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什麼東西?什麼時候寧侯府的事情輪到你做主了?”寧無雙嘴角閃過譏諷的笑,看着眼中面有陰狠之色的張大爺說道。
“雙兒,只要你願意給張老夫人磕頭認錯,我還是會將擡你娘爲平妻,讓她進祠堂受寧家子孫供奉的。”雖說三丫頭成了廢棋,真逐出家門,也沒啥可惜的,但有個逐出家門的丫頭,到底面子上不好看,還不如悄悄處理的好。
“還是算了吧!”寧無雙目光如水的看了他們一眼,輕聲的說着:“就將我逐出家門,剔出族譜吧!順便給我娘一紙休書,讓我帶着我孃的牌位出府!什麼祠堂,什麼侯府,有什麼好稀罕的!”
大廳裡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大概誰都沒有想到寧無雙會如此說話,也沒有料到這個看着柔弱嬌小的小姑娘居然有這樣硬的心性,寧願做無根的浮萍也不願意妥協。
寧氏族人意外之餘又覺得是意料之中,身板兒筆直的小姑娘,果然是戴家的骨血,骨子裡一樣的剛毅,眼裡揉不得沙子,目光凝結在花朵般嬌嫩的小臉上,堅毅中透着冷漠,有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深刻。
這一刻,見過戴相的人依稀中似乎從寧無雙的臉上看到了戴相的影子,到底是戴相親自教過的孩子,終於一點一點散發出戴氏所特有的氣質。
唉,也不知道寧侯府是怎麼的,這麼好的孩子,居然……失去這孩子必然會成爲他們寧氏的損失。
寧德海不敢置信的看着寧無雙,她……她居然要帶着戴氏的休書出門,她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她知不知道,若是被逐出家門,從此後就要成了無根的浮萍,就算是日後嫁人被人薄待,連個站出來說話的人都沒有啊。
她知不知道,就算是戴氏已經香消玉殞了,但就算是死了也是有主的鬼,若是真的給了她一紙休書,那就成了孤魂野鬼,在九泉之下都要備受欺凌的啊!
寧老夫人也被寧無雙氣的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上不來,雖說他們原本打的主意就是將寧無雙逐出家門,但無可奈何、可憐兮兮被逐出家門,和膽氣十足、氣勢十足的主動要求,那絕對是不一樣的,更別說還順帶爲戴氏求一張休書。
“雙兒,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個兒在說什麼?你是不是要你娘死了都不得安生,成爲孤魂野鬼?”
“安生?難道我娘現在就能安生了?她好好的正室夫人貶爲妾室,連牌位都不能進祠堂,這樣就能安生?什麼平妻,娘不稀罕,我也不稀罕,若是你們真存心想要彌補娘,也別說什麼平妻了,直接恢復娘正妻的位置,貶張氏爲妾室,回到之前就是了。”寧無雙咄咄逼人,半句不讓。
正妻?若是讓戴氏成了正妻,她的馨兒再度成了妾室,又算是什麼?小賤人可真敢想。
張老夫人目呲欲裂:“小賤人,你……欺人太甚!”
寧無雙反脣相譏:“老東西,我就是欺你又怎樣?”
聽得這話,張大爺妥妥的嚇到了,這惡男和毒女果真是妥妥的一對,就是這霸氣十足的話都一樣。
寧無雙說完,隨即對着寧氏族人盈盈一拜,不爲別的,就爲了剛剛他們替戴氏說得那幾句公道話,他們就受的了自個兒的這一拜,她起身之後,語氣柔柔的說道:“各位爺爺,不是無雙不懂尊老愛幼,更不是無雙欺人太甚,而是這老東西纔是欺人太甚,站在我寧侯府裡,在我寧氏族人的面前,辱罵我爲小賤人,雖說我父親要將我逐出家門,但一時沒白紙黑字寫下來,我就還是寧侯府的小姐,寧氏的千金,她罵我爲小賤人,我與我血親的你們又是什麼?老賤人麼?無雙自個兒受點委屈不要緊,可不能牽累了各位爺爺。”
原本張老夫人和張大爺被老東西三個字氣的臉色發紫,而現在聽了這話卻異口同聲的慌忙擺手:“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寧氏一族雖說沒有特別大的高官,但到底也不都是無名之輩,這老賤人三個字打擊面太廣了,就是張相爺在這裡也吃不消,更別說張大爺和張老夫人了。
而原本還覺得寧無雙有些不懂禮數的寧氏族人,此刻卻都覺得寧無雙這聲老東西實在是太客氣了,被老賤人的族人此時都瞪着張老夫人,就差破口大罵了。
寧老夫人雖然痛快壓着她一頭的張老夫人被罵,但又暗自心驚寧無雙的心機手腕,一句話就令族人對張老夫人生出諸多的不滿了,狠狠地挑撥了雙方的關係,她到底還是小看了這個孫女了。
“三丫頭,正妻也行,你娘和張氏皆爲正妻,明兒個就爲你娘舉行儀式,請她的牌位入祠堂。”她見寧無雙要開口,擺手示意她等自己的話說完:“兩頭大已經是最後的妥協了,貶張氏爲妾卻是不行,你覺得如何?”
她忽然也生出一絲後悔,或許默許兒子答應張家,將寧無雙逐出門戶的決定太輕易了點。
寧德海差點跳起來:“娘,這不……不妥吧?”他覺得自個兒的娘糊塗了,居然想到這麼個糊塗的招數,不分大小,張府還不鬧翻了天?
果然張老夫人聞言就跳了起來,正準備咆哮,就聽得寧無雙神色堅定的說道:“我娘可不稀罕和張氏兩頭大,還是寫下休書讓我帶走吧!”
有了休書,她娘日後就可以復活了,再度迴歸戴氏的身份。
雖然戴氏從不曾說過遺憾,但寧無雙知道戴氏心中還是有着遺憾不能以戴氏之女的身份存活,她是她的女兒,別的本事沒有,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這下子連寧氏的族人都覺得寧無雙有些過火了,在他們的意識中這已經是對戴氏最好的結果了。
最好的結果?
寧無雙冷笑,這樣最好的結果誰稀罕,人死萬事空,若戴氏真死了,做的再多又有什麼用呢?那些委屈和屈辱可不是死後的虛名能夠彌補的。
“你這是鐵了心了?”寧老夫人看出了寧無雙的堅決,連不分大小這樣的條件都打動不了她。
“給休書或者撥亂反正,還我娘嫡妻之位。”寧無雙淡淡的說道,語氣清幽自若,彷彿說得是無關輕重的小事。
她是寧願戴氏成爲孤魂野鬼,也不願意戴氏進寧家的祠堂受子孫後代的供奉,心中已經是恨死寧家了,這樣深的怨恨,強留下來也不會再跟寧家一條心了,反而會成爲隱藏在寧侯府的禍害。
寧老夫人閉上眼睛靜默了片刻,再睜開眼睛時,寒氣絲絲:“老二,寫休書!”
這個禍害絕不能再留在寧侯府了,既然她要帶着戴氏的休書,成全她就是了。
寧德海雖然一直口口聲聲厭惡戴氏,可此時寧老夫人的話卻讓他渾身的力氣散去了不少,等到下人將筆墨紙硯準備好了之後,更是覺得手中的筆重的不堪負重,幾乎無法下筆,他從來沒有想過那個記憶深處明豔的女子會和自己變得沒有關係,若是這休書寫下,他們就真的沒有關係了。
“無雙,還是讓你孃的牌位進祠堂,與張氏不分大小吧!”他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乞求的語氣。
寧無雙卻堅定的搖頭:“不,娘要跟着我。日後這寧侯府是誰當家,父親心裡也該清楚,我擔心到時候孃的牌位惹人厭,也不會是真心供奉,還不如跟着我來的好。”
寧德海被寧無雙噎住了,他至今只有寧無波一子,不出意外的話,下任當家的自然是寧無波,以張氏和戴氏的恩怨,寧無波自然不會真心供奉戴氏,寧無雙這話倒是實在的很。
不管寧德海再不願,這休書最後還是寫成了,落下最後一筆的時候,因爲手抖的實在厲害,連字都變形了。
寧無雙小心翼翼吹乾了休書,再小心翼翼的摺好受了起來,這才笑吟吟的開口:“我孃的事情辦好了,那接下來就辦我的事情吧!”她說得直接,將寧老夫人和寧德海一直蒙着的溫情面紗給撕碎了下來。
寧德海被她逼着寫下休書,心中對這個女兒是半點親情都沒有了,聽得這話,怒道:“好,既然如此,你也別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父女之情?父親,我真的不記得我們之間什麼時候有過父女之情。”寧無雙冷笑,若真有一份父女之情,當初也怎麼會任由張氏作踐她,若是真有一絲父女之情,前世又怎麼會容若張氏母女那樣對她?
“我打死你這個孽障!”寧德海舉手就要打她。
“她是慕容家姑奶奶的義女,你若是打死了她,怎麼跟慕容家交代?”寧氏的族長站出來阻止了寧德海的動作,小丫頭雖然有些氣盛,但年輕的時候誰不是這樣樣子。
“這孽障也就是仗着慕容家纔敢如此放肆,等到有機會我倒是要問問這位慕容家的姑奶奶,怎麼給這孽障撐得腰?”寧德海氣呼呼的說道,揮着的手遲疑了一下,到底給收了回來,看的張老夫人和張大爺遺憾不已:怎麼沒抽死小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