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白雲聖地，佛法無邊
雍州，雲層之上。
張九陽一行人乘雲駕霧，朝着白雲寺的方向趕去。
他一邊飛行一邊打量着下方雍州的景色，放眼望去，大部分地方都是戈壁，大地上溝壑縱橫，就好像前世地球上的黃土高坡。
貧瘠的土地上，樹木和水源十分稀少，這也導致大部分村莊和城池都是傍水而居。
越是靠近雍州的西方，天氣似乎就越發炎熱，和已經下雪的冀州完全是兩個極端，他甚至還看到，下方有百姓赤着上身，在烈日下勞作。
冀州苦寒，雍州大旱。
但無論環境如何艱難，大地上總有人的身影，他們在拼命活下去，堅韌得令人難以置信。
張九陽心中有着一絲動容，他如今立於雲霄，乘雲駕霧好似仙人一般，可曾幾何時，他又何嘗不是百姓中的一員。
心念一動，他施展了玉鼎宮祈雨的法術，隨手招來了雨水，如銀線般灑向人間。
隱約間，他似是聽到了人們的歡呼聲。
雖然這雨水很快就會消散，無法實質性地改變雍州乾旱的狀況，但當聽到那些快樂的笑聲，張九陽便覺得這是有意義的。
一個六境改變不了，那十個六境呢？一百個呢？
六境不行，那七境、八境甚至九境呢？
修仙除了追求自身的超脫，或許也應該爲這片哺育了自己的天地做些什麼。
這一刻，張九陽想開創一個宗門，聚攏一些志同道合之士的想法更加強烈。
通濟對張九陽的行爲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目露欣賞之色。
他剛想說些什麼，面色卻突然一變。
“鐺！”
“鐺！”
“鐺！”
……
一道遙遠的鐘聲傳來，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通濟的神色順間變得十分凝重，沉聲道：“不對，這是我白雲寺的金佛鐘，現在還沒有到酉時，爲什麼突然會響起來？”
白雲寺有晨鐘暮鼓之說，每天晨時和酉時都會敲鐘，一個寓意開山門，一個代表閉山門。
而若是在這兩個時間段外敲鐘，往往就代表寺中有大事發生，附近的僧人需要立刻回去。
張九陽沒有任何廢話，道：“既然如此，我們快些趕去！”
他屈指一點，腰間的寶葫蘆中飛出一道身影，迎風而漲，渾身流轉着黃金般的璀璨光澤，明明沒有翅膀，卻也能馭風飛行。
正是那隻黃金蟒。
此蟒本就有一絲上古血脈，是天生地養的異種，在葫中世界還做了創世蟒神，得了紫氣蘊養，現在已經有了一絲返祖的跡象。
它甚至開發出了一種特殊的能力。
衆人踩在黃金蟒那如小山般的頭顱上，緊接着周圍電閃雷鳴，狂風呼嘯，虛空竟然裂開了一道縫隙，漆黑如墨，充滿了神秘和未知。
而後黃金蟒一聲咆哮，從那道縫隙中鑽了進去，剎那間，縫隙自動合攏，雷霆和狂風也都消失不見，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爹，你快看！”
地面上，有個喜歡擡頭望天的小孩子面露震驚之色，大聲喊着正在勞作的父親。
“怎麼了？”
“有龍，剛剛雲層裡有龍，我看到了，金色的，好大一條呢！”
男人擡起頭看了看，此刻風停雨散，天上除了絲絲縷縷的雲朵外，就是一輪刺眼的大太陽。
“瓜娃子，又在胡扯！”
“我沒胡扯，就是有龍，誰說謊誰死老子！！”
片刻後，田野中響起了一個孩子悽慘的哭聲。
……
白雲寺內的山峰上。
此刻那幅畫在石壁上的《五百羅漢降魔圖》已經面目全非，三目羅漢被挖去了眼睛，長耳羅漢變成了聾子，睡夢羅漢再也醒不過來，酒神羅漢被烤去了所有酒氣。
原本姿態各異栩栩如生的五百羅漢，現在全都失去了神韻，變得十分呆滯，死氣沉沉。
天尊輕輕活動了下手腕，彷彿只是結束了一場熱身。
他再次注視着壁畫，輕輕一嘆。
“雖然是假的，但畫聖筆下幾可以假亂真，可惜了一幅傳世名畫。”
沒有停留太久，他徑直向着壁畫走去。
就在快要撞到石壁上時，他的身影卻好似水流一般涌入了這幅壁畫中，消失不見。
那幅《五百羅漢降魔圖》中，突然多了一位神秘的黑袍人。
畫中世界，天尊打量着四周的天地，山光水色，雲鳥花魚，和現實中沒有任何區別。
即便以他的法眼，也看不出什麼破綻，可見畫聖手段之妙。
當真是一處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天尊的目光朝着其中一個方向望去，那裡是一座湖泊，倒影着遠山，景色十分優美。
他走到湖邊，看了一下水中倒影，淡淡一笑。
“倒是藏了不少心思。”
下一刻他伸手一攝，那座遠山竟被他生生移動，好似被巨人推動，挪移了方位。
剎那間，湖水中的倒影變了，與山體結合在一處，恰好是一尊巨佛的樣子。
佛祖拈花微笑，做慈悲狀。
嘩啦！
湖泊中間突然多出了一道門戶，裡面滿是幽光，看不出那裡都有什麼，卻彷彿有着無窮的吸引力。
天尊腳踏碧波，一步步向着那道門戶走去。
穿過那道門，纔是白雲寺真正的聖地。
所謂的聖地，一直都藏在畫中，並且設有機關，需移山對位方能開啓，這是白雲寺傳承千年的秘密，可天尊卻如數家珍。
不過就在他即將踏進那扇門時，變生肘腋。
石佛突然降下巨手，以拈花指砸向天尊，佛光璀璨，法力無邊，好似神明之手從天而降，要降服大魔。
可佛手在即將落在天尊頭上時，突然變成了一片片花瓣，在空中緩緩飄蕩，配合着晚霞落日，景色十分唯美。
“喜歡拈花，那就變成花。”
天尊緩緩擡起眼眸，望着遠處佛頭上肅立的那道身影，微微一笑。
“通慧，沒想到你還是察覺到了，這些年進步不小，你修行了三十二年的閉口禪，是爲了一朝雷音，頓破七境的吧，聽我一句勸，不要浪費在這裡。”
佛頭上，白鬚飄飄的通慧手持一根九環錫杖，八寶袈裟無風自動，雙目中有怒火閃過，但更多的是凝重。
聖地被開啓，這讓閉關中的他被驚動，當趕來時五百羅漢已經死傷殆盡。
那一刻，哪怕是證得靈臺空明，心如止水的他，也不由生起了雷霆之怒。
這五百羅漢雖然聒噪，常常喜歡吵架，但許多白雲寺的高僧，都是在他們的關照和教導下成長起來的。
在數千年的漫長歲月中，壁畫中的羅漢們早已將白雲寺當成了自己的家，而一代代的僧人，也將他們視爲長輩和師父。
只是他同時也很清楚，眼前這個令人完全看不透的神秘男子，實力強到可怕，恐怕是白雲寺遇到的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敵人。
沒有任何猶豫，眼看天尊即將進入門中，通慧猛地一震手中錫杖，將其插在石中，而後飛身而起，端坐在錫杖上。
嘩啦！
九環錫杖叮咚作響，一股驚人的威勢蔓延開來，將還在飄落的花瓣震成粉碎，也吹動了天尊身上的衣袍。
轟隆！
畫中世界突然變得佛光璀璨，梵音如雷，一股浩大的禪意沖霄而起，通慧的身後浮現出了一尊巨大的佛陀法相，似是要開口說話。
天尊的腳步微微一頓，眼中泛起一絲波瀾，似是被勾起了興趣。
閉口禪是佛門中一種非常特殊的修行之法，佛門認爲一切衆生之生死輪迴，皆由於身、口、意三業所致，若消除此三業，可速得解脫。
其中閉口禪的修行就是爲了減少口業。
口乃心之門戶，口閉心沉。此處一靜，萬物皆景；此口一閉，萬籟皆勝；此心一沉，萬象可愛。
看上去似乎不難，但要時時刻刻修持，甚至連睡覺都不能開口，難度極大，非有大恆心大毅力者不能修成。
佛門曾有高僧說過，二十年不開口說話，向後佛也奈何你不得。
修行閉口禪的時間越長，口業就越少，精氣神深藏於胸口的檀中大穴，就彷彿一座蓄起萬頃波濤的大壩。
當再度開口的那一剎那，大壩瞬間崩塌，幾十年的積累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可碎金鐘，斷玉關，發之陽聲，改天換地。
通慧已經修行了整整三十二年，積蓄起的威勢何其驚人，此刻轟然破功，爆發出來的氣機甚至讓畫中世界都開始晃動不穩，搖搖欲墜。
彷彿整個世界，都承受不住他這一句話的重量。
“佛！法！無！邊！！！”
轟隆！
隨着話音落下，那石佛竟然褪去了石身，在顫抖中站了起來，渾身上下都流轉着永恆不滅的金光。
祂用僅剩的那隻佛手，再次朝着天尊砸來，這一次，佛手竟然越變越大，幾乎遮蔽了整座天空，蔓延了整個畫中世界。
天無日月，唯有佛光。
佛手未至，天尊腳下的湖泊就已經開始凹陷了進去，恐怖的威壓幾乎將湖水分爲兩半，整個大地都微微一沉，浮現出了一道巨大的掌印。
佛法無邊，回頭是岸。
若不回頭，便斷頭。
天尊擡頭望着那令人絕望的佛手，體會着那驚人到不可思議的佛力，忍不住輕輕一嘆。
“好一個閉口禪，若是讓你用來破境，恐怕還真能踏入七境，可惜了。”
三十二年閉口禪，開口之時的第一句話，幾乎能觸摸到言出法隨的境界，可惜通慧沒有用來破境，而是強行將佛力提升至巔峰，要和他一決生死。
這一掌，已有七境之力。
“可惜就算是佛法無邊的佛祖，也死在了光陰逆旅之中。”
他話音剛落，佛手那璀璨的金身上，竟然開始出現了腐朽的黴斑，彷彿一瞬間歷經了歲月沖刷，滄海桑田。
每一息都是轉瞬千年。
就在佛手即將落在天尊身上時，那金色已經完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斑駁的歲月痕跡，腐朽氣息。
咔嚓一聲，佛手崩塌，化爲灰塵飄散於空中，就好像雍州之地那終年不退的黃沙。
噗！
通慧方丈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氣勢一落千丈，變得十分萎靡，連原本明亮的雙目都變得渾濁不堪。
他充滿震驚地望着天尊，喃喃道：“倒果爲因……你，你究竟是誰？”
倒果爲因法和閉口禪，是他最擅長的兩大神通，但諷刺的是，對方破他三十二年閉口禪的手段，竟然就是倒果爲因法。
而且在此術上的造詣，對方堪稱是登峰造極，他修行了一輩子，卻連望其項背都做不到。
“我是誰……”
聽到這個問題，天尊的眼眸中泛起波瀾，久久沒有說話，似是在回憶着曾經那段漫長又刻骨銘心的歲月。
良久，他看向通慧方丈，道：“你修持一生，也算是佛門高僧，既如此……”
他揮一揮衣袖，散去了周身繚繞的雲煙，露出那襲黑袍，以及黑袍下的青銅面具。
緊接着，他伸出那隻修長的手，緩緩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當他的容貌徹底暴露在陽光中時，通慧瞳孔劇烈一震，甚至比看到自己的閉口禪被破掉還要更加震驚百倍。
一代佛門高僧，此刻卻全然失去了定力，如遭雷劈，身軀顫抖，就連說話都哆哆嗦嗦。
“你，你，怎麼可能……”
“你……還活着……”
天尊重新戴上面具，而後伸出一隻手摸向通慧的頭頂，平靜的聲音中似乎藏着深淵般的情緒。
“我當然還活着，我一直都活着。”
“那些想讓我死的人，怕是要失望了。”
……
虛空之中，黃金蟒穿梭如電。
這是虛空穿梭的神通，它的血脈非常不凡，竟然能涉及空間之道，衍化出了這一神通。
論速度甚至比劍閣的御劍之術還要快，當然，也非常耗費它的法力，若非急事，輕易不會使用。
大約只用了幾個呼吸的時間，黃金蟒就從漆黑的虛空亂流中飛了出來，重新回到了現實世界。
而此刻，他們已經到了白雲寺的上空。
千里之遙，剎那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