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居山的大墓！”
張九陽瞳孔一凝，脫口而出道。
與此同時，許多疑惑也如冰雪般消融，豁然開朗，只是他的心中卻蒙上了一層陰鬱。
爺爺最終還是……逝去了嗎？
原先他還抱有希望，想着爺爺或許還活着，兩人還能再見。
諸葛七星嘆了一聲，眼中帶着一種對老朋友的緬懷。
“沖和在那個世界，意氣風發，萬衆矚目，以一手畫畫神通名震天下，但世人並不知道的是，他最擅長的其實還是觀星之術。”
“四維定位，八極開張，龍鎮東溟，佛照西極，仙居南鬥，鬼守北陰。”
“此乃觀星古籍中所記載的一種奇術，名曰四象定位。”
張九陽眼中一動，想起了在山村小院中，爺爺觀星時於地上畫出的星樞盤。
外層刻二十八宿距度，內層標十二次分野。
子午定極，四象鎖宮。
當時他認出了這是一種觀星定位的法門，卻沒有聯想到神居山的那座大墓。
此刻回想起來，神居山大墓中的龍、佛、仙、鬼格局，分明不就是爺爺所畫的四象星位嗎？
“不對，龍脈不是天尊殺了老龍王后，拘龍魂於地下才形成的嗎？”
張九陽疑惑地問道。
諸葛七星搖頭笑道：“那裡本就有一條龍脈，所以天尊纔會將龍魂放於那裡蘊養，但你只看到了龍魂，自然就會忽略了隱藏更深的龍脈。”
張九陽目光一閃，追問道：“既然如此，那天尊究竟是誰？”
“諸葛前輩，不要說你不知道。”
對此，諸葛七星並未隱瞞，頷首道：“我確實知道天尊的身份，畢竟若是連自己下棋的對手是誰都不知道，自然也談不上贏。”
“只不過……”
他深深望了張九陽一眼，道：“難道時至今日，你還沒有猜到天尊是誰嗎？”
張九陽心中微震，眸光明滅不定。
“其實你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就算我說了另一個名字，你怕是也不會相信。”
默然片刻，張九陽緩緩擡眸，道：“我明白了，多謝前輩提醒。”
諸葛七星灑然笑道：“達者爲先，以你現在的修爲，怕是老夫纔要稱你一句前輩。”
張九陽一愣，而後也笑了出來。
但隨即笑容又漸漸消散，雙眸中紫氣氤氳，金光如日，純陽之炁如一片被煮沸的汪洋，恐怖的氣機甚至引動了天上明月，讓現實中的海洋潮汐都爲之異常。
“不管天尊是誰，我都會親手宰了他！”
……
大幹，青州。
一口紫金葫蘆正在悄然向地下遁去，原本荒涼的葫中世界多了不少人影，但大多都傷勢不輕。
其中有一些普通的百姓，他們似是剛剛經歷過一場災難，眼神驚恐，身子瑟瑟發抖。
李觀棋的白衣有一角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傷口似是被某種怪物撕咬，以他八境的修爲，居然都久久無法癒合。
此刻，他望着眼前那顆裂開的棋子，眸光低垂，看不出悲喜。
但嶽翎等人卻能感受到一種悲傷。
“方圓死了，我這個弟子，雖然不成器，腦子笨，小節有虧，但大事上從不模糊。”
“太平觀，沒了。”
嶽翎輕咳一聲，似乎也受了不輕的內傷。“觀主節哀，不知我欽天監……”
李觀棋嘆了一聲，道：“諸葛監正帶領全族弟子共赴國難，逆運護國八陣圖，引爆了整座京城，炸傷了那位青獅佛。”
嶽翎面色一白，而後聲音微微顫抖。
“那守仁和守月他們……”
“我算了一卦，他們應該還活着，諸葛監正爲他們爭取到了逃跑的時間，此刻或許和那位雪龍王在一起吧。”
聽到這話，嶽翎才鬆了一口氣，但神色無比悲慼。
諸葛監正和她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在她心中，早已是僅次於父母兄弟的親人。
“龍虎山，聽說都被鮮血染紅了，倖存者寥寥，也已經幾乎失聯了。”
“至於各大宗門……”
李觀棋嘆道：“也都是損失慘重，大部分都被夷爲平地了，當然，最慘的，還是那些無辜的百姓……”
這是一場浩劫！
絕地天通的封印被解除，飢腸轆轆的諸神降世，稍微有點風度的，是把人族氣運當食物，吃完後拍拍屁股走人，卻留下層出不窮的天災。
地震、洪水、雪崩、山火、瘟疫……
天火焚城燼未消，地裂黃泉骨作橋。
十萬荒墳無碑記，獨留殘月照空梟。
但這還算是好一些的，那些以妖身修成神位的存在，懶得再將氣運剝離，竟直接以人族爲食。
畢竟氣運就在人的身上，將人吃掉，自然也將氣運吞入腹中。
飢餓讓祂們現出了妖相，鮮血喚醒了祂們茹毛飲血的本能，所到之處，哀鴻遍野，血流成河。
就比如那位青獅佛，獅面佛身，生有三首，一次便能吃掉三城百姓。
蓮臺上到處都是吃剩下的殘骨。
“我們……輸了。”
李觀棋眼中閃過一絲絕望，擡起頭望着紫金葫蘆中慘淡的天空，彷彿看到了人族最終的未來。
人族不會滅絕，但卻比滅絕更慘。
諸神大快朵頤，飽餐一頓後，會留下一部分人族圈養着，從此以後，人族生生世世便是祂們圈養的肉雞。
他想起上古時的那場大戰，千千萬萬的人族英傑爲了子孫後代而犧牲了性命，想起師尊面壁一甲子，從青絲到白髮，苦思破局之法。
想起了那位登天自焚的人皇，想起了他一次次的轉世，只爲了那如煙火般剎那芳華的盛世。
還有天元、嶽軍神……
這麼多人拼盡了一切，真的沒有半點意義嗎？
這一刻，就連活了無數年，有着八境修爲的李觀棋，都陷入了一種深深的迷茫和絕望。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還不能放棄！”
李觀棋一怔，轉過身來，看到了一雙金焰般的雙瞳，儘管身上的火雲甲上遍佈裂痕，戰意卻依舊沸騰。
“既然暫時勢弱，就先躲在暗處，於地下戰鬥！”
“目前我們要做的，是要先集結全天下敢於反抗的力量，哪怕我們只是螞蟻，哪怕我們難逃一死，也要蜂擁而上咬死幾隻大象！”
“也要讓祂們知道，人族……是有血性的！”
她握緊手中的霸王槍，一字一句道：“我已經忘了自己的夫君是誰，但我始終相信……”
“如果他還活着，也會這麼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