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勁銳利的勁氣從大小姐的手掌中溢了出來,張寒感覺到了勁氣帶來的風輕輕地吹過了他的臉頰,風很溫暖,他很清楚,在下一刻,那宛如烈焰的勁氣就會穿透他的身體,將他吹成擊成灰燼,落在這間後院,成爲這後院塵土的一部分。
風很溫暖,但他依然感覺到背脊發涼,他改名張寒,爲的是令自己的心寒下來,這樣就可以放下情感,一心復仇,但他終究栽在了情感上,更可笑的是,他名爲張寒,在死前的這一刻,他的感覺便是隻有寒,他的臉,他的手,他的腳,他的背脊,他感覺身上沒有一處不在發寒。
寒,是對死亡的恐懼!
大小姐的玉手緩緩下落,勁氣帶出的風便是大了一些,也熱了一些,但張寒感覺到的依舊只有寒冷!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他跪直了身體,但他依然低着頭。他不是想要乞求大小姐的寬恕,是這個姿勢可以讓大小姐更好的將手拍在他的頭上,好將他拍死,拍成灰燼。
大小姐是主,他是僕,所以就算大小姐是在處死他,他也要擺個好姿勢,使大小姐在行型時更舒暢一些。
大小姐的神情並沒有什麼變化,眼神中沒有怨恨,也沒有惋惜,就像小孩子蹲在牆角伸手去按死一隻螞蟻似的,沒有太多的情緒。
她的手繼續往下落,但就在離張寒的頭不到半尺時,她的手停了下來。
“你若殺了他,誰來幫我找萱萱?”
楚天成抓着大小姐的手,神情很是淡然。大小姐看向了楚天成,手上的勁氣驟斂,而後淡淡地說道:“也是!”
張寒的飄着的頭髮在大小姐收回手上的勁氣時便是落了下來,披在了他的肩上,頗顯狼狽,但這不重要,他原以爲今天必死無疑,但沒想到就在最後關頭楚天成出手救了他。
他忽然想起,一年前,便是他將變成了活焦屍的楚天成從活死人墓的環形水潭帶了出來,那時他想過直接將楚天成殺了,但最終他還是決定將楚天成帶出來。
難道這就是福報嗎?
他一直都不是很喜歡楚天成,因爲楚天成的出現,大小姐便將很多事都放了下來,這直接影響了他的復仇計劃的進度,若不是楚天成,也許他都已經成功復仇了吧。
但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楚天成並不是那麼討厭。
“那就多給你兩天的時間,兩天之後,我需要知道封如萱的在哪!”
大小姐的聲音很淡然,她沒有說事情若是辦砸了會有什麼後果,但張寒很清楚這個後果。
“遵命!”
張寒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向大小姐行了個禮,並向楚天成抱了抱拳,而後轉身快步離開了後院。
“你真沒人性!”
“我又不是人,爲何要有人性?”
“你不是人?”
“呃——你這是想套我話嗎?”
“嗯?不管你是不是人,你都很不是人!”
……
——
幽冥谷。
黎明時分,是一天中最冷的時間,也是一天中睏意最重的時間,柳芊芊從熟睡中驚醒,她快速地穿好了衣服,提起長劍便破門而出。
“是你!”
她呆呆地站在門外,看着院子裡站着的那個白衣書生,眼神中充滿了驚愕。
這個白衣書生不是張寒又是何人?
張寒披着散發,有些狼狽,他的身上依舊穿着一身白衣,但此時此刻,他的衣服大半被染成了紅色,有的地方是鮮紅,有的地方是深紅,有的地方紅得有些發黑,上邊還冒着熱氣。
他手執羽扇,面無表情地看着柳芊芊,慘白的臉就像個死人。
柳芊芊看着張寒身邊躺着的幽冥宮弟子,不覺後退了兩步,她看着張寒,神情變得複雜了起來,恐懼,擔擾,迷惑,等等。
“爲什麼?”
她的聲音很小,小到就像是在喃喃自語。
張寒看着柳芊芊,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說話。
這時,有不少幽冥宮的弟子從四處趕了過來,將張寒圍了起來,當她們看到來人是張寒時,神情變得很是困惑。幾個離柳芊芊近的將柳芊芊護在了身後。
張寒沒有說話,很快便是冷了場,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怪異。
片刻之後,柳芊芊忽然想到了什麼,她的眼睛頓時微微泛紅並溼潤了起來,她看着張寒,神情多了幾分不捨,道:“對不起,但我不後悔!”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但很堅定。
她很清楚張寒爲什麼會忽然前來滅宮,早在一年前她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但她沒想到事情都過去一年多了,才迎來了這一天。
她險些都要忘了。
張寒看着柳芊芊忽然變得頗有些憔悴的臉,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他的神情變得有些無奈。
“動手吧!”
柳芊芊上前兩步,推開身前的幽冥宮弟子,來到了張寒的身前,她扔下了手中的長劍,伸手輕輕地-撫-摸-着張寒的臉,道:“寒哥,這輩子我欠你太多了,也只有來生再報了!”
張寒感覺到了柳芊芊纖手上的溫柔,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擡起右手握住柳芊芊的手,而後將柳芊芊摟入了懷中。
“我會爲你報仇的!”
這句話,他近乎是貼着柳芊芊的耳朵說出來的,他說得很小說,就像是在說悄悄話,怕被人聽到,而後,他右手緊緊地握着羽扇,將羽扇輕輕地插向了柳芊芊的小腹,那羽扇扇尖上的羽毛看着很是柔軟,卻是直接插入了柳芊芊的小腹。
羽扇沒入柳芊芊的小腹後,鮮血便從傷口處流了出來。與此同時,柳芊芊嘴角也流出了一道鮮血,但她卻是笑了。
“下輩子,我還要嫁給你!”
——
城東別館。
朝陽初升,僕人們早早便是起來了,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他們有條不紊地忙碌着,燒水的燒水,做飯的做飯,有的則在清理後院花叢中的雜草等等。
一個老僕人慢悠悠地來到了前院大門,他熟練地拿下了門栓,開始用力拉門。
“吱呀!”
大門開了,門外的光線透了進來,他熟練地側身躲在了門後,避免光線射到眼睛,守了幾十年的大門,開門也算是他的拿手絕活了。
他輕輕地揉了揉眼睛,他確信這樣做可以更加快地讓眼睛適應門外透進來的光線,感覺眼睛差不多可以適應那些光線時,他雙手搭在了大門上,並側回身看向了門外,準備繼續開門。
“少爺!”
他沒想到這一大早的門外竟然有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家院子的主人——張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