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看向司馬懿,雖說自己很不喜歡這個人,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或許此人乃是此刻關中唯一一個能與自己思緒同步的人物,亦是唯一一個能在自己猶豫不決時拿定主意的人物,他發覺,自己越發老了,便是做個決斷,都要遲疑許久。
曹操緩緩坐下,看向曹彰:“命,驍騎將軍統騎兵萬人爲先鋒,馳援褒中,我自領大軍後至,另傳書武都,令偏將軍曹真領一偏師沿東狼谷至褒水一帶等待大軍到來。再召張既同至褒水候命。”
“喏!”殿中文武皆應。
“丞相!關中糧草不多,宜速戰!”程昱頭一回說了一句違逆曹操言語的進言。這說明關中糧草確實不多。
曹操點了點頭,並不多言:“各軍即刻整軍發兵,不可拖延,一切從簡,速度越快越好!召集關中一切能召集的馬匹車架。必須第一時間趕至褒中。”
“喏!”
漢中,此刻的褒中城,已是瀕臨危殆,蜀軍數萬人,軍容齊備,圍住了褒中,左右前三軍亦是穩穩到來。自褒中城頭往外看去,只能看見讓人絕望的,一無邊際的漫天軍帳。
“主公,褒中城內三將,皆是曹操麾下能征慣戰之輩,光有內應還不行,我軍必須消耗城內守軍的意志,方纔能使其沒有太多的注意力去關注城內!如此,纔可一鼓作氣,拿下褒中!”霍弋指着地圖上的褒中城,朗聲道。
“末將以爲,我軍兵多,可晝夜不停攻城,如此,曹軍便是能夠守下褒中。亦是疲憊不堪,到時,我軍在半夜中發出信號,與城內斥候裡應外合,可攻破褒中!”
“善,便照着霍將軍的計略來做!”
霍弋的計略使小小的褒中城成了血海,蜀軍晝夜不停攻城,讓曹軍疲憊不堪的同時,亦是士氣大振。城中三將皆認爲,蜀軍如此急切攻城。不爲他事,定是丞相大軍已經在來的路上,不日可到,蜀軍怕夜長夢多,是以攻城逾急。
這個消息傳到城內曹軍士卒的耳中。極大的鼓勵了城中守衛的決心,倒是堪堪與城外攻城之軍殺了個平手。便是中軍白毦。亦是未能在守城的曹軍手中佔得多少便宜。
連續攻城五個晝夜,雙方士卒早已疲憊不堪,蜀軍卻仍舊留着一支精銳,便是霍弋麾下的後軍,這支人馬一直在等待着最後時刻的來臨。
第五夜,子時。往昔此時蜀軍絕對不會再發動突襲,往往都要休戰至天明纔會復又攻城。城內的守軍早已摸清楚了蜀軍的攻城節奏,儘管受了三位將軍的號令,即便沒人攻城。也要時刻關注城外的動靜,以防突襲,但連日的攻城使得每一個守城士卒都十分的疲憊。
城西,蜀軍後軍大營,霍弋站在將臺上,掃視着將臺下立着的自己的親屬,這些是他自荊南帶出來的精銳,每一個都是他的袍澤,他霍紹先,人生中第一場萬人以上的交鋒戰,今夜開戰,他要領着這些同袍,砸開褒中的大門,以夏侯淵、張郃、徐晃的鮮血,將他霍弋的戰劍染的雪亮。
霍弋沉聲道:“自某從戎以來,大小十數戰,未曾一敗!今日我與諸君立於褒中城下!城內,是曹軍的名將悍卒,你們可曾怕過?”
帳下的士卒俱都無言看着霍弋,不曾發出半點聲響,只有火把的“噼啪”之聲迎合着霍弋的問話,可是這些士卒手中緊握的戰槍,臉上堅毅的表情,都在無言的訴說着他們的心聲。他們知道吼聲會驚動城內的敵人,只是緘默着,堅忍着。
霍弋點了點頭:“今夜,我與諸君同生共死,同進同出,誓要破了這褒中,讓北地士卒的鮮血染紅這裡的土地,讓他們聞聽我霍弋之名,便輾轉難眠!”
依舊是無言的寂靜,但是這些士卒眼中的狂熱告訴霍弋,他們迫不及待,就要進發,攻進這危城!
霍弋下了將臺,騎上了他的戰馬,斜首看向將臺上的旗令官,那旗令官只將手中的赤旗使勁揮舞,霍弋麾下的士卒便立時以營爲單位,隨着各自的主官緩緩前進,除了腳下的腳步聲,與身上戰甲碰觸的“鏗鏘”之聲,沒有任何雜聲,整個霍家軍,似噬人的史前巨獸,正吞噬着這褒中危城。
城上到底還是有未曾睡着的哨兵,警戒的戰鼓聲,號角聲響徹整個褒中西城。
霍弋見城上戍卒已然被驚動,緩緩拔出身側的戰劍,斜指那並不高聳,卻十分猙獰的褒中城頭。與此同時,自後軍軍陣之中,突然飛出無數火矢,照亮了整個褒中西城。
城內各處,無數候命待發的蜀軍細作,盡都魚貫出了各自藏身之所,葉炤是這支人馬的指揮官,城內的蜀軍皆是霍弋簡拔而出,多半是經過縝密訓練的細作斥候,等到受到召喚,迅速的以百人爲集結單位,各自往各自要負責絞殺的目標而去。無不是城中守備的要地。
葉炤糾集了兩三百人,他要負責的任務卻是最重,他要協助攻城部隊,突破敵人的城門。所幸的是,他的麾下兩三百人,都是久經訓練的霍弋親衛,手裡頭多半有些絕活方纔能入選,可以說,霍弋爲了這一戰,是下了血本的。
褒中城此時的守將卻是輪值到了徐晃,長長的臉上寫滿了疲憊,看着城下似蝗蟲一般涌來的蜀軍,他心內涌起了陣陣無力感,轉頭看向北方,卻不曉得丞相的援兵何時才能到。但他清楚他不能垮,周遭無數士卒將視野投向了他,他只能振作精神:“給這些狗孃養的點厲害瞧瞧!”
城頭的曹軍迅速機動起來,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的西城內,有無數人影在閃動,像是幽靈。
徐晃看着城下的攻勢,面色冷峻:“派人去讓夏侯將軍增派援兵至西城!敵人的攻勢不弱,看上去,似乎都是養精蓄銳許久的精銳,不能大意了!”
“喏!”那士卒領命而去。
霍弋的人馬到底與褒中城撞至一處,多日的籌備,已然是打造起不少攻城器械,那高聳的井欄透着火光的影子成了城頭士卒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儘管他們剛剛從睡夢中醒來,但他們知道,這一回,怕是難守的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