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寒輕輕吐了口氣,再開口時聲音已變得漠然:“刀架在楊毅脖子上時我卻忽然不想殺他,只覺那樣實在太便宜他了。於是我回到風吟接收了你的勢力,又因爲鳳豫當年銀髮紫瞳的風神形象一直被風吟百姓記在心中,再加上有靈兒……木雙雙相幫,我在短短三年內便除去了卓家勢力,籠絡朝臣,登基爲王。”
亦寒把過程說得是那樣潦草,想起他在衆人面前君臨天下的霸氣,想起秦霧他們對他不自覺的畏懼,想起他說有靈兒相幫,說不在意絕對是騙人的。
我長長地吐着氣,手指無意識地在他胸口畫着圈圈,想着我剛剛立下的一統天下的決心,卻不知助亦寒稱霸究竟是對是錯;想着轉眼我在古代已待了快一月,卻沒有找到合適的身體,不知會不會真的一夕老去,年華不再……
手猛然被握住,寬大的手掌帶着灼熱的溫度包住了我整隻手。我愕然擡頭,只見亦寒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紫色眼眸中赤紅若隱若現,那薄薄的脣微微抿起,卻像蓄勢待發的野獸,時刻等着將我吞入腹中。
此時此刻,我又再度感受到了自己與他本質的差別,那熾熱霸道的氣息,那寬闊結識的胸膛,那勻稱有力的肌肉,那抵着我的灼熱僵硬的凸起……
我啊地低叫了一聲,猛地從他身上跳起來,退到一邊,臉紅紅地道:“我還沒問完問題呢,雲顏還好嗎?風吟那個臨宇是不是她假扮的?韓絕沒事吧,還在經營伊修行會……啊!”
也不見他怎麼動,等我回過神來,卻已經被他橫抱起來,向很近的牀鋪走去。
“你那麼聰明,該猜到的總會猜到。至於韓絕……”亦寒忽然低下頭,陰鬱地看着我,“他只要不死,都與你無關。”
我一愣,條件反射地問道:“難道他反叛了?”
“沒有!”亦寒不耐地答着我的話,將我放在柔軟的牀上,“他把行會經營得很好。”
那就好。我心裡吁了口氣,無論如何只要一想到他是子默的祖先,就覺得無法不管他。只是,我擡頭愕然道:“那你爲何生氣,總不會是……”我一頓,“吃醋吧?”
亦寒瞪了我一眼,忽然俯下身狠狠吻了下來。待放開時,我已兩腮嫣紅,氣喘吁吁:“你這醋吃得真是好沒道理,韓絕又不知我是女子!”
亦寒哼了一聲,冷冷地慢條斯理地道:“你以爲,我當初是如何愛上你的?”
我一愣,立時驚得從牀上跳起來大叫:“不是吧!原來你喜歡男子?!”
亦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聲音卻依然清冷:“你以爲常年來都扮成男裝,你就真是男子了嗎?在真正的男子眼中,你總還會不自覺流露出女子形態來,當時或者只覺異樣憐惜,等時日久了自然就想明白了。”
我臉一紅,低下頭去,總覺得亦寒這番話不像在說明,倒像是變相的表白。
亦寒一把抱住我又吻了上來,我被吻得暈頭轉向,等回過神來早又被擰進了牀鋪裡。我急急往上挪了挪避開他的脣道:“我……我還有很多問題沒問完呢!”
亦寒輕輕一扯就將我扯回了身下,額頭明明冒着細密的汗珠,呼吸又是急促的,聲音卻竟能清冷如昔:“一會再問,我總會如實告訴你的……”
“不行……”灼熱的呼吸觸到我臉上,只覺全身像被下了軟骨散,浮沉不由己,連搖頭也變得軟弱無力,“一會……我就該回去了。”
亦寒遊移在我身上的手猛然一僵,手勁極大地攫住我肩膀,幾乎是低吼道:“回去?!去哪?!”
被他一吼,我陡然驚醒過來,背上涔涔一片冷汗。我深吸了幾口氣,纔有自信對上那雙暗紫的眼眸,低聲道:“我是靠來回於時間夾縫,才能找到你的。但這個身體卻不能在伊修大陸久待,每隔七天我必得回去一趟。除非……除非找到新的能契合的屍體。”
亦寒將我攬在胸前,皺起了眉,面容因爲被披散的銀髮遮住了光而看不真切,紫色眼眸中卻沉沉暗暗,如有一根浮木漂流在茫茫大海中。
“喂,亦寒。”我退開一點,眯起眼危險地看着他,“你可不要打殺掉一批無辜的人給我試驗的主意啊!”
亦寒一怔,別開了眼,看他那心虛的樣子就知道這念頭肯定在他腦中轉過。亦寒清了清嗓子才道:“我是在想,你原來的身體還行不行?”
“哈?!”我驚得又要跳起來,“你是說臨宇的身體?還在?五年過去不是早該腐爛了嗎?”
亦寒眼中的黯然一閃而逝:“雲顏保住了它,將它藏在冰棺中。”
亦寒的話讓我心中一陣狂喜,又有些惴惴。能回到臨宇的身體自然是再好不過,但卻不知兩度死亡,五臟六腑皆受大損的臨宇是否還有存活的可能。
正喜一陣,憂一陣地沉思着,忽聽亦寒輕道:“你的真名叫什麼?”
我一愣,擡起頭來,望見他眼底隱隱的失落和憂傷,心裡痠軟。於是跪坐到他身旁,扯過他的手在他掌心一字一畫寫着:“我叫林伽藍,森林的林,藍色的藍,中間這個字念加。”
我寫完,卻是怔怔看着他遍佈傷痕的手掌失了神。從前只覺亦寒的手修長清涼,除了練劍而來的薄繭,並沒有什麼瑕疵。此刻,卻只見一道道數不清的猙獰傷痕縱橫在這雙完美的手上,彷彿在無聲地講述着這五年的悲傷。
“伽……藍……”我聽到亦寒用極輕柔又生澀的語調喚我,輕輕的兩個字,卻像用靈魂嘶吼出來的聲音,“伽藍……”
我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擡起頭來,卻只覺脣上一熱,他已溫柔地吻了上來。
遍佈傷痕的手輕輕撫在我身上,酥麻刺痛卻掩不住憐惜的溫柔,我忽然不想再有任何顧忌,只想真切得感受他,也讓他感受我。哪怕這個身體在下一秒就會消失,也絕不放開彼此。
衣服一件件離體而去,身子陷入柔軟的牀鋪中,汗水一滴滴落在我胸口……縱情、肆意、又滿懷劫後餘生的欣喜憂傷。
我沉淪在這樣的激情中,沉淪在渴望已久的氣息裡,終究忘卻了必須回去的念頭,忘卻了那個世界,融化在他熾熱而憐惜的懷抱中,永世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