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的簍子裡堆着防碰撞的乾草,乾草裡放着兩壇酒。
看這送貨的方式就知道送貨人的條件不是很好,否則不會用如此原始的運送方式,放乾坤袋裡簡單又方便,還能防摔碰。
李紅酒撥開乾草,一見裡面的酒罈樣式便眼睛一亮,醬色瓜壇,大巧不工的勻潤,有不一樣的氣質,有眼力的人能看出這是高度審美人的用器。
封口也講究,用的是紅玉泥膏,看變色,有相當年份了。
誰叫他師父是衍寶宗宗主,再怎麼被師父討厭他好酒,他還是蹭喝過好東西的,所以見識過,所以這方面的鑑賞能力也是有的。
他迫不及待地一把抓出一罈,直接拍開了封泥,扯掉了封口金紙,一股沁而不膩的芬芳瞬間散出,他口鼻湊近一嗅,便忍不住眯眼搖頭,繼而抓着罈子底部就要先灌上一口再說。
一旁的廣浩遊一看就急了,想問問他是不是瘋了,若不設防,那還要人陪着送信人過來幹嘛。
趕緊一把上手,摁住了李紅酒的臂彎,對錯愕看來的李紅酒搖頭道:“師叔,真朋友送的,還是假朋友送的還不知道呢,酒我還是幫您驗一驗的好。”
李紅酒懂他意思說道:“我這些年的酒也不是白喝的,有沒有雜質,我一嗅便知。”
廣浩遊卻堅持,“師叔,還是驗一驗的好。”
兩人這態度,搞得一旁送信的人有些忐忑了,他只是普通人家,有家有小的,有一天忽然有人上門,給了筆錢僱他來送東西,錢給的不少,本以爲大賺了一筆,然看眼前情況方知有些唐突,真要牽涉什麼恩恩怨怨,酒裡萬一真有毒的話,自己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紅酒拿手中信搔了搔腦門,他就不明白了,難道說的還不清楚嗎?自己能分辨出有沒有毒,爲什麼自己說的話,宗門上下的人總是不信,有毒的東西自己能隨便喝下肚嗎?
好在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了,應付吧。
於是手一拍酒罈,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滴從壇中彈出,拍壇的手伸出食指接住,施法之下,滴露快速氣化,最終在指尖消散於虛無。
拇指搓了搓食指亮給廣浩遊看,“你看,沒毒吧。”
話畢抱起酒罈就直接咕嘟猛灌了一口。
“誒,師叔……”廣浩遊很無語,本想攔着勸一句,你確定連是誰的東西都不弄清,就直接接受?
放下酒罈的李紅酒已經是長呼一口氣來,咂巴咂巴嘴,呼聲道:“好酒!”
繼而又昂首再灌幾口,稍過癮後,他纔再次抱起酒罈細看,轉着圈的查看,嘴裡泛嘀咕,“師父從王庭那帶回的瓊漿玉露我也偷喝過,怎麼感覺比那更好喝…”
說着將酒罈遞給了廣浩遊拿着,嘟囔着拆信,“能有拿出這種好酒的故人,怎麼可能記不住…”
聽說比真正的瓊漿玉露還好喝,廣浩遊頓也來了興趣,試着問道:“師叔,讓我也嘗口試試?”
李紅酒甩了下手,讓他隨意,也順便抖開了信件查看。
信上內容曰:李兄明鑑,弟遇人不淑,誤對人泄露家師醜聞,其經過,有心人慾當衆暴露,恐聲名不保,特邀李兄助一臂之力。西牛聚窟洲,美酒恭候,雷霆劍中老友。
這信看得他眉角和嘴角不時抖動。
“果真好酒。”捧着酒罈的廣浩遊嘆了聲,卻見師叔反應不對,立馬靠了過去,想看一眼信中內容。
誰知李紅酒的反應有點及時,直接將信一折,擺明了不想讓別人看到。
廣浩遊還是忍不住問了聲,“師叔,誰的信?”
李紅酒沒好氣道:“關你屁事,去,先把人送下山。”擡下巴示意了一下送信人。
好吧,廣浩遊只好將酒罈還給他,先伸手示意送信人跟他走。
送信人拱手告辭。
目送兩人遠去後,李紅酒又攤開了書信再看,看得有些呲牙咧嘴。
這信別人基本是看不懂的,而他一看就知道是誰的來信。
雷霆劍中老友還能是誰,除了師春那賤人還能有誰。
別人也難以假冒,西牛聚窟洲那麼大,一洲之地,信裡沒說具體見面地點,而他有跟師春聯繫的子母符,到了聚窟洲自然就能聯繫上。
還有,那賤人有沒有師父都是個問題,就那出身怕個鬼的名聲不保,反倒是他幹過暴露師父隱私的事,那信中所謂誤對人泄露家師醜聞的事,就不難理解是什麼意思了。
做賊心虛的人一看就懂。
於是這封信的意圖就明明白白了,前後呼應,不來就把你的醜事暴露出來。
試問這種信,他怎麼方便讓同門看到,宗門介入了的話,不好解釋。
他皺眉疑惑着慢慢坐在了門前石階上,拿着信反覆琢磨,不知那賤人來這一出是幾個意思?
這種醜聞爆出來,對他是有影響,但到了他這種身份背景的人,沒有實據的事僅憑紅口白牙也傷不了他的根本。
當然,醜聞爆出來,麻煩肯定是麻煩的,畢竟他師
父真幹過,是有理有據的真事,覈對起來很尷尬。
他也知道就算惹出這事,師父其實也捨不得真把他怎麼樣,但以後見到師父肯定也很尷尬。
說到底,他也想的開,不怎麼怕這種醜聞,怕的話當初就不會暴露出來。
以此要挾的人應該也知道靠這個得不到什麼。
他有些擔心的是,自己若不去赴約的話,那賤人不會真的較真吧,真要是較真,那就容易層層加碼,暴露師父隱私的事是小,把萬鈞雷霆毀壞各派法寶的事暴露出來,那纔是真給宗門惹麻煩。
他拿着信歪頭歪腦反覆費解的是,那賤人找自己到底要幹什麼。
想也能想到,肯定沒什麼好事,邀自己喝酒犯得着要挾嗎?
還有,聽聞那廝一直在東勝王都那邊隱居潛修,什麼時候跑西牛聚窟洲去了,那什麼鬼地方,自己只聽說過,壓根沒去過。
聞到酒香,他順手抓着酒罈又多灌了幾口,咂巴嘴,滿臉欣賞意味的搖頭,“真是好酒啊!”說着又嘟囔了起來“管夠,真的假的,那廝哪搞到的這種好東西,這種佳釀的一些釀材可不好收集,何況還是上百年的陳釀…”
忽然順手一甩,手中信着火了,當場燒成了飛灰。
別的先不管,他抱着酒罈先過把癮再說……
次日,向宗門報請過後的李紅酒喬裝打扮下山了,說是要下山遊歷一下。
宗門要給他派兩個隨行弟子,被他拒了,說不用人伺候。
宗主瞿五明倒是對他進行了一番詢問,有關送信人送酒的事知道的清清楚楚,顯然是廣浩游上報了。
不過都被李紅酒撒謊糊弄了過去,他知道要是說出師春來,會多很多事,什麼五品定身符的事,他師父就明裡暗裡提醒過他很多次。
他也不知道師春怎麼會活成那樣,好好一個聰明人,也不知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爲了名利把自己置身在了險象環伺中。
瞿五明倒也不擔心這弟子下山會惹出什麼事來,沒根棍子上趕着逼迫的話,就是個不願搭理事的人,唯獨叮囑了注意安全之類的,令其易容後悄然下山,甚至不讓宗門內過多人知道。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意思。
說李紅酒懶沒問題,說他沒腦子肯定是不對的,下山後的他,先經巽門穿越到了東勝王都那邊溜達了一趟,期間用子母符跟師春聯繫了一下,確認沒有回覆後,他才轉道去了西牛王都那邊。
兩地溜達時,他都打聽了一下聚窟洲那邊情況,打聽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沒辦法,根據他對師春的瞭解,那賤人摻和的事動靜經常搞很大。
這纔是他真防着師春的地方,佳釀雖勾人但也怕被牽連。
至於會不會被師春給謀害,他反倒不擔心,儘管信裡透着威脅。
然他這種街頭打探的方式根本打聽不到什麼,一些權勢介入的事,消息擴散方面都有相當的管控力度。
於是他在一個風蕭蕭的日子裡,從抵達聚窟洲的巽門裡走了出來。
一出巽門,他就感覺到了一些異常,發現一旁排着隊等出去的人,正在逐一被仔細檢查。
走到附近的店家,向店家打聽了一聲,“勞駕,聚窟洲離開要查這麼嚴的嗎?”
店家搖頭,“也不知怎麼回事,前段時間突然就嚴查了,搞得我們生意都受了影響。”
李紅酒又扭頭看看出口方向的盤查動靜,心裡嘀咕,總不至於這也能跟那賤人有關吧,不至於這麼巧吧?
謝過店家後,走遠了些的他,終於摸出了跟師春聯繫的子母符,發出了熱情的消息:兄弟,想你了,我來了。
事實果如他所料,子母符上很快有了師春的熱情回覆;酒哥,終於盼到你了,一堆好酒等着你,快來遙山城。
一堆好酒?李紅酒確實有些心動,但還是試探問:不會有什麼坑等着我吧?
師春反問:坑沒有,美酒佳人倒是有,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