彎裡,呼吸灑在他的脖子上,暖暖的,癢癢的。臉近在咫尺,眉沒有皺,嘴角沒有緊抿,很安然很安寧很沉靜。這份沉靜安然驅散了清晨的寒意,叫每一天的開始都變得美麗。
早安,我的愛人。葉靖華在心裡輕輕的說,低頭在他的嘴角吻了一吻。
輕手輕腳地起牀換衣洗漱,點火煮了一鍋粥。葉靖華猛地記起楚詞晚上的叮囑,急忙往臥室走去。果然,枕頭下的手機已經在嗡嗡嗡地震動了,楚詞在半睡半醒之間掙扎,眉頭皺得緊緊的卻被睡意籠罩着怎麼都睜不開。
“楚詞,楚詞……”葉靖華輕輕地搖着他,“楚詞,快醒醒,鬧鐘響了,快醒醒……”
“唔……”楚詞長長的呻——吟了一聲,叫葉靖華心神一陣飄蕩。雙眼半合半開朦朧迷離,楚詞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叫道:“葉靖華?”
“嗯,是我。”葉靖華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上了他的脣,用糾纏的脣舌奪取他的呼吸。“醒了嗎?”
楚詞面色潮紅地點點頭,呼吸不穩。
葉靖華再在他的嘴脣上吻了一下,放軟了聲音說:“那就去刷牙,等等吃早餐。”
楚詞很乖地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去刷牙洗臉了。出來的時候,葉靖華正端着一大碗粥放在面前,低頭認真地攪拌着散熱,還時不時用勺子舀起試一下溫度。
這樣的一個早晨,這樣的一個爲自己煮一碗粥再小心吹涼的人。
真沒骨氣啊,這樣子就幸福得滿足不已。
楚詞側頭微笑,走進廚房。
“楚詞?”葉靖華叫住他,粥在這裡爲他涼着呢,他去廚房幹什麼?找勺子嗎?
楚詞走進廚房,彎腰取出咖啡豆,倒了一些在磨豆機裡,握着手柄一圈圈旋轉,開始研磨。磨好了豆子,就將粉末放到意大利咖啡機裡頭,萃取最好的那份Espresso。加巧克力漿,打奶泡,混合牛奶,拉花。
兩人在一起的第七天早上,楚詞的臉在熹微的晨光裡還帶着一分睡意。穿着灰白交錯的睡衣,端着拿鐵小心翼翼走來的樣子,美好得叫葉靖華永生不能忘記。
“給你。”楚詞的眼裡有笑意。
“是專門爲我嗎?”葉靖華擡頭問他。
是專門爲我調的鬧鐘嗎?是專門爲我忍着睡意早起嗎?是爲我專門煮着一杯拿鐵嗎?
“嗯。”楚詞拉過椅子坐下來,低頭開始喝粥,耳朵有點紅。“吶,以後你每天都要叫我起來,這樣每天早上都能喝咖啡了。”說完又加上一句:“喝粥!喝咖啡!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
葉靖華低下頭安靜地喝粥,然後嚐了一口那咖啡。
滿口的香甜醇厚,流連舌尖。
也許明天的早餐可以考慮做西式的。
明天,後天,往後的每一天,楚詞都在葉靖華的輕聲呼喊的朦朧地睜開眼,在他纏綿的吻裡醒來。然後葉靖華去做早餐,楚詞在一旁煮咖啡。
剛開始葉靖華會說:“楚詞,其實你不必……”
不必爲我改變什麼,我不想你特意爲我改變。
楚詞打斷他的話說:“我不喜歡早上醒來什麼都沒有,我不想一個人醒來。”轉身仰頭看着葉靖華,楚詞說:“葉靖華,我並不覺得勉強。我想我每一天的開始是你,你的開始也是我,這樣不好嗎?”
這樣很好啊。
兩個人在一起的第二十天,節氣大雪,氣溫驟然下降。
楚詞將葉靖華送到玄關處,等葉靖華穿好鞋,再給葉靖華圍上圍巾,拍拍他的胸口,笑道:“路上小心,葉靖華。”
葉靖華點點頭,臉上忽然有些猶豫,而後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走了,阿詞。”
楚詞愣了一下,心頭一股暖流涌上眼眶,仰頭吻了吻他的嘴角,輕聲道:“路上小心,靖華。”
養成一個習慣要多久呢?那改掉一個習慣,又要多久呢?如果要養成的那個恰好覆蓋了舊的習慣呢?
答案是,二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