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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只有忍耐,直到有一個人能夠活下來。”校長看着天空,好像對着那朵剛剛飄過的雲彩緩緩地說道,“這個忍受痛苦的過程也是修練意志力的過程,因爲殺手的最高層次涉及到神秘的精神修練,必須具有超強的意志力。”
每一天,都可能有人在他的面前死去,每一天,他都可能死在別人面前!
所以,徐行一直沒有朋友,直到那一天,在傑克之後,徐行再也沒有和別的孩子那樣說過話,他不敢,也不想,或者也可以反過來說――他不想,也不敢!
“這裡就是一個戰場。”校長冷冷地說,“你們可以充分表現出嗜血和野蠻。但是在充份發揮野性的時候,不可以喪失了應有的冷靜,殺手一定要絕對的冷靜!”
校長的眼睛在閃閃發着光,銀色的面具照出衆人麻木的神情:“冷靜沉着可以讓野性成倍的發揮威力。要記住,殺手一定要冷靜,而嗜血的本性會變成一種激情,讓你充分理解生命的意義!所以你們要麼竭力求生,要麼慷然赴死!”校長的話就像一個大哲人一樣高深。
要麼竭力求生,要麼慷然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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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裡,島上總會有些海鳥,而今天,濃密的樹林裡鳥雀無聲,這很不尋常,徐行伏下身子,靠在一棵由加利樹下,凝神細聽着。一路上他已經發現了十六處陷阱,每一處都足以致人死命,而這十六處,足以消滅一小隊海軍陸戰隊士兵。
今天的任務有些不尋常。
這是個火山島,遠遠得就會看到中間的山峰,那其實是火山噴發後形成的火山錐,看得出這座火山已經沉寂很久了,因爲從來沒有聽到過任何的動靜,或是看到那裡有冒過煙。
“正午前到火山洞,殺掉你見到的第一個人。”校長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包含着太多的可能。
這麼多次任務完成下來,徐行大概也知道自己不會是唯一接到任務的人,而每一個人的任務可能都不太一樣,但也可能是一樣的。
“正午,火山洞,第一個人,會是誰呢?”徐行心思電閃,卻只是點頭而去。
大概有人的任務是殺掉在這條路上經過的任何人吧!徐行的視線落在一隊正在前進的食葉蟻上。
說是食葉蟻,其實它們也不完全是素食主義者,至少現在它們正擡着一隻臭蟲,這種蟲很臭,喜歡由加利的葉子。
徐行微微一笑,想起了當年在福利院的日子,只是經年,卻恍如隔世,不由得心中微酸。
遠處傳來一聲厲喝,接着就是金鐵相擊之聲,顯見是有人中伏。
一聲慘呼,然後聲音全無,戰鬥已經結束。
十七!徐行心道,這個數字可能不太準確,但只少不會多。
擡頭看了看天空,透過濃密的樹葉,陽光仍然直射進來,正午,馬上就到了。
沒有時間了,只有拼了!
徐行如狸貓般一躍而起,開始伏低身子,向着左側潛去。
未出十步,突然心中一動,警戒突生。耳邊傳來一絲破空之聲,徐行頭也不回地一閃身,避過那支足以穿透樹幹的鋼箭。
徐行身後四米外的一段枯木突然四崩而裂,一人躍在半空,長刀當頭劈下,頭蒙黑套,只露出兩隻發亮的眸子,看到原本志在必得的一擊落空,於是便親自出手,期望一擊而成。
“接着!”徐行低喝一聲,緊接着一甩手,一大團黑影化成漫天碎葉紛紛揚揚灑落,其間居然還有幾顆黑色之物帶着尖嘯而至,隱隱間還有一絲惡臭。
暗算之人心道不好,尚未落地便將手中之刀揮得水潑不進,等他落地後,擋在身前的碎葉已經如齏粉般,但那幾顆異物,因不知是何種暗器,不敢妄接,閃過了四個,但仍有一隻打在刀上,臭味益發重了起來。
此時徐行早已經不見。
拿起刀來,明晃晃的刀刃上濺着一團黃綠色的汁液,臭味便是自此發出,此時他已認出這是何物。
他暗罵一聲,轉身亦消失在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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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徐行已經到達了樹林的邊緣,離火山洞沿還有三十米之遙,他突然停了下來,消失在茂密的樹冠中。
大概還有三分鐘。校長的時間觀念一向很強,說正午,那是早一分遲一秒到都不行。
一道人影從對面方向穿出樹林,向火山口飛奔而來,站在洞口,向下望去。
是他麼?徐行暗問。
其實是誰好像沒有什麼差別,但實際上是有些差別的,在這些倖存者當中,沒有人是絕對出色的,每個人面對別人時都無必勝的把握。
因此,出手的時機便極爲重要。
徐行擡頭看看天,陽光燦爛,樹影已經縮至最小。
正午!
徐行腳一蹬,粗大的樹幹應聲而裂,身子騰空而起,如蒼鷹般向那人撲去。
“暗器!”徐行身在半空便已經出手招呼,又是一團黑影夾着幾顆硬物,還有一絲臭氣。
這回看得清楚,又是樹葉中藏着幾隻張牙舞腳的臭蟲。
“又來這一套。”
那人心中暗罵,抽出長刀便向着徐行砍去。反對那樹葉和臭蟲理都不理,縱然被樹葉和臭蟲打中,至多不過胸口發青全身發臭,不至受傷,但只要徐行硬接這一刀,不是被凌空劈成兩半,也會被震下深洞,到時不死即傷。以此看來,自己有八分勝算,於是更是把功力全數運到刀上。
樹葉被刀風激散半空,半空之中,徐行嘿嘿一笑,右手柳葉一閃,那蓄滿勁力的一刀被柳葉接個正着。
左手在空中一扯,突然身子快速向上升起,接着又向後退去。那四隻臭蟲卻消失在那人的胸口。
突覺心口一痛,一個踉蹌,不由得以刀拄地,往胸口望去,四團血跡慢慢擴大,他沙啞着問道:“爲什麼!”
“還能爲什麼?你太大意了。”徐行淡淡地說道,他高高地站在樹冠上,隨着樹枝上下搖擺,像個君臨天下的王侯。
“大意……是,太大意了。”他吶吶自語,一手扯下頭罩,是一個粟發少年。
“其實以你的能力,與我相搏,原本勝算有五成,也不至於這麼快就送命,可惜你過於行險,又以經驗從事,以爲我此次仍是以蟲當暗器,卻沒有想到我已經在蟲體中安入了堅硬的銳石塊,足以取你性命。”
“你怎麼會?”粟發少年擡起頭,緊緊盯着徐行,手中的刀已經深深地插入了火山岩中。
“我怎麼會用這個辦法是麼?”徐行替他問了下去。
粟發少年沉默不語。
徐行冷冷一笑,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因爲你身上有臭氣,我知道是你,所以才定下此計,若是旁人,一定無效。但因爲是你,就一定會見效,因爲你在林中設伏多處,可見不喜正面對敵,慣常行險之人定會行險招,我想你剛纔這麼急地出來是想在洞邊設下埋伏吧!”
粟發少年臉無血色,半是驚訝半是因傷,胸前的血漬已經連成了一片。
“你若是不急着出來,我也許殺的就不是你了,”徐行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這就是命運!誰讓你是我第一個看到呢!”
說到此處,一道刀光電閃而來,徐行在空中一扭,一個倒栽蔥掉了下來,恰恰避過那可怕的一刀,衣袖處卻被劃了個長口,小臂也見了血。
快落到地時,徐行一個鷂子翻身,挺立在地,正好見到那粟發少年搖搖晃晃地掉入洞中。
“好傢伙,還真是厲害。”徐行捏把冷汗,真要放手拼起來,還不知道誰能留下呢。
風徒然大了起來,林濤陣陣,與遠處的海浪相互呼應,掩去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徐行轉身消失在密林之中,他還要趕回去向校長彙報。
回程亦如來時一般不平靜,好在徐行並沒有以爲完成任務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回到營地,而是分外謹慎。正像校長說的,放鬆就意味着危險在側。
也正是因爲他的小心,躲過了另兩次伏擊。而他的生還,也意味着對手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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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他坐在海波利樹下,雙臂抱膝,下巴擱在雙臂上,眼睛凝望着翻騰的大海。
“很美,不是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傑克已經走上了黑巖,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了。
徐行聳聳肩,海風吹起了他的長髮,慢慢地說道:“當你不去想它的本質時,它的確很美,……”
“大海就像一張溫柔的大嘴,慢慢啃咬着這片海岸,雖然每一次海浪的撲擊都會破碎成無數浪花,但它從來沒有放棄,是誰給了它這樣永恆的信念和動力呢?”傑克吶吶地問道,眼睛卻遠遠望着那片沸騰的大海。
“遠在三十八萬公里外的那個麻臉衛星!”徐行冷冷地回答。
“麻臉衛星?!”傑克輕聲笑了笑,走了上來,坐在他的身邊,說道,“這樣的話真是煞風景,地球上的所有美麗不都是這樣形成的麼?”
“真是浪漫的想法!”徐行輕笑起來,但也只是微微一抽動面龐,自從那一夜兩人傾談之後,關係突然近了很多,只是從來沒有這樣多話。
“今天人又少了一半,光我自己就殺了兩個,你呢!”傑克突然開口問道。
“145、78、96。”徐行沉默了一陣,張口吐出三個數字。
“越來越近了!”傑克擡起頭看着天空,悠悠地說道。
“嗯!”徐行閉上眼睛,他感覺好累。
“流星!”傑克突然叫了起來,他的手指向天空,一邊去拉徐行,“天琴座的,好多,快許願!”
兩個孩子突然跳了起來又跪在地上,閉上眼睛,雙手抱在胸前,四顆流星飛快地劃過天際。
“你許的是什麼願?”徐行輕聲問道,他仍緊緊閉着雙眼,絲毫也沒有那種面對強敵的警惕。
“只有深藏心底的願望纔會實現!”傑克虔誠地看着天邊,臉上無比的肅穆和**。
“哦!”徐行輕輕應了一聲,呼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