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傳送門，聞夕樹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回到了拍賣會現場。
拍賣會現場裡，還剩下不少人，雖然拍賣會已經結束，但很多人都沒有離開拍賣會。
比如那個對聞夕樹充滿了仇視的玲奈。以及失去了感知能力的少年，還有半頭的吉田大武。
“怎麼去而復返了？”吉田大武問道。
“什麼個情況？”失去了雙眼的田中翔泰問道。
“喲，承受不住那些痛苦，於是放棄了？還是看到人洞，害怕了？”玲奈嘲諷道。
聞夕樹不在意衆人的目光，他只是意識到……
時間應該沒怎麼流逝。否則這羣人不會是現在這個反應。
看來人洞裡的時間，雖然過了很久很久，但實際上，詭塔裡的時間沒怎麼波動過。
“這倒是非常有意思，如此一來，我起碼不用擔心探索的人洞太多，導致我時間不夠。”
聞夕樹思考着，順便看向虛04：
“你們館長在哪裡。”
虛04說道：“您往裡面走。一直沿着這條路走，直到您失去了感知能力，就見到了館長。”
虛04伸出手，爲聞夕樹指了方向。那是一條安全通道。
拍賣會的所有員工，都是從那條通道里出現的。
不管是虛04，還是負責介紹物品的拍賣員，或者疼痛拍賣會的其他工作人員。
見聞夕樹朝着安全通道走去，周圍一些還留在拍賣會的人，更是不解。
好在，這個時候虛04說道：
“方纔勇士已經成功瓦解了一個人洞。”
“他似乎在人洞裡，遇到了一些問題，所以需要請教館長。館長也同意了他的要求。”
虛04說話總是帶着微笑感，像個服務意識極好的服務員。
但隨着她話音落下，周圍卻是一片寂靜。
失去雙眼的田中翔泰，哪怕沒有雙眼，也做出了驚訝的神色，因爲嘴巴張得太大。
就連一直在詛咒聞夕樹的玲奈也一樣。
場間每個人，都震撼於這個結果。
“人洞……被瓦解了？不到兩小時的時間？”
很多人不離開拍賣會，是因爲拍賣會本身就是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地方。
戶江羣魔亂舞，人洞村也只是偌大戶江裡，一個區域罷了。
在這之前，人洞村被稱之爲19區。
而戶江一共二十二個區域。可以說，每個區域都有各自的怪談。
所以拍賣會即便結束了，大家也覺得，這裡可以當做一個據點。
蒐集疼痛，展示疼痛，攻克人洞，是十九區和二十區人們的宿命。
因爲他們如果不這麼做，下次詛咒出現，他們不少人也會變成人洞。逃不掉的。
但迄今爲止，疼痛拍賣會上，也出現了不少稀有物品，也有不少人因爲疼痛而獲得了超能力。
但不管何等稀有的物品，配合如何稀有的超能力——
進入人洞的，至今從未有生還者。
所以陡然聽到，聞夕樹破開了一個人洞，讓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吉田大武此刻是最想要見到聞夕樹的，他很好奇，聞夕樹破開的人洞……
是不是他的孫子，吉田小輝的人洞。
如果是，他在人洞裡經歷了什麼？
……
……
半頭老人吉田大武的問題，聞夕樹暫時回答不了。
因爲聞夕樹正在朝着疼痛拍賣會最深處走去。
原本安全通道里的光，是綠色的。
聞夕樹還遇到了不少人，比如清潔人員，比如一號拍賣員，二號拍賣員員，三號拍賣員。
比如虛01，虛02，虛03……
疼痛拍賣會有不少工作人員。甚至還有防止搶劫的安保人員——鎮01，鎮02，鎮03等等。
這些人似乎都接受了自己奇葩的名字。
他們看着像是人……卻又和真正的人有些差別。
虛04給聞夕樹的感覺，就像是一個……人工智能娃娃。
不過很快這些人就消失了。
安全通道的光，變成了紅色。聞夕樹頓時感覺周圍寂靜下來。
“這通道，怎麼有一種後室的感覺……”
聞夕樹已經沿着紅色通道走了十五分鐘。
環境一直在變化，沒有重複。通道兩側還有一些奇怪的塗鴉。
他有些驚歎，這裡是不是運用了某種序列力量，讓空間結構變得複雜起來了。
否則一個拍賣館能有多大？
漸漸的，聞夕樹發現自己的感知能力開始變弱了。
哪怕吞噬過阿諾德的手指，他也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感知能力在變得遲緩。
視覺，觸覺，嗅覺，一切都開始變得遲鈍。
就連最爲神妙的靈覺，也遭到了壓制。
紅色的燈光肉眼可見的，開始變得漆黑。
越來越黑，越來越黯。
最終，他彷彿來到了一片只有黑暗的地方。
同時間，聞夕樹聽到了聲音。
“你好，勇士。”
這聲音明顯被處理過。
聞夕樹說道：
“你就是拍賣會的館長？”
“是的。我就是拍賣會的館長。”館長的聲音是多重聲音的混合，但還是聽出了一種沙啞感。
聞夕樹說道：
“有必要這麼神秘嗎？”
“抱歉，我的身份比較特殊，所以我不能暴露我自己。一旦我被發現，我很可能會遭受到追殺。”館長說道。
聞夕樹內心對這位館長，有了一定的判斷。
他忽然很想脫口而出，這位館長的真實身份。
但考慮到，對方可能會有應激反應，自己也摸不清對方的實力，聞夕樹沒有說出那個答案。
崩壞者。
“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聞夕樹點點頭。
館長說道：
“你需要知道什麼？你既然可以進來，說明你已經破開了第一個人洞。”
聞夕樹點點頭：
“我希望知道人洞村的秘密。當然，我也可以告訴你，我是如何破開人洞的。”
館長嘆息道：
“與那個地方因果太深了，就會被詛咒波及……我只希望能夠找到人去消滅人洞。但人洞內部的結構，我也不清楚。”
“我也不想清楚。所以請你不要告訴我，你是如何從人洞內部生還的。”
聞夕樹沒想到，館長的回答居然是這樣的。
他對這段話的真實性保持懷疑，他繼續問道：
“但你肯定知道一些關於人洞村的事情吧？”
館長說道：
“是的，那個地方是原本的戶江十九區，那裡是一個相對比較落後的區域，和二十區完全不同。”
“但那個地方的人，都很成功，很幸福。”
“你只需要知道一點……從十九區出來的人，全部都是精英，人中龍鳳，成功者。”
“那裡的人，每一個都是人們眼中的人生贏家。”
“要麼有着極致的，讓人們能生出自卑感的外貌，要麼有着極致的，讓人們感覺到自身無知的智慧。”
“要麼有着驚人的財富，驚人的強運……當然，每個人也都很健全。”
“十九區，據說有着能夠讓人變得幸福的東西！”
館長的話，讓聞夕樹感覺到震驚。
雖然他知道，人洞村的主題，和幸福有關……
但一個地方，人人都很幸福，這是不是太離譜了點？
“你的手裡，似乎拿着我不曾見過的東西。”館長開口。
在絕對的黑暗裡，聞夕樹的感知被剝奪後，他無法看到館長的樣子……
但很顯然，館長可以看到他。
聞夕樹說道：
“這是不幸。如果你需要我幫你瓦解人洞村的詛咒，那麼你就必須要知道一些東西，有些因果是逃不開的。”
館長聽到“不幸”二字，明顯有些詫異。
“不幸？這就是你從人洞裡帶出來的東西？”
“難不成，從人洞離開的條件，就是蒐集不幸？蒐集足夠多的不幸……莫非才能進入黑色漩渦？”
館長很聰明。
聞夕樹說道：
“是的，從絕對幸福的人生裡挖掘出不幸。我想這也是某種進入終極之地的鑰匙。”
這句話似乎已經把一切都說清楚了。
館長思考了好一會兒後：
“原來如此。看來這對你來說，並不難。”
聞夕樹搖頭：
“如果我給人洞的危險程度打分的話，滿分十分我給十分。”
“要是你有興趣，我可以告訴你人洞裡的細節。”
館長連忙制止：
“不，我不需要知道，我已經很痛苦了。但即便如此痛苦，我也渴望活着，我不想死。”
聞夕樹幾乎已經斷定，這個館長，就是崩壞者。
他也越發好奇——
怕死的崩壞者？
崩壞者的死亡，不是展開一次新的旅途麼？
“你需要我爲你做什麼？”館長再次提問。
聞夕樹說道：
“人洞村的幸福，是否源於某種超自然力量？你只需要回答，是與否就行。”
館長說道：“是。”
聞夕樹又問：
“人洞村裡，是不是有個小男孩？穿着白色的和服，有着捲髮，像是個……小天使。”
館長說道：
“否。也不是否，是我不知道。我對人洞村的瞭解很少。”
聞夕樹岔開話題：
“換句話說，你不屬於十九區。”
“是的，原本歸屬於十九區的人……已經全部變成了人洞，被那些漂浮的廢墟所包圍着。”館長說道。
聞夕樹點點頭：
“那你屬於二十區？”
館長又陷入了沉默，但最終還是說道：
“是的，我屬於二十區。原本我應該是一個很快樂的人，我應該無憂無慮的。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讓自己獲得快樂。”
聞夕樹似乎從聲音裡聽出了一絲恨意。
確實，崩壞者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戲耍他人。困在一個循環裡，不斷的重複，不斷製造變故。
這確實無憂無慮。
“但現在……我成爲了所有疼痛的承受者！”
“你們遭受的所有痛苦，我作爲疼痛拍賣會的館長，我都會再次承受！”
“我很痛苦，很痛苦！但我的痛苦，註定爲他人服務！”
館長明顯是站了起來。
聞夕樹的嗅覺被無限弱化了，所以他聞不到那種血肉腐爛後，又不斷再生，不斷腐爛，再不斷再生的腐臭味。
但他的聽覺沒有被弱化，他聽到了，當館長站起來的一刻——
血肉撕裂的聲音。
“我的身份，被固定了，我成了疼痛拍賣會的館長，我被賦予了使命，必須要承受所有人都承受過的疼痛，來讓拍賣會始終有疼痛主題的物品誕生。”
“我們整個二十區！都被詛咒了！”
很明顯，聞夕樹聽出了館長的憤怒和屈辱。
“我們失去了一切財富，我們唯一可以依賴的，就是疼痛。我們二十區所有人，註定將與疼痛相伴一生，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再疼痛，也就代表着，我們失去了價值！”
“而我！”
“是所有人裡，最痛的！”
館長講到了激動處，幾乎是咆哮着說出了這番話。
“你們在拍賣會內，爲了拍下物品所承受的疼痛，都會在我身上再次上演！”
“那個王八蛋，居然自戳雙眼！還有虛04，批評了她多少次，不要在拍賣會內切腹！她總是不聽！”
聞夕樹說道：
“所以二十區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既然十九區人洞村你不知道，那麼身爲二十區的土著，你總該知道一點關於二十區的問題吧？”
聞夕樹猜測，這一切都和大吞噬的漩渦融合有關係。
但漩渦融合……有沒有可能，根本原因在於執念世界？
也許不是因爲大吞噬中漩渦融合，才導致了兩個區域融合……
而是因爲兩個區域融合，才導致大吞噬裡兩個漩渦融合？
因爲一個在十九區，一個在二十區，看起來兩個區域是很近的。
一個地區充滿了幸福，一個地區充滿了痛苦。
有沒有可能，締造幸福和締造痛苦的兩個源頭……
試圖融合？
館長說道：
“我怎麼可能知道？我只知道，忽然有一天，末日降臨了！”
“戶江那麼多妖魔鬼怪，都開始出現……二十區的人們，只能躲藏起來。”
“但漸漸的，人們發現只要讓自己變得痛苦，就能夠獲得力量。”
“最離譜的……是我。”
“我不知道爲什麼，我被選中爲疼痛拍賣會的館長。”
“別人承受痛苦，起碼痛有所得。能夠靠着痛苦收穫力量。”
“但我不是……我承受痛苦，只會注入容器裡，我注入的痛苦越多，拍賣會裡出現的物品就越好。”
崩壞者被玩成這樣，確實少見。
當然，館長就是崩壞者這個事情，聞夕樹只是猜測。
他有九成九的把握。
但也不排除，館長不是崩壞者的可能性。
聞夕樹說道：
“所以，二十區的疼痛規則降臨，你也無法提供任何線索？”
“哪怕你與其他人都截然不同，其他人痛苦，但有收穫，你痛苦，卻只能是付出……”
“你明顯像是被規則的締造者針對了，但你卻要告訴我，你毫不知情麼？”
館長的態度很堅決：
“當然，我毫不知情。如果你要問我爲什麼這麼特殊，被針對了……”
“我想，我或許可以告訴你我的一個猜測。”
聞夕樹說道：
“什麼猜測？”
館長說道：
“我的使命。我不知何時起，被植入了一個使命。”
“只有達成這個使命，我才能夠離開這裡，我才能夠擺脫館長的身份。”
聞夕樹說道：
“這個使命……莫非與人洞有關？”
館長點點頭：
“是的，與人洞有關。只要消滅掉所有人洞，我就能夠重獲自由。”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你是勇士，你來自不屬於我們的區域，所以……勇士，偉大的勇士！”
“希望你可以瓦解人洞。”
“有一種說法，你可以參考一下。我再次重申，這些都是推測。不一定是真相。”
“以及，我不知道任何真相。”
聞夕樹來了興趣，說道：
“什麼說法？請講。”
館長緩緩說道：
“人洞村的所有人，都很幸福，但他們的不幸，都被人洞村外面的人吸收了。”
“這也是爲什麼，我們的區域如此痛苦。我們都是在爲人洞村還債！”
“我們必須消滅人洞！”
聞夕樹是這麼一種人，他接到任務，就會完成任務。他喜歡自己探索任務背後的故事。
他也嘗試過詢問npc去了解故事……他享受那種碎片化的信息拼湊在一起的感覺。
但是如果一個npc，直接給出了一大段信息，且表現出很高的正義感，使命感——
這會讓聞夕樹覺得很不舒服。
尤其是，聞夕樹猜測，這位館長很可能是“崩壞者”。
他聽到了“我們必須消滅人洞”這句話後，反而覺得……
人洞村肯定有着某種邪惡，但真的和你們二十區有關麼？
你們二十區，得到如今的痛苦規則，真的是無辜的麼？
當然，聞夕樹嘴上還是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我們對話也該結束了，最後，如果我要最快時間蒐集不幸……我應該選擇哪個人洞。”
館長想了想，說道：
“深層的。我只能告訴你，前往人洞村深處……前往十九區最深處，你在那裡，或許可以揭開秘密。”
聞夕樹心說，你看起來，其實知道的不少嘛。
只是故意藏着不說吧？
他沒有表現出來，又問道：
“有沒有一種辦法，能夠讓我始終保持自我的？”
這是最爲關鍵的問題，只要解決了這個問題，人洞也就不足爲懼了，那個真相……必然會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