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辦法了……’
韓溯不是沒有看見浴缸裡的小女孩,只是時機不好。
直到韓溯身形快速的經過浴缸,衝出了門去,門扇也重重的拉上,發出了呯的一聲劇響。
浴缸裡的女孩這才反應過來,目光呆滯的看去,表情露出了絕望的灰敗。
而屋子裡面,蠕蟲僧侶對鑰匙被搶奪的事竟無動於衷,木訥緩慢的他,這一刻動作居然快得出奇。
在不需要蟲子幫助的情況下,手掌飛快的接取又放置,一隻一隻的瓶瓶罐罐,被他在半空之中接了下來,然後又輕輕的放到了桌子上面。
甚至與這些瓶瓶罐罐跌落之前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直到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擺放在了桌子上面,他才緩緩直起腰來,輕輕鬆了口氣。
身上的蟲子一根一根,皆從他的身上人立而起,無盡的口器收縮又擴張。
細密的氣流回蕩在空氣之中,彷彿在向他告狀。
而蠕蟲僧侶也只是皺起了眉頭,目光緩緩的看向了一處,那裡,正是那隻碩大的肥貓消失的方向,他似乎在凝神思索,但又並沒有想起什麼來。
最終,只是撿起了書藉,重新坐下來看書,只爲了應付似的,口中緩緩的吐出了一種模糊不清的字眼。
……
……
“門,門該出現了……”
逃出了房間的韓溯,手裡緊緊攥着鑰匙,甚至無暇去看身後的蠕蟲僧侶是否會追出門來,只是拼盡了力量重複想着這一句話,並且期待的擡起了頭來。
果然,走廊盡頭,就在距離自己二十餘米的地方,那扇逃生的門已經出現,安安靜靜,等着自己。
‘感謝那只有靈性的貓……’
無窮的驚喜涌上了心頭,他誠懇的想着:‘不,是公爵!’
怎麼也沒想到,最後這逃脫的希望,居然是靠了這隻看起來特別不靠譜的貓。
也幸虧自己在回這趟古堡之前,學會了那道零序列的隱身咒語,不然就算想破了腦袋,他也無法想象從蠕蟲僧侶身上奪到鑰匙的辦法。
而如今,他也不敢大意,只是拼盡了全力,向着走廊盡頭衝去。
豎起來的耳朵,倒是沒有聽到身後那扇門被打開的聲音,蠕蟲僧侶似乎沒有追出來,但卻有某種空靈而詭異的聲音響起,迴盪在了這走廊之中,霎那之間,安靜的走廊生出了變化。
走廊兩邊,一隻一隻整齊擺放的雙耳罐裡,忽然之間鑽出了密密麻麻的蟲子。
這些蟲子似乎原本正在沉睡,但卻在這一霎那間,紛紛自泥土之中醒來,昂起了頭,空氣裡充滿了噝噝作響的聲音。
不僅是瓦罐裡面,就連走廊兩側的牆壁,地面,甚至是頭頂上的天花板,原本並沒有孔洞的地方,都有無數的蟲子鑽了出來,又或者說,瘋狂的生長了出來。
它們爬滿了瓦罐,走廊,牆壁,以各種姿勢轉頭,齊唰唰看向了韓溯,更有一些,在拼命的舒展身體。
僅僅是這密密麻麻的場面,就已經將韓溯嚇得夠嗆。
感受着自己空蕩蕩的腦袋,似乎再次有了恢復的跡象,韓溯便絲毫也不猶豫,向前身前的恐怖世界,大聲念出了那句漁號子。
“神明降下諭示——”
這一次,他只是念出了漁號子,連後面那句咒語都不需要。
彷彿涌動出來的精神力量,便已感知到了他後面的指向,自然而然,便已將他的精神力量轉化作了咒語。
經歷了這幾秒的空乏,“電池”也已經換完了。
霎那間,像是枯竭的湖下面,忽然打通了一條暗河,瞬間洶涌的力量涌現了出來,韓溯的身形原本已經被迫顯形,卻在此時,驟然之間,像是忽然被人抹去了一樣。
所有昂起了腦袋的蟲子,都在這一霎那,陷入了迷茫之中。
彷彿已經看不見了韓溯的位置。
而這外面的蟲子,與蠕蟲僧侶身上的蟲子還不同,那些蟲子似乎會切換自己的形態,一種形態看不見,便切換成另外一種容易看見的形態。
這些走廊裡的蟲子沒有這種能力,便真的一下子失去了目標,只是茫然的在走廊之中扭動。
而韓溯則是借了這個機會,向了走廊的方向大步衝去。
但也在這時候,韓溯忽然之間,聽到了一種沉深詭異的聲音,彷彿是金屬磨擦發出的聲響,粗糙,卻又帶了一種神秘。
這聲音穿透了層層牆壁,灌入了自己的腦海之中。 此時的五樓,佈滿了銅甲像與灰塵的房間,先前與老管家對話的棺材,在韓溯第一次念出了“神秘降下諭示”這句漁號子時,便已掀開了一條縫,但只是有些迷茫的等待着。
如今,聽到了韓溯第二次念出了這道咒語,便已轟隆一聲,從棺材裡面坐了起來,一雙古老的眼睛猛然睜開,露出了那彷彿深不見底的詭異銅色。
它感受着那句漁號子的迴盪,感受着五樓走廊,兩排銅甲像,都已經亮起了詭異的紅光。
一條條銅蛇,扭曲着身體甦醒。
似乎有某種無形的意志,正欲從這具古老的軀殼之中脫離,飛快穿過了走廊,甚至進入了樓梯,但卻被這古堡之中的無形限制束縛,又被迫回到了古堡五樓。
他無法去往七樓,但也能感覺到,那句漁號子在消失。
就連自己這艱難的甦醒,也在緩着時間的流逝,而緩緩的消散。
於是,他在重新回到了棺材之中的時候,古老的身軀,忽然以手支棺,而後,艱難開口,一句話詭異而模糊的話語,快速的出口。
經由銅棺與城堡本身的震盪,這句咒語,快速在固體之中傳播,霎那間出現在了七樓的走廊之中。
……
……
手背劇痛!
韓溯藉着咒語的隱身能力,躲開了這七樓的蟲子,也愈發接近了那扇門,但卻不知爲什麼,伴隨着那不知從哪裡傳來的金屬磨擦聲,左手手背忽然痛了起來。
如今,自己左手手背甚至沒有受傷,也沒有疤痕。
又怎麼會忽然痛起來?
他急切間低頭看了一眼,便看到自己如今這具十歲身體的左手手背,彷彿隱隱約約,出現了那個十字形的疤痕,而且呈現出了一種古老的銅色。
而彷彿是藉由這道疤痕,他感覺到了一個聲音,正強行滲透進了自己的皮膚之中,又一路硬塞進了自己的腦海。
“青銅……倒影……世界……”
這聲音不停的在腦海之中迴盪,但細密繁雜,根本不是自己能聽懂的語言,對於此時的自己而言,這更像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噪音。
他只能跌跌撞撞,衝到了走廊的門口,心裡一驚。
此時距離那扇逃生的門,只有幾米遠,身邊就是樓梯口,自然看到了豬頭屠夫與老管家,燕尾服此時也在屠夫的身後。
剛剛自己從這裡逃了出來,他們居然還沒有離開,老管家似乎在努力的向豬頭屠夫解釋什麼。
他們聽到了動靜,同時擡頭向上看了過來。
同樣驚訝的,還有牽着屠夫手掌,用它來擋住了老管家的燕尾服。
他分明不知道韓溯如今在做什麼,但卻看到了韓溯手裡抓着的鑰匙,也順着看到了走廊盡頭的那扇門,他立刻想了起來,那個位置,原本是沒有這樣一扇門存在的。
於是,他立刻明白了過來,忽然之間做出決斷,撒開了屠夫的手,猛然之間邁開大步,向了上面衝來。
豬頭屠夫沒來得及阻攔他,或者說,沒有阻攔他的意識。
眼看着小男孩便已衝上了臺階。
而在此時,韓溯的鑰匙,也已經插進了鎖孔之中,他看到了燕尾服正在衝上來,心間迸發了驚喜,同時也穩住了手掌。
燕尾服的話,自己原意等他這麼片刻的時間,只爲跟他一起逃出這裡。
可是,燕尾服只跑出了一步,身子便又忽然僵住了,分明看着就在前面的機會,臉上閃過了不甘的表情。
是那個臉色詭異的老管家。
他反應比豬頭屠夫快的多,甚至與豬頭屠夫說話的時候,注意力都在燕尾服的身上,看到了他逃跑的意圖時,便瞬間身子一閃,來到了燕尾服身後,按住了他的肩膀。
腦袋搭在了燕尾服肩膀上,似笑非笑,詭異的看着韓溯,輕聲道:“原來你纔是最不乖的孩子……”
“不乖你媽……”
韓溯終於絕望,目光從燕尾服身上收了回來,他無法再跟燕尾服說什麼,只能留下了這個滿是不甘的眼神。
然後,擰動鑰匙,和身撞開了門,自己也跌出了古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