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局長要見我?」
陳益這邊很快收到了邀請。
刑事調查科的警員含笑點頭:「是的陳警監,您來了迪瓦還沒見過倫泰局長呢,剛好他現在有空,想和您聊一聊,方便嗎?」
陳益立即答應:「方便,行那我馬上過去,請給我五分鐘時間,這邊還有點事。」
警員離開了。
待房門關閉,陳益坐在沙發上點燃香菸,用一根菸的時間思考待會該如何應付倫泰。
倫泰爲什麼突然見自己,答案很容易猜到,對方和敏昂可是水火不容。
現在有人幫助敏昂查案,他心裡肯定不舒服,擔心華夏刑警真的查出點苗頭。
「看來,倫泰已經知道我們在幫敏昂查達奈被殺的案子。」何時新開口。
陳益微微點頭,沒有說話,警察局就這麼點地方知道很正常,何況倫泰還是局長。
騰大斌道:「他不會是想阻止你查案吧?還是想敲打敲打?真提出要求,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一邊是刑事調查科的科長,一邊是迪瓦警察局的局長,若面對非此即彼的選擇,很難辦。
原則上,華夏刑警到了蒲甘,最好是誰都不要得罪。
這可是別人的地盤,後果不可控。
查案,會得罪倫泰。
中途停止,肯定會失去和敏昂的交情,若一開始就不插手還好,但既然已經開始了便不能抽身,這會給敏昂帶來很大的心理落差,要是再知道停止查案是因爲倫泰,更完蛋。
想到這些,陳益難得有些頭疼,進退兩難見陳益拿不定主意,騰大斌給出建議:「一條道走到黑吧,敏昂畢竟有軍方背景,還這麼年輕,真到了關鍵時刻,倫泰不是他的對手。」
這話倒是沒錯,倫泰和敏昂之所以能保持相互制約的平衡,原因就在於雙方沒有撕破臉皮,也沒理由撕破臉皮。
說的嚴重點,假設到了分生死的時刻,倫泰絕對會死的很慘。
可是,根本不可能到那種地步,倫泰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依然是局長,敏昂依然是他的手下,至少在特案組離開蒲甘前會是這樣。
此時陳益開口道:「之前敏昂已經提過他和倫泰的矛盾,但我依然選擇幫他,其實早就做好了選擇。」
整體來看,站在敏昂這邊比站在倫泰那邊更爲靠譜。
都是年輕人彼此好交流,而且敏昂的軍方背景不可忽視。
在蒲甘,軍方就是天,其他什麼都沒用。
「但是,最好也不要因此得罪倫泰。」何時新道。
陳益:「我心裡有數。」
一根菸結束,他掐滅菸頭起身離開房間,來到了局長倫泰的辦公室。
敲過門後,推門走了進去。
「陳警監,哈哈,等你很久了,來來來坐。」倫泰表現的非常熱情,邀請對方來到待客的沙發,拿起剛剛泡好的茶水,「真是不好意思啊陳警監,你都來兩天了,我沒有第一時間和你見面,
實在是最近太忙了。」
陳益看了一眼泛黃的茶葉。
蒲甘人是喝茶的,茶在蒲甘文化中佔有重要地位,他們不僅喜歡喝茶還喜歡在茶館聚集,甚至茶葉在寺廟和神靈的節慶之時,還被視爲重要的供品。
「您太客氣了。」
「多謝。」
陳益伸手碰了碰茶杯,保持禮節。
倫泰笑道:「陳警監的蒲甘語說的很好啊,能說蒲甘語,其他語言想必也不在話下,看來上面是想把你培養成優秀的國際刑警?」
陳益:「那倒不是,上學的時候掌握的。」
倫泰驚訝,誇讚道:「陳警監在上學的時候就這麼優秀啊,也對,優秀的人在各個年齡段都是出類拔萃的,不存在大器晚成。」
陳益微笑:「您過獎。」
見陳益沒有主動寒暄的意思,倫泰也不再多廢話,提起正事:「聽說陳警監今天上午去了一趟林度佛塔?」
陳益點頭:「對,和敏昂少校一起。」
倫泰看着他:「查達奈被殺的案子?」
陳益繼續點頭:「對。」
倫泰:「這我就看不懂了,陳警監來迪瓦不是爲了調查拐賣人口案嗎?爲何要插手我們當地的案子?」
陳益嘆了口氣,無奈道:「倫泰局長,我也沒辦法啊,敏昂少校被這個案子搞的焦頭爛額,實在沒閒工夫管我,我只能幫他。
您說,來了迪瓦人生地不熟的,沒有敏昂少校的幫助,我們很難開展工作。」
先講明自己爲什麼要幫敏昂查案,這不算出賣敏昂,然後再想辦法讓倫泰不因此事去問責。
聞言,倫泰生氣道:「有這種事?我都跟他說了要全力配合陳警監,他居然敢陽奉陰違!」
陳益表示理解:「這個案子確實挺嚴重的,土司後裔被人殺死在佛塔,社會影響太大了,敏昂少校有壓力很正常。
我要是遇到這種案子,我也頭疼的很,哪還有心思理會外人的事。」
倫泰說道:「陳警監你放心,等他回來了,我好好跟他談話!
協助你們查案是警察總局下的命令,他居然敢不當回事?達奈的案子不是理由!」
陳益連忙道:「倫泰局長,千萬不要這麼做,您要是把敏昂少校給罵了,我豈不是很尷尬?往後還怎麼合作?
目前敏昂少校已經在幫我尋找嫌疑人的下落,等待期間,我幫幫他也沒什麼。
話說·這個案子在我看來相當難辦啊,短時間內恐怕查不到結果,我也就是幫敏昂少校參謀參謀,如果違反了警察局的規定,真的是萬分抱歉。」
倫泰是否知道自己已經獲悉了他和敏昂的矛盾?
判斷是不知道的。
既然不知道,那他把幫忙查案的原因講明,倫泰心中的不滿就會少很多。
最後,表達出達奈被殺案很難查,十天時間肯定不夠,讓倫泰暫時放心。
走一步看一步,這才第一天而已,不着急。
敏昂隨時都會回來,倫泰不會和自己聊太久,所以不必馬上表態,有喘息的空間「陳警監說的哪裡話,都是自己人,有什麼抱歉不抱歉的。」倫泰擺手笑道:「你說的也對,
我要是找了敏昂,他還以爲你跟我打小報告了呢,影響接下來的合作,行,只要他配合你了,我就先不管。」
這番話說出來,基本斷定倫泰暫時不知道自己已經獲悉他和敏昂的矛盾,只要存在信息差,就還有翰旋的空間。
陳益稍稍鬆了口氣,這次來蒲甘迪瓦着實把他搞的有些難受,明明目的是爲了查案,卻被動扯進了內部角逐,一個不留神處理失誤,恐怕真的要給何世榮打電話。
倫泰把想知道的已經問了出來,隨後便和陳益聊起了關於K集團的事情。
陳益也正想從倫泰口中問問關於K集團的情報,作爲迪瓦警察局的局長,倫泰所接觸的案子所見過的東西肯定要比敏昂多,在這一點上,敏昂是比不了的。
「K集團,距離我們迪瓦很近啊,陳警監在調查的時候還是要謹慎一點,儘量不要讓K集團知道你們過來了。」倫泰提醒。
陳益:「倫泰局長,恕我直言,這恐怕不會成爲秘密吧?
倫泰是個人精,自然能聽懂,沉默片刻後,說道:「儘量吧,不要和刑事調查科透露太多情況。
也不用擔心,K集團的手還伸不到迪瓦。」
他明白陳益的意思。
迪瓦的情況比較複雜,在複雜的城市下,警察局內部自然也比較複雜,不排除有人和K集團存在聯繫。
如果有聯繫的話,那麼華夏刑警來了迪瓦,還是專門衝K集團來的,K集團應該會聽到風聲。
聽到風聲後是否會有所行動,那就不知道了。
畢竟是華夏那邊的人,而且地位不低,要是在迪瓦出了狀況,他這個局長是要擔責的。
陳益覺得倫泰的話有點前後矛盾。
提醒自己不要和刑事調查科的人透露太多情況,這是爲了防止內部存在K集團那邊的朋友,但隨後又說K集團的手伸不到那麼長。
他想了想,可能倫泰想表達的是K集團在迪瓦沒有形成勢力,但不保證沒有滲透,
雙方距離那麼近,就算是閒逛,迪瓦這個城市也是首選,不可能沒有K集團的人,
這是此行潛在的風險,來之前陳益已經做好雙方發生小規模衝突的準備。
還有,對迪瓦警察局一定要保持足夠的警惕,誰也不能信。
比如眼前的局長倫泰,比如刑事調查科的科長敏昂,包括隨處可見的不起眼的小警察,都有可能牽扯K集團。
拿倫泰來說,明目張膽的庇護當地最大的賭場,這還只是表面所看到的,若有朝一日得知倫泰和K集團勾勾搭搭,他並不會感到奇怪。
再說敏昂,背後有軍方背景,而K集團背後也有克倫邊防的支持,雙方同樣可能存在關係。
所以,誰都不能信。
臨走前,倫泰說道:「那個誰-叫什麼來着?覺溫是吧,陳警監放心,我也會幫你打聽的,
只要有消息,馬上告訴你。
至於達奈的案子啊,你不要投入太多精力,畢竟是我們迪瓦本地的案子,對不對?
今天咱倆之間的對話,別告訴敏昂。」
陳益答應:「好的,我不會投入太多精力。」
這句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倫泰主動讓陳益離開了,說自己還有工作要忙,大概是擔心敏昂突然回來。
敏昂要是知道倫泰插手,肯定會反擊,平添不必要的麻煩。
回到房間,陳益將當前的處境和騰大斌何時新說了說,三人商議未來要面臨的多種可能,變數還是比較大,只能具體情況針對處理。
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得罪倫泰。
如果兩人必須要選擇一個的話,陳益當然要選擇敏昂,因爲倫泰的影響力僅限迪瓦警察局,頂多加上警察總局那邊的人脈,而敏昂的軍方背景在全蒲甘都能橫着走,特案組的目標是找到董恩,
不會一直待在迪瓦浪費時間。
敏昂在一個小時後回來了,帶來一個讓陳益很是意外的消息。
幫助貌丹還清九千萬欠款的人,居然真的是達奈。
當然,敏昂得到的並非是直接線索,他只不過查了達奈的銀行流水,確定五個月前達奈取走了一億的現金,這筆現金去了哪,不知道。
可以合理懷疑,這筆現金到了貌丹手裡。
陳益沒想到這麼巧,在案發現場偶遇了一個斷指木匠,一查就查到了達奈,如此的話,達奈的死或許真能在貌丹身上挖出線索。
「我去審!」
敏昂也不問陳益的意見,迫不及待的就去提審貌丹了,看得出來他真的很想把這個案子破了。
達奈的死對敏昂來說是壓力也是機遇,就看結果。
陳益三人跟了上去。
審訊室。
隔着房門陳益都能聽到敏昂憤怒的聲音,對方正在逼問貌丹,當陳益推門走進去的時候,可見貌丹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滿是汗水,已經在往下流淌。
「是是!錢是達奈給的,你你別動手—」貌丹承認了。
「原因呢?」敏昂追問,「他爲什麼要給你錢?!」
貌丹快哭出來了:「我不能說—不能說,說了會死的很慘!我不能說!求你別問了,這件事和達奈的死沒有任何關係,真的沒有任何關係!!」
他很急,急於讓敏昂相信自己,但卻不敢說實話。
「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敏昂一巴掌甩了過去,「給我說實話!」
陳益默默看着。
根據國際組織人權觀察報告,蒲甘普遍存在刑訊逼供的問題,尤其是目前在軍政控制下的蒲甘。
迪瓦就不用說了,地理位置偏僻缺少監督,執法透明度低,濫用職權甚至都擺在了明面上,再者,資源匱乏導致刑事科學技術水平低下,只能通過審訊來得到更多線索,否則什麼案子你都別想偵破。
處在這樣的環境中,陳益輕易不會和敏昂「普及」什麼叫人權,在別人的地盤上大放厥詞,會顯得自己很白癡。
貌丹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他很怕,但嘴很嚴:「我真的不能說!後果很嚴重!!」
敏昂怒道:「你現在就要面臨嚴重後果了!!」
陳益看貌丹不像撒謊的樣子。
不說,頂多受皮肉之苦,敏昂不至於要他的命。
說了,死亡的概率極大。
一個小人物能藏什麼秘密呢?陳益猜到一種可能:貌丹掌握了其他人的把柄,和達奈做了交換這就合理了,掌握他人的把柄,達奈肯定不會對貌丹怎麼樣,反而留着在未來會成爲威脅對方的人證,他需要貌丹好好活着。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此人肯定是達奈的敵對,或者利益朋友,雙方實力平分秋色。
全迪瓦,符合條件的應該沒幾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