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話，就讓聞夕樹覺得離譜。
疼痛拍賣會？人洞村？
“你是說，我現在是在人洞村。”
聞夕樹看這個女人。女人雖然斜着站着，但頭髮跟反重力一樣，居然也是筆直的斜着的。
這很霓虹畫風。
水藍色的頭髮，水藍色的衣服，整個人有些朦朧虛幻感。看起來一點也不真實。
聞夕樹意識到，這位或許……不是人。
“是的，您在人洞村，在您進入人洞之前，我建議您先跟我前往拍賣會，拍賣一些能夠幫助您生存的東西。”女人微笑着說道。
聞夕樹想起來了，疼痛拍賣會……阿爾伯特說，疼痛成爲了某種貨幣。
“爲什麼這房子是斜着的？”
“不久前，這裡經歷了一場大碰撞……出現了許多特殊的力場，導致一些建築漂浮在空中了。”女人認真解釋。
聞夕樹又問：
“你是誰？”
“我是虛04，是拍賣會的服務員。”虛04笑着說道。
真是一個非常標準的機器人名字。
看來這的確不是人。
聞夕樹的思維，瞬間理解爲，這是一個接引人，是一個新手引導npc。
“這裡發生了大碰撞……現在是廢墟？”
“是的，外圍變成了廢墟，但人洞村依舊存在，如果我們不能解決人洞村的那些人洞，我們的世界，依舊會被厄運詛咒。所以勇者啊，請隨我前往疼痛拍賣會，拍賣適合您的道具，去淨化人洞吧。”虛04微笑。
聞夕樹忽然覺得，怎麼有一種這麼強烈的既視感？
“經常會有我這樣的人，出現在附近麼？”
“不……但根據我們得到的線索，出現在廢墟附近的人，是能夠拯救我們的人，是最優質的勇士。”虛04依舊微笑。
執念之地能隨機出現的……
嗯，確實是優質的勇士，來自地堡的，大概相當於島國漫畫裡，被泥頭車撞入異界的穿越者一樣。
只是優質的勇士，讓聞夕樹生出一股吐槽慾望。
合着還有劣質的勇士？
“在你帶我前往疼痛拍賣會之前，倒不如說說，人洞村是怎麼一回事？”聞夕樹問道。
既然有免費的講解，那自然要發揮作用。
虛04說道：
“如您所見，這裡的一切都被巨大的神秘力量支配，我們將其，稱之爲詛咒。”
“您是我們的勇士，是能夠化解詛咒的人。”
聞夕樹立刻打斷：
“先別給我扣帽子，先說說，這個詛咒是怎麼一回事？”
接下來，聞夕樹有一種“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的故事套娃既視感。
虛04認真說道：
“不知何時起，人死之後，都會化作一個洞，一個人形輪廓的洞。”
“來自戶江北部的淨魔僧曾經說過，這個洞如果不想辦法填滿……就會導致我們的城市受到詛咒。”
“您看。”
虛04指向了窗外，聞夕樹似乎慢慢適應了這斜着的引力，朝着破碎房屋的窗外望去……
窗外有許多漂浮的房子，有疊拼別墅，也有小樓房。島國的房子都不怎麼高，給聞夕樹的感覺，就像是無數懸空的巨石。
有一種蜀山仙界的味道，只不過漂浮的不是山石瀑布和宮殿，而是日式建築。
但窗外真正吸引聞夕樹的，並非是那些建築。
而是天空中的巨大漩渦。
黑色的漩渦。
這漩渦，瞬間讓聞夕樹想到了正在被大吞噬的地堡。
“據說……只有消滅所有的人洞，才能讓黑色漩渦消失。而黑色漩渦，會不定期的釋放詛咒。”
聞夕樹想到了橙色漩渦。
“有沒有可能，黑色漩渦也是一個洞？”
虛04有些驚訝的看着聞夕樹：
“勇士，你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樣，太好了，是的，黑色漩渦也是一個洞。你看到那些脈絡沒有？”
聞夕樹順着虛04的目光，看到了無數從黑色漩渦裡延伸出來脈絡。
就像是黑色的觸手一樣，無數黑色的線，從天空中巨大的漩渦裡伸出，連接着下方的一個個人洞。
“我們將這些黑色脈絡視爲通往黑色漩渦的階梯。我們沿着黑色脈絡安排了不少人去攀爬……但抵達終點，都被拒絕了。”
聞夕樹意識到拒絕這個詞似乎過於有禮貌了。
“拒絕？它給了你們提示？”
“是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一句話，不夠多。”
“什麼不夠多？”
“這也是我們渴望弄清楚的。”虛04說道。
聞夕樹說道：
“也就是說，要從洞裡面獲得某種東西……這種東西積攢到了一定數量，黑色漩渦纔會讓人進入？”
虛04再次雙眼一亮：
“您的想象力真不錯。”
聞夕樹又問：
“那聲音，聽得出什麼細節麼？”
“聽不出，夾雜着太多人的聲音，像是許多人的聲音合成在一起……但充滿了怨氣。我們曾經邀請了淨魔僧的頭領——靈清法師，但法師也無法進入那裡。法師只是說，這是巨大的孽債。”虛04輕嘆。
聞夕樹樂了。這居然還聽到了靈清法師？
看來，淨魔僧已經開始干擾執念世界了……這還真是好事。因爲聞夕樹眼裡，淨魔僧的行事風格，應該是朝着讓世界變得更好去的。
不過，戶江這地方，確實足夠變態。
聞夕樹說道：
“我大概懂了。”
眼前的一切，還真和大吞噬很相似。大吞噬不消滅漩渦，就會被漩渦吞噬。
人洞村不填補人洞，就會被漩渦詛咒……
聞夕樹從一個大吞噬，進入了另一個大吞噬。
看起來，爲了解決黑色漩渦，戶江的人還成立了一些組織。
“疼痛拍賣會又是個什麼情況？這拍賣會聽着有點奇怪。與疼痛有何關係。”聞夕樹再次詢問。
虛04說道：
“看來您是那種一定要什麼都瞭解清楚了，才肯去行動的高質量勇者，太好了，是提問型勇者，我們有救了。”
“疼痛拍賣會，顧名思義，是和疼痛有關的拍賣會，疼痛作爲一種貨幣，可以兌換許多道具。”
“這些道具，似乎和人洞內部的一些東西息息相關。”
雖然已經被對方疑似吐槽問題太多，但聞夕樹還是沒忍住問道：
“這種規則怎麼來的？”
“不清楚，我們只知道……從某一天以後，疼痛成爲了一種稀有資源，人們在逐漸喪失對痛的感知能力。”
“人們需要不斷挖掘各種痛苦，來兌換各種生存道具。這個規則莫名就出現了，籠罩了小半個戶江，那些被規則籠罩的人，即便離開了戶江，也會如此……只要感覺到痛苦，只要產生了痛苦……”
“就能來博物館，將對應數值的痛苦，換成疼痛幣，然後去購買拍下物品。”
虛04此刻非常認真：
“所以，我們一直渴望一個父母健在，身體健康的勇者，您媽還健在麼？”
“你是否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冒昧了？”聞夕樹忍住了想打人的衝動。
他有一種穿越到了某個很癲的世界的感覺。
“抱歉，我只是渴望拯救衆生，我存在的意義，就是這個，我不知道我是誰，我只知道，我的主人創造我，就是爲了尋找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的勇者。”虛04說道。
她的表情帶着幾分歉意。
聞夕樹肅然起敬，即便是非人類，即便是面對如此癲的世界，也要選擇保護人類麼？哈基虛，你這傢伙！
“行吧，我大概知道了，這次的旅行，感覺不是那種幾小時可以完成的啊。你先帶我去拍賣會吧。”
虛04點頭道：
“太好了，請隨我來。”
虛04在這一瞬間，拿出了一把小刀，聞夕樹下意識就做出了防禦姿態，但見虛04說道：
“您的耐痛性還沒有建立，所以對此覺得很奇怪，但別在意，我不是要傷害您，我只是要帶您離開這裡，離開人洞村直接進入拍賣會，我必須開啓虛靈通道。”
“但我現在能量不夠了。”
聞夕樹似乎猜到了要做什麼。
只見虛04一刀插入了她自己的小腹，聞夕樹注意到……那把刀是帶鉤的。虛04露出一個微笑，彷彿感受不到痛苦，於是將那把刀，在小腹深處轉動了一下。
那些刀刃上的細小鉤子，開始鉤破她的皮膚內壁，勾破腸道。
這一瞬間，她終於露出了痛的表情，但隨之而來的，又是一種爽。
人們看到金錢就會快樂，一旦金錢和疼痛劃等號……
那麼人類也會變得奇怪。
“真……真舒服！”虛04感覺到痛苦，腸道彷彿被勾破了，但她也獲得了自愈自己的力量。
“太爽了！我……我這就帶您走！啊……嗯……好舒服！”
聞夕樹愣在原地。
他什麼大場面沒有見過，變態的小日子他見得多了，但這個場面他真就沒有見過。
虛04幾乎快死了，但強大的力量，讓她瞬間又開始治癒：
“我始終不捨得觸碰這裡……這是我最敏感的地方，現在只有這裡能讓我感覺到痛苦了。我爲了您，算是把我最後的私房錢都拿出來了！勇士……您一定要幫助我們！”
虛04的意志，讓聞夕樹佩服，但咋說呢……
這疼痛拍賣會，他已經開始有點疼了。
拍賣會上，得有多少人做出各種獵奇行爲？
其實虛04還是撒謊了。她最敏感的部位，還得往下移，但那個地方就太痛了。那是她真正的棺材本。
擁有了力量之後的虛04，雙眼射出藍光，隨後她輕喝一聲，一道水藍色傳送門出現了。
“走吧，勇士，我帶您前往拍賣會！新的拍賣馬上就要開始了。大家看到你，一定會很興奮的。”
聞夕樹說道：
“你的超能力……是傳送門？你們所有人都有超能力麼？”
“啊，您的問題還沒有結束嗎？好吧，我們所有人都有超能力，但其實我們的超能力只來源於一個體系，那就是痛苦。超能力其實是天賦……但必須感受到痛苦，才能使用這些超能力。”虛04很急。
聞夕樹可不急：
“所以，我也是？如果我現在捅自己一刀……”
“會死的，請不要那麼做，您還是素人，不要一來就玩熟手的動作。的確，痛苦會讓您獲得超能力，但最好別那麼痛……您的耐痛性還不夠強。”虛04認真說道。
在過往的檔案裡，就有人活活痛死了的，雖然爆出了大量疼痛幣，但那些疼痛貨幣，只有痛苦的主人才能使用。
“行……行吧。”素人聞夕樹決定聽勸。
他很難想象，戶江到底有多少癲狂區域。
聞夕樹不再多言，直接跨入了水藍色的傳送門內。
……
……
昏暗的燈光如垂死的燭火，搖曳不定。厚重的紅色帷幕從天花板垂下，像凝固的血瀑。空氣中瀰漫着陳舊的木質氣息，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黴味。
參與者們靜默地坐在陰影中，彷彿一羣幽靈。他們的面容模糊不清，身形也各顯怪異，甚至還有一些被輻射所影響的鹿島系風格的人，出現在了聞夕樹視線裡。
拍賣臺高聳，像一座祭壇，臺上擺放着一件件神秘的拍品，被深色的絨布覆蓋，只露出些許輪廓。
聞夕樹的旁邊，虛04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看着更爲官方。
聞夕樹還注意到，虛04身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了。
“耐痛性……看來也會導致它們的傷勢恢復很快，這算是一種良好的副作用麼？”
聞夕樹猜測着。
他的身形顯得很正常，皮膚白皙有光澤，加上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很快就引來了許多人注意。
其中一個盯着聞夕樹的男孩子，非常羨慕的說道：
“我發誓，我要是能夠奪舍你！我一定奪走你的身體！您的身體太完美了，彷彿沒有被任何東西摧殘過。”
“哦！天照大神啊！這簡直是一臺裝滿了鈔票的嶄新的atm機！我不用猜就知道，你一定是新來的勇者吧！”
“我感覺我甚至不需要用啤酒瓶，我只需要用手指，做出千年殺的動作，就能讓你從後庭部位噗噗噗的爆金幣！”
“哦，別在意，兄弟，我其實是在誇你。”
聞夕樹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但此時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眼前這個男人，渾身都是“釘子”。舌釘，鼻釘，脣釘，這種東西在他身上不值一提，他身上幾乎密密麻麻到處都是釘子。
普通人只需要看一眼就覺得疼，但毫無疑問，這個人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了。
聞夕樹內心吐槽：
“不愧是戶江，鹿島的輻射怪，遠不是你們的極限啊……”
如果連這麼一羣怪咖，進入人洞後都無法生存……至今沒有人知道人洞裡都有什麼的話——
那麼聞夕樹真要重新評估一下這次任務的難度了。
“一個追逐痛苦的世界，這個變態程度，或許我這次，能真正意義上，感受一下七級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