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不要!”
柳文敬接着伸出手指,蘸着茶杯裡的茶水,在桌案上寫下“觀國公府”四個大字。
陳世貴打了一個冷顫,直愣愣的望着觀國公府四個字慢慢消失。
觀國公府也是弘農楊氏顯赫的一支,甚至比他的恩主楊則一脈更加顯赫。
楊達一系最出名莫過於,嫁於武士彠的楊氏(血刃裡,老程杜撰爲楊蓉),生一個一代女皇的女兒。不過現在武媚才七歲,距離一代女皇還遙遙無期。
在陳世貴眼中,觀王房這一脈纔是真正的弘農楊氏頂樑柱,楊恭仁從相國的位置上下來,而他的弟弟楊師道則任吏部侍郎,掌管四品以下官員的選拔。
陳世貴這下激動起來,一旦此事他處理得好,獲得觀王房的認可,他豈不是可以更進一步?哪怕下放到一個邊州擔任縣長,過過一把正縣掌癮,也比現在擔任司法佐要痛快。
在長安城,別的不多就是公卿多如狗,勳貴遍地走,他每天都感覺在雞蛋上跳舞。萬一一着不慎,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別說他這個官當不成,恐怕連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陳世貴望着柳文敬道:“柳校尉,非常感謝你提供的證據,有了它,這個事件的定性就很清楚了,杜榮此獠,橫行不凡,欺壓良善,而至於那位……”
“楊天保!”
“對,你們那位楊天保,則完全屬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見義勇爲。”陳世貴一本正經的說道:“杜榮此獠,罔顧王法,犯強盜罪,傷及事主,應處以斬刑!”
唐朝的武德律,對於搶劫罪的定義是強盜罪,沒有搶到財物,處於兩年徒刑。對於搶到財物,如杜榮這種性質,則要按照他是不是傷人或殺人的情節,若是傷人,則處於絞刑,基是殺人,則處以死刑中更重一層的斬刑。
以杜榮的情況,他有搶劫的行爲,也有打人的行爲,處以絞刑,其實並不過份。
然而,柳文敬緩緩搖搖頭道:“最好不要!”
“不要?”陳世貴此時反而更中疑惑了:“敢問柳校尉,某該如何做?”
“迴避!”
柳文敬說完,輕輕起身朝着陳世貴抱拳道:“告辭!”
陳世貴這才恍然大悟。
因爲他的出身問題,他是弘農楊氏的門人,這是整個長安婦孺皆知的事,按說辦理這類案件,必須要回避。
如果不迴避,哪怕他真秉公處理,恐怕無人信服。
更何況,弘農楊氏雖然是關西顯貴,但是並不能做到隻手遮天。
這裡是長安城,天下腳下,無數雙眼睛盯着,還有不少御史,以沽名賣直。專門挑選世勳子弟或公子王孫橫行不法的事來彈劾,以彰顯他不畏權貴,剛正不阿。
杜榮雖然是通濟坊的一霸,關鍵是他就是一隻賤狗,最大的後臺,不過是陶慧方,而陶慧方也不過是一名從六品下的小官。
以陶慧方的地位,他在長安城連個屁都算不上,只能勉強在庶民面前耍耍威風。
可是,此案一旦涉及弘農楊氏,性質就不一樣了。
哪怕楊天保佔着理,可是架不住御史言官最擅長碰瓷,恐怕到時候連楊恭仁都要驚動,上朝自辯。
真這樣做了,他非但無功,反而有過。
想通這一層,陳世貴立即知道怎麼解決了。
……
由於案件並沒有開始審理,杜榮與衆麾下都在縣廨的前廂的空屋子裡待着。
這間屋子面積不小,足足一兩百平,哪怕加上楊天保、單道真和羅小五媳婦,依舊顯得空曠。
杜榮是這裡的常客,不僅與門外的衙役肆無忌憚的說笑,還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望着楊天保、單道真等人。
羅小五媳婦嚇得瑟瑟發抖,躲在楊天保身後。
楊天保畢竟是兩世爲人,多少見過世面。如果在某個天高皇帝遠的小城,遇到這種事情,他只能自求多福。
然而,這在天子腳下,皇城邊上。
他反而不用擔心官府的官吏裡胡作非爲。因爲,現在的參預朝政(官名)是千古名相魏徵,此時大唐的官場相對比較清明。
就在這時,突然一名捕頭來到這幢房子門口,衝着門外的衙役道:“開門!”
杜榮看清來人,大喜過望,這位正是他的老熟人,酒肉朋友邢五。
邢五望着楊天保、單道真和羅小五媳婦道:“事情查清了,你們走吧!”
楊天保愕然。
此事太過反常了,難道官府辦案不應該當面對質嗎?不過,他也不說什麼,他還以爲這是古代的辦案正常程序。
看着楊天保和單道真他們走了,杜榮反而急眼了,他望着邢五大聲嚷嚷着:“邢五,你什麼意思?給你我說清楚,爲什麼這幾個人連毛都沒動就把他們放了?
楊天保和單道真都沒有吃虧。雖然羅小五媳婦捱了一巴掌,可是杜榮更慘,不僅破相,而且腦袋被開了瓢,最關鍵是這次他丟大了。
邢五冷笑道:“算了,對大家都好!”
杜榮咆哮道:“算了,憑什麼算了?我被人打了,這是假的嗎?別說我是通濟坊有頭有臉的人物,就算是個普通老百姓,被人打了,你們也得處理吧?”
邢五暗道,不知死活。
作爲陳世貴的頭號心腹,邢五自然清楚杜榮惹了多大禍,弘農楊氏是你能惹的嗎?狗一般的賊奴,就算是弘農楊氏的一條狗,咬死你也是白死。
邢五壓低聲音湊到杜榮身邊道:“你最好別鬧,人家使了錢,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要是敢擋人財路,可別怪我翻臉!”
杜榮瞬間慫了。
他當時也聽懂了邢五話裡的意思,看來那兩名練家子後面有人,這個啞巴虧他吃定了,不然能怎麼樣?
杜榮有些慌亂:“五郎,五哥,五爺,你說現在怎麼辦?”
“大事化小,小事化小!”邢五道:“你們也走吧,就當此事沒有發生過!”
淡化處理,其實對雙方都有好處。
儘管心有不甘,杜榮也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裡咽。
刀疤臉憤憤的道:“以後走着瞧!”
杜榮示意刀疤臉閉嘴,十數名嘍嘍緩緩朝着門口走去。
突然,邢五拿着一把短刀,朝着杜榮等人喊道:“誰的刀?”
杜榮一摸腰間,發現已經空了,剛剛被押進來的時候,他們的兵刃,全部被收繳一空。杜榮說道:“五郎,我的!”
說着,杜榮朝着邢五走去。
邢五拿着杜榮的短刀,這柄短刀刃長莫約一尺三寸,寬約三寸,用犀牛角做的手柄,入手厚重,邢五連連讚歎道:“好刀,好刀!”
杜榮剛剛伸手摸到刀柄,邢五突然伸出胳膊,往杜榮面前一探,杜榮根本來不及反應,鋒利的短刀在邢五的胳膊上劃出一道半尺長的大口子。
邢五一邊伸手捂着自己的胳膊,一邊指着杜榮大叫道:“來人,有人逃獄!”
杜榮急忙解釋:“五郎,我不故意的!”
可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縣廨後衙裡立刻涌出數十名手持棍棒的衙役,以及數十名步弓手。
步弓手與衙役一樣,都是普通百姓執役,主要是有在軍府裡執過役的老兵組成,戰鬥力是不錯,專門用來對付窮兇極惡或者兇悍的強盜。幾乎與後世的特警隊職能相當。
杜榮如果要是再不明白,邢五正在算計他,他這麼多年就算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手裡拿着一把刀,邢五胳膊上有一道血口子,他就算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作爲混跡多年的混混,他當然知道這一刀對於他來說,有多重。
“犯上!”
足夠讓他處斬刑了。
PS:每天兩更,今天週末早更一些,合同已經寄出,下個禮拜應該會改狀態,求一下投資,還差二十多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