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在聽到對方這樣，幾近無賴的回答後，孫堅第一時間楞了一下。
他可能是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如此無恥吧。
更沒想到，這樣無恥的傢伙，竟然是朝廷高官。
所以一瞬間，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
好在這時候，營帳外的張溫親兵救了他。
帳外的親兵喊着：“劉撫軍，曹東郡到了！”
同一時間，劉玄德與曹孟德倆人聯袂入帳。
……
在見到劉備的第一時間，張溫露出了略有些忌憚的眼神。
當然只是一瞬間。
在下一個瞬間，他就換上了笑臉，甚至站起身來，親自迎了出來。
“張太尉。”
對於他這樣的迎接，劉玄德不置一詞。他只是淡淡的叫了張溫一下。眼神環視了一下。
……
左側的是孫文臺，這位江東猛虎的面色漲紅，想必是之前發了好一陣的脾氣。
而在孫堅身邊的，便是董仲穎。這位涼州軍頭耷拉着一張黑臉，面色難看的要命。想來心情也不會太好。
……
眼看着劉備的態度冷淡，對面張溫卻笑容不變，嘴裡說着的，仍舊是沒有任何心意的廢話。除此之外還有那些挑撥離間一樣的，捧高劉玄德，踩低其他人的話。
尤其是在劉備報告戰功，殺死了叛軍首領北宮伯玉與李文侯之後，就更是如此了。
在這之前，這種話劉玄德只會覺得他很好笑，一般來說不會計較太多。不過這一次卻不是。
“——如果不是周圍友軍配合的話，單憑備一個人，如何能勝。”劉備平靜的看着他，打斷了他的話，然後這樣說道：
“倘若不是兩翼孫討逆，董破虜併力向前，備也無法成此大功。甚至，倘若不是兩位兄長用命向前，牽制了敵軍的話，備說不得要賠上一條性命。”
說着這話，劉玄德上前一步，讓過了一臉愣神的張溫，向着董卓、孫堅兩人行了一禮：“多謝兩位兄長。備能成此功勞，全是兩位兄長之恩。此功，備當與兩位兄長共享。”
“這……”
聽劉備這麼說，孫堅、董卓兩個人當然開心。但是同時，他們也沒想過要搶劉備的功勞。
孫堅的反應速度慢一點，所以只是感覺到不妥，並沒有什麼進一步的反應呢。在他身邊，董卓已經“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拍着劉備的肩膀：
“玄德啊，玄德。你仁義，哥哥俺也不能含糊！
說什麼分功與俺。俺老董也沒做什麼啊——那些西域人，全都是烏合之衆。俺老董三兩下，就能把他們一網打盡。沒什麼沒什麼，根本就沒什麼——
這功勞，你和文臺一起吧。他那邊人少，那些山民也異常勇悍，可比俺的功勞大多啦。
那個北宮伯玉，還有李文侯。正好你們一人一個。哈哈哈——”
聽他這麼說，這一會兒孫文臺也反應過來，把手一擺，接着對董卓說道：“仲穎兄說的是什麼話？偏你高風亮節，我孫文臺就成了小人？”
他說到這裡，又看向了劉備，大聲說道：“玄德，好意心領了！我孫文臺要什麼功勞，自己會取！犯不上要軍中袍澤兄弟相讓！
你若是再說，便是看不起我！我便與你，割袍斷義！”
……
聽他這麼說，劉備露出略帶慚愧，又有些欣慰的笑容：“好，那我就不謙讓了，兩位兄長。”
說着這話，他又對董卓，孫堅兩人行了一禮。董卓，孫堅自然也鄭重其事，還了一禮。三人相視一笑，交情似乎也漲了不少。
……
眼看着這一幕，張溫只覺得難以置信——開玩笑，北宮伯玉和李文侯的腦袋，交給朝廷封個侯都沒問題了。你們這裡讓來讓去的是給誰看呢？
同一時間，張溫身邊的周慎也一臉的羨慕嫉妒恨。
今天這一場鏖戰，劉備三人廝殺一場，各有斬獲。劉玄德斬殺賊酋，孫堅、董卓也有破軍之功。
唯獨是他，什麼都沒撈到。本想要在敵人潰逃時追擊一下，撿個便宜。卻沒想到張溫直接叫了撤退。
他心裡面雖然懊惱，卻也不敢責怪張溫。只是將劉、董、孫堅三人恨上了。
似乎三人表現的如此優秀，就襯托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這一點讓他很惱火一樣。
而眼看着這一會兒，三個人將封侯的功勞四處推。他心裡的恨意就更強了。
開什麼玩笑。這樣的功勞你們他媽的不要？！
他媽的不要就給我啊！我要！
但是，理所當然的，劉玄德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當他這人不存在。這讓他的恨意，變得更加強大了。
……
“好，好。”
雖然心裡面覺得很奇怪，甚至覺得這樣謙讓來，謙讓去的劉備三人都是白癡。但是張溫還是做出了一副很欣慰的樣子：“果然是朝廷棟樑！此戰我軍大獲全勝，應當好好慶功纔是——”
“——不，太尉。”
在張溫想說，大家開個宴會，熱鬧一下，或者類似的話之前，劉備打斷了他，然後提出了否決的意見：
“賊軍雖敗，然而主力仍存。
賊首北宮伯玉、李文侯雖死，然而韓遂，邊章尚存。諸羌、湟中胡首領仍在。現在高興還有些早，需要嚴加提防纔是。
至於宴會。等叛軍被徹底平定再說吧。”
“嗯，嗯，還是玄德想的周全。”
雖然心裡面更加憎惡，覺得劉備不夠乖巧懂事。但越是這樣，表面上，張溫就笑得愈發溫和。
當然了，同時，他越是這樣笑的溫和，劉備就越是覺得他噁心。
如果可以的話，劉備真的很想質問一下。
你這個傢伙，知道不知道十幾萬大軍在這裡，每天需要消耗多少物資？每拖延一天，就會讓帝國本就崩潰的財政雪上加霜。
知道不知道漢室江山現在風雨飄搖，這支大軍，已經是帝國最後的主力？每拖延一天，空虛的中樞與地方，就會承受巨大的風險？
你又知不知道，我劉備，劉玄德——我們，曹操，董卓，孫堅。我們這些人的時間也是寶貴的？！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漢末英雄，我們每一個人放在任何崗位上，都會做出一番事業，護持一方民氣。我們現在在這裡多戰鬥一天，就是浪費本能爲國爲民的時間？！
……
劉玄德很想問的。
但是看着他那“真誠”的雙眼。劉備就問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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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義嗎？
沒意義的。
僅僅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這個傢伙已經無藥可救了。
這傢伙，以及以這傢伙爲代表的漢末官僚集團，他們都已經無藥可救了。指望對着他們喊叫兩聲，就能讓他們羞愧，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那還不如指望天上下粟雨，地上長出黃金，世上永遠沒有水旱蝗災，大自然盡如人意的好。
甚至，就算退一步講。
就算他知道了自己是錯的，就算知道了羞愧，那又能怎麼樣呢？
他會改正嗎？
他不會改正的。
就好像是那個笑話，一個討飯的乞丐對富翁哭訴他的不幸那樣。在他哭訴之後，富翁感動的流下了淚水。隨後下令：快把他趕走！他弄得我都哭出來了！
是的，一樣的。
在這之後張溫不會改正，只會認爲是劉備這羣人太不知趣，不識擡舉。
……
就是這樣。再之後，劉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行了一禮，拒絕了張溫：“留下來一起吃飯”的建議，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曹操就跟在他後面，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在他離開之後，孫堅與董卓也行了一禮，跟在劉備身後一起離去。
後者，董卓似乎有些明白劉備的意思，而前者，孫堅則有點迷茫。
當然，不管是似懂非懂，還是懵懂不知，他們的選擇都是跟在劉備身邊，用事實來支持他。
他們留這樣離開。直到離開一段距離，確認不會被聽到，孫堅才忍不住的開口詢問：
“玄德，爲什麼不再爭辯？就這麼走了？”
“沒用。”劉備看着他，搖了搖頭：“你當他是真的不懂？”
“他不想讓我們建功。”另一側，董仲穎低聲說：“這個王八蛋，俺老董的錢都餵了王八了！”
“他，他是故意的？！”
聽他們這麼說，孫堅瞪大了眼睛，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啊，啊。是的，說實話，他知道地方上的官員們幾乎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王八蛋。但是至少，對於高層，中樞的官員，尤其是大官，他還是保持着本能的敬畏。
但是現在看來，事情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之所以在之前，他會對中樞官員有所幻想，現在也證明了，不過是“距離產生美”的錯覺而已。
他又不是笨蛋。不用劉備多說，他就明白了劉備的意思。
然後再想想這之前，他因爲張溫的溫和，甚至產生了士爲知己者死的錯覺，他就覺得臉紅。一種被愚弄了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個王八蛋。”
結果，孫堅罵的比董卓還要氣急敗壞。
……
今天的第二更，漢軍與涼州叛軍的第一場戰爭，就這樣結束了。不知道大家看着怎麼樣呢。感覺有意思的發個書評或者間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