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隆——”
響徹天際的雷鳴中，兩個外貌相似的人在逐漸溼潤的地面上相對而坐，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
臉色在沉默中變幻了數次的程隊，終於擡起視線注視着程斌開口了：“在從墜星進入這個角鬥場的中間通道中，我遇到了一個自稱‘本系統’的滑稽頭...聽它說，它在你眼裡是一隻小黑貓？”
“嘖，”程斌的臉皮抖了抖，頓時眯起了死魚眼，“該說是意料之中嗎？系統那傢伙到這個世界前一直對我遮遮掩掩又暗示個不停...果然是這貨在暗地裡做手腳啊？”
“它給了我一個選擇知曉真相的機會，作爲代價，我將失去成爲角鬥場最終勝利者的資格，必定會死在這裡。”程隊輕描淡寫地說道。
程斌愣住了，他忽然想起了進入這個世界前系統說過的話——某些真相，想要知道是需要資格的。
“這個重疊世界的戰場，存在的目的是爲了集中摧毀一些有危險傾向的世界線，我原本出身的世界顯然也是這個類型的。”程隊聲音低沉地說道，“雖然我也爲自己世界的遭遇感到憤怒，但在知曉真相後，我必須承認，那是別無選擇的...關於危險的傾向是什麼，目前不便對你言明，當你能力再提升一些的時候，應該就能體會的到。”
“什麼真相會讓你連自家世界被摧毀的仇恨都放下...再說既然遲早會知道，爲什麼非要瞞着我？提前知道有什麼壞處嗎？”程斌有些頭痛地捏了捏眉心，怎麼自己的平行個體也染上了系統那神神叨叨的習慣了？
“嗯...”程隊思索了一下後說道，“應該是由於你目前對自我思維結構的理解與控制不夠，知道一些東西后可能會導致內域控制不住地產生分裂，讓危險傾向的世界線再次出現，只有作爲內域核心的你接近升維的時候，纔有能力管控這些並知曉真相吧。”
“呃...”程斌琢磨了一下，隨後注視着程隊認真道，“從系統以往透露的內域情報來看，這種解釋似乎也說得通，不過...爲什麼要讓你來轉述？爲什麼你要選擇付出生命的代價來轉述這些東西？”
“一方面，它是想通過我——你的平行個體的轉述，來增加這些東西的可信度與說服力。”
面對必將到來的死亡，程隊的表情異常的平淡，他對程斌詳細解釋道：“另一方面，它曾這麼說——‘一開始本系統給了宿主一個承諾，除了禁止事項外要遵守開誠佈公與自願自主兩項原則，這次的角鬥場世界看似是強制執行，但好叫他知曉，本系統是徵求過他平行個體，或者說他高維信息體某一部分的意見的’。”
程斌的臉色一黑，系統這種類似最終解釋權的玩意兒玩的真他麼溜啊！我還沒升維啊！別把其他平行個體劃歸成我的一部分好吧？
“至於我爲什麼要豁出命去選擇獲知真相...”程隊皺了皺眉，有些不確定地道，“一方面那場車禍後，我在世界上基本沒有什麼比較在意的羈絆牽掛；另一方面，估計我是在病院與有關部門被陳胖子那奇葩的生死觀念影響了，對於死亡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與其不明不白地在這角鬥場廝殺，還不如選擇知曉真相當個明白鬼，我想作爲平行個體，你應該能理解我這好奇心支持下的選擇吧。”
“啊，稍稍有點理解。”程斌回憶起內域六號世界裡克國那些毫無節操與下限的傢伙，不由得嘆息了一聲，“但這樣完全就是我在平白接受你豁出性命的幫助啊，總覺得很是憂傷。”
“你不用想這些，我選這個，也有知曉這個世界存在我平行個體，能將部分情報傳遞下去的原因。”程隊挑了挑眉，語調輕快地說道，“聽系統形容過高維生命體的存在形式後，我就明白了，幫你，其實就是幫我自己，當前人類觀念內的死亡對於高維度來說毫無意義，加油吧，繼續前行不要止步，我還指望你將來把我們的世界導回正軌。”
將該說的說完後，程隊看了眼自己的手掌，被共工納米單元替代的部分肢體處慢慢鼓起，變形成了一個小號的優盤脫離了他的身體。
將記錄着自己一路積累的大量知識的優盤拋給程斌後，程隊身上的共工納米單元開始向着全身上下擴散深入。
“對了，據說在這個角鬥場裡擊殺平行個體會有獎勵，能讓你獲得平行個體的能力，不過...”程隊回憶了一下不久前遇到的那個，號稱擊殺吞噬了異性平行個體的畸形傢伙，不由得搖了搖頭道，“你最好別幹這個事情，這種獎勵貌似附帶了記憶或者精神之類的玩意兒，會扭曲人格的，再說我腦子裡很多東西你現在也不應該知道。”
銀白色的光澤覆蓋了程隊全身上下，他金屬質感的嘴脣動了動，發出了此生最後聲音：“最後，關於系統...信任它，至少在你升維之前，信任它。”
“走的真乾脆啊...真是符合我的風格。”看着完全失去生命特徵，變成了一坨以金屬爲主體的複合材料雕像的程隊，程斌按着膝蓋站了起來。
一種類似平行個體信息共鳴的感覺在程隊的雕像上呼喚着他，程斌感覺只要自己願意，就能獲得程隊的很多很多東西，同時讓念氣的根本功率大幅度地提升，但遵照着程隊的遺言，程斌並沒有這麼做。
看了眼在世界重疊的朦朧中消失的程隊身軀，之前一直心中暗流涌動卻努力保持理智冷靜程斌，終於剋制不住衝動的情緒，他擡頭望向下着淋漓細雨的陰沉天空，有些憤憤地一拳全力轟出。
超速視界下的大氣如同固體般崩裂出無數裂隙，堆疊壓縮的空氣凝塊被程斌一拳之力送上高空，在陰雨的雲層間爆裂四散，將灰暗的雲層撕裂出一個螺旋形的大洞。
明亮的光線從雲層破開的巨口中灑下，程斌收回凝視晴空的目光，將視線轉向不遠處在世界重疊中突兀出現的人影。
在程隊身軀消失後出現的壯碩黑人，一臉木然地望着久久未能合攏的雲層，良久才顫抖着將視線艱難地拉了回來。
注視着正向他走來的程斌，筋肉鼓起的黑人緊咬的齒縫裡硬生生摩擦出一個以F開頭的單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