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諸葛雲虎說出天尊的名字時，張九陽便默然不語，露出思忖之色。
他倒是沒有太大的意外之色，天尊如果是諸葛七星的話，其人蟄伏數百年，難保不會用什麼手段去暗中掌控大幹朝廷。
所謂的司主，很有可能就是天尊用來掌控大幹的棋子。
“打敗司主後，那對兄弟非常緊張，一直在防備天尊的到來，不過天尊就好像失蹤了一樣，遲遲沒有出現。”
“年長的兄弟正式掌管了這個家，他很有能力，很快就讓氣象煥然一新，並娶了瑤姬爲妻。”
“年幼的兄弟雖然也喜歡瑤姬，不過他只是默默藏在心中，兄長或許有所察覺，親自給他說媒，很快他也成家生子了。”
“一切似乎都漸漸步入了正軌，直到有一天，瑤姬難產而亡。”
講到這裡，諸葛雲虎的聲音有着一絲顫抖，哪怕時隔多年，當年的噩耗似乎還回蕩在他的耳邊。
嶽翎輕嘆一聲，道：“一代賢后，卻死於意外，實在是令人嘆息。”
諸葛雲虎聽罷冷笑一聲，道：“意外？瑤姬的死並不是意外，而是人爲。”
“人爲？”
張九陽目光一閃，道：“難道是那個求子的藥方有問題？”
諸葛雲虎眼中有着一抹訝色，顯然沒想到張九陽對這件事已經有了如此深入的瞭解。
“小九，你確實很敏銳，不錯，當年那個求子的藥方，是一個專門爲瑤姬準備的陷阱。”
他眼中閃過複雜之色，良久，纔將當年那個被埋藏的真相全部講了出來。
“瑤姬雖然心思單純善良，卻有七境的修爲傍身，還有長生不老的神通，想要對付她，就要先消耗其力量。”
“那個藥方固然能求來子嗣，卻也會讓母親難產，縱然強行生下，也會元氣大傷。”
張九陽下意識攥緊了雙手，眸光冷銳，道：“最瞭解一個女人的，無疑是她的枕邊人，先帝抓住了她求子心切的弱點，讓其難產消耗大量元氣，然後再趁機動手，呵呵，真是好狠的心腸。”
諸葛雲虎雖然以故事的形式來講述，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位年長的兄弟指的是誰。
“先帝爲什麼要這麼做？”
嶽翎覺得疑惑，按照諸葛雲虎所說，瑤姬不僅沒有反心，反而對大幹有功，又是一代賢后，皇帝爲何要自斷臂膀？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爲了那長生不老吧。”
張九陽的聲音中透着一絲譏諷。
諸葛雲虎嘆道：“再英明的人，面對死亡也會變得昏庸，他那時確實變了，隨着年紀越來越大，他變得越來越陌生和可怕。”
頓了頓，他說了一句細思極恐的話。
“仙人釀，釀的當然是仙人。”
“區區一個司主，當年早已被他秘密處死，屍體被焚燬殆盡，只剩下一張燒不破毀不去的人皮，還被他專門派人鎮壓在了大墓中。”
張九陽的心中驟然生出一絲寒意。
仙人最主要的標誌，就是能夠長生不老。
和司主相比，從天而降，青春不老的瑤姬似乎才更像是仙人。
嶽翎也攥緊了拳頭，俏臉凝霜，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畫面。
剛剛捨命爲丈夫生下子嗣的妻子，已是元氣大傷，正想和丈夫訴說這個好消息，迎來的卻是十面埋伏，精心準備好的屠刀。
對方甚至拿她剛剛生下的女兒來威脅。
多年前，她曾相助丈夫一起剷除了司主，卻不想有朝一日，她會變成下一位‘司主’。
恐怕那一刻，哀莫大於心死吧。
同時她也明白了，爲什麼先帝要把宮中所有關於昭元皇后的畫像通通燒掉，根本不是爲了走出思念，而是爲了擺脫愧疚和恐懼。
畢竟先帝也是人，縱然狠辣，但數十年夫妻情義多少還是有些份量的，只是和讓自己長生相比，這一切都不算什麼。
張九陽默然不語，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嶽翎察覺到他的情緒似是有些不對勁，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之後諸葛雲虎的講述和月神所言大同小異，仙人釀本身有着劇毒，先帝利用玉真公主來消弭毒素，服藥長生，最後更是不惜將自己的親生女兒煉成了殭屍。
然而似是百密一疏，最終卻在一次取血的過程中被脫困的玉真公主活活咬死。
“我猜，那並不是先帝的失誤，而是諸葛前輩做了手腳吧。”
張九陽緩緩擡起眼眸，一字一句問道。
嶽翎先是一怔，而後很快意識到了什麼，驚訝地望向諸葛雲虎。
在兩人的目光下，諸葛雲虎輕輕飲了一口茶，嘆道：“有些事情，總不能一錯再錯了。”
因爲對先帝的信任，當年瑤姬之死，他從頭到尾都被蒙在了鼓裡。
可聰慧如他，再加上對瑤姬的念念不忘，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慢慢抽絲剝繭，查出了所有真相。
在糾結和抉擇之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憑藉超凡入聖的陣法造詣，讓玉真公主的束縛和封印被解開了一角。
而也正是這一角，讓先帝猝然駕崩。
張九陽心知，諸葛雲虎當年能下定這個決心，絕對不容易，畢竟在他心中，先帝不僅是君王，更是兄長一樣的存在。
而事發之後，諸葛雲虎第一時間帶人趕過去，封印了玉真公主，保全了其性命。
整個過程可謂是四兩撥千斤，既在暗中撥弄風雲掌控全局，又將自己置身事外洗得清清楚楚。
恐怕先帝到死都不知道，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會是被他重點戒備，嚴加盯防的諸葛雲虎。
諸葛之智，名不虛傳。
“該說的，老夫都已經說了，小九，龍虎，時候不早了，請回吧。”
說着諸葛雲虎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張九陽想去攙扶並趁機渡去法力窺視其傷勢，卻被其擺手拒絕了。
“老夫舊傷未愈，一到冬天就會嚴重，便不送你們了。”
已是下了逐客令。
嶽翎一急，忙問道：“監正，還有天尊以及白衣盟呢？”
“先帝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可黃泉和白衣盟卻犯下了無數罪惡，您和他們又是什麼關係？”
諸葛雲虎將咳出鮮血的手帕藏進衣袖中，平靜道：“時候不到，尚不能說，龍虎，小九，先好好準備羅天大醮，在那之後，一切就都會大白於天下了。”
“爲什麼不能說？”
“事以密成，言以泄敗。”
諸葛雲虎望着她，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就彷彿曾經無數次指導她破案時的模樣。
“爲了這一天，我已經準備了太久太久，容不得一絲大意。”
“龍虎，你還是急躁了些，在這方面，以後還是要多向小九學習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