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捂着淌血的鼻子跟艾大全倉皇回了老艾家大院。
剛到門口，艾大全注意到門外停着的仙人醉的馬車不見了。
“奶，仙人醉的人走了？”艾大全問。
氏一見那車沒了，心裡頓時鬆快了不少，脾氣也跟着漲了起來。
進了門她便開始罵起方賢春和艾小伶。
艾明山獨自坐在炕上，悶頭不語。
“這些黑了心肝的，爛了心腸的，勾引了野男人，還敢動手打我……”
艾明山擡頭看了?氏一眼。
氏拿出塊帕子來。捂着鼻子，帕子上面全都是血。
艾明山目光暗了暗，但是卻沒有主動開口詢問?氏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氏心裡憋屈的不得了。但是她也注意到艾明山的表情有些不同尋常。
“你早就知道方氏那個小賤人在巧巧那裡了？”
艾明山緩緩點了一下頭。
“你也早知道小伶那死丫頭在那裡？”?氏提高了聲音，激動之下她拿開了手裡的帕子。
艾明山看着?氏的臉。
鼻子被血糊着，看上去狼狽不堪。
艾明山嘴角抽了抽，將視線移開了，“永貴說小伶不是他的孩子，咱們也沒有理由再去尋她們的?煩。”
“你覺得我是在找她們的?煩？”?氏驚的睜圓了眼睛。“喪了天良的啊，你以爲我是爲了誰……還不是爲了這個家！永貴那是一時衝動說出的話，怎麼能做數。小伶不是咱家的人還能是誰的！”
氏把炕桌拍的山響。
屋外，艾大全蹲在臺階上，低着頭。
他想起艾巧巧說過的話，他們的這個奶奶……可不是一般人物。
紅口白牙，想起一出是一出，橫豎都是她的理。
艾明山悶頭不吭聲。
氏罵了半天覺得鼻子疼的厲害，這才坐下來喘氣。
“仙人醉的人今天走了，要是明天再來呢？要是拿不出錢來，他們再要鬧……咱們這個年可怎麼過啊。”?氏沮喪道，“巧巧那丫頭手裡明明有錢，卻摳門的一個子也不肯往外掏。”
“那是巧巧自己掙來的錢，憑什麼要給你補這窟窿！”艾明山忍不住諷了句。
氏一下子跳了起來。“怎麼是補我的窟窿，這是咱們家的事，她這做孫女的不幫誰幫？”
“你有把她當成孫女看？”艾明山冷冷瞥了她一眼。
氏嘴巴蠕動了半天。最後只吐出句：“反正她是景洪的閨女，景洪又是我生的，她自然要孝敬着我這個做奶奶的。”
艾明山哼了聲：“不用她孝敬了，仙人醉的不會再來了。”
氏眼睛一亮，“你讓他們去問巧巧那邊要錢了？”
艾明山咧了咧嘴，自嘲道：“我把咱們賣宅子的錢給他們了，剩餘下的那些，我用你存的那些首飾抵了。”
氏驚住了。
門外蹲着的艾大全聽見屋裡艾老爺子這麼說，悄悄的站起身，輕手輕腳的溜出了院子。
短暫的死寂過後，?氏爆發了。
“你把賣宅子的錢給仙人醉了！”
氏的聲音又高又尖，艾大全就是到了院門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他慌忙低下頭，加快腳步，逃也似的避開這座院子。
氏瞪着眼睛，臉上血跡未乾，就像是要吃人的惡鬼般的嚎啕大哭起來，“沒了那錢我們可怎麼活啊。那些首飾……可都是我的嫁妝啊，你就欺負我孃家沒有人撐腰……”
“用你嫁妝怎麼了。”艾明山冷冷道，“你都能用秋氏的嫁妝，還有以前鍾氏的，你也沒少拿，藍氏跟巧巧的。更是全都落在你手裡，怎麼，你還委屈？”
氏被艾明山冷冰無情的模樣嚇到了。
“你，你說什麼……”
“以前你拿秋氏她們的嫁妝補貼家用時可不是這麼說的。”艾明山斜眼看着?氏，“仙人醉的錢本來就是咱們家欠的，永貴拿不出。我們做父母的自然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被人送去官府受苦，這是我們的債，理應由我們來還。”
“可……可是……”?氏根本沒曾想到這種事居然有一天會落在她身上。
那些首飾可是她精心收藏的。價值不少錢呢。
還有那賣宅子的錢，她原準備着明年開春時留着買種，再拿出一部分錢來，給艾大全娶個媳婦，這樣家裡就有人伺候她了。
可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艾明山不再理會她，拄着柺杖慢慢下了地。推門出去了。
氏呆呆的坐在炕上，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似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隱隱聽到院子裡有人在喊着：“娘……娘……救我啊……”
氏出了門。循聲來到院後的倉房。
艾永貴被關在裡頭，拼命撞着木板。
“娘啊，救救我。救我出去啊。”
氏站在倉房門外哭罵道：“都是你這沒出息的，在外面招惹了多少禍事，爲了給你還債。你爹把賣宅子的錢都給出去了，以後我們可怎麼活啊……”
艾永貴聽見?氏的聲音，急急的湊到門口，對着門縫道：“娘，娘你別哭，我還有法子。”
“你還能有什麼法子！你要真有法子還會被你爹關在這裡嗎。”
“我真的還有法子……我上次被官府捉了全都是因爲沒人給我師傅送信，要是我師傅那邊得了信，我早就出來了，娘，你放我出來，我帶你去找我師傅去，他可幫我了，我在師傅那還存着些私房錢，等我去把錢拿回來，爹就不會再生氣了。”
聽了這話?氏擦乾了眼淚，“你還有私房錢？”
艾永貴歉疚道，“其實是我孝敬給師傅的，他不缺銀子，所以不收，我執意要送，所以師傅就說先幫我把銀存着，我什麼時候想要用錢再去拿。”
“那些錢有多少？”?氏急問。
“差不多……有四百兩左右吧。”艾永貴猶豫道，“原本沒這麼多的，可是師傅讓天香樓的掌櫃幫我管着這些錢，放了印子錢出去，賺了不少。”
氏眼睛頓時亮了，“那你等着，我去找鑰匙來……”
“娘，您快着些，先別告訴我爹啊，等我們把錢拿回來再告訴他，不然他一定不肯信我的。”艾永貴隔着門板焦急道。
氏應了聲轉身跑回上房了。
當晚，艾巧巧等人剛吃過晚飯，便見張伍匆匆跑來。
“你大全哥不敢進你這院子了，他讓我給你帶個話，你二伯父艾永貴逃走了。”
艾巧巧愣住了。
張伍繼續道：“還有你奶，也跟着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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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玉梳新年禮，謝豐的一句謝謝加更，依賴成性的我 水晶鞋一支~~
麻氏跟艾永貴全都不見了，艾明山居然沉住氣，連找都沒有找過。
艾天誠幾次到老宅這邊來，艾巧巧向他打聽艾明山的情況。
“你爺這幾天就像突然老了好幾十歲。”
艾巧巧想了想，“要不你去跟我爺說，讓他到我這裡過年吧。”
她準備了不少東西，又有方賢春他們幫忙，接老爺子來過年最適合不過了。
艾天誠回去了，把艾巧巧的提議跟艾明山說了。
老爺子一個勁的搖頭。“巧巧是個孝順孩子，我知道她是個懂事的，但我不能去。我沒有臉去啊。”
艾天誠實在道，“爹，看你說的，巧巧是你孫女，她還能挑你的理不成？”
艾明山仍是搖頭。
過了兩天，他叫了艾天誠跟艾大全把圈裡的年豬賣了。用賣豬的錢買了年貨回來。
艾巧巧無法，只好把她炸的魚塊跟魚饅頭什麼的送了不少過去。
大年三十晚上，艾明山把艾天誠跟艾大全兩人叫來上房。三個爺們圍坐在炕桌前，望着桌子上的菜發呆。
院外時不時響起鞭炮聲，還有鄰家小孩子嘻笑打鬧的聲音。
可是他們院子裡卻冷冷清清。
艾大全茫然的擡頭看向他的父親。
艾天誠低頭吃菜，神色如常。
艾明山卻是一個勁的喝酒。
艾大全終是忍不住問了句：“爺，咱今晚爲何不去巧巧那啊，她做了好多的好吃的，小伶跟方……方姨都在……”
提起方賢春，艾明山神色越發?淡，直到撤桌，老爺子也沒有動幾口菜，喝了個爛醉。
初一早上，艾巧巧換了新衣裳。第一個來到藍氏跟前拜年。
藍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兒，臉上帶了淡淡的笑。
艾巧巧沒有注意到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藍氏眼角隱隱有淚。
“巧巧姑娘。新年好。”聽風聽雨穿着大紅錦襖，頭上梳着總角，圓圓的小臉就像年畫上的娃娃。
“新年好。”艾巧巧掏出紅包遞過去。
兩個小童驚訝不已。
紅包裡裝的雖然只是串着紅繩的十個銅錢，可是這份錢的意義卻遠遠要大於錢的本身。
聽風聽雨歡歡喜喜的接了錢。
艾巧巧又送給小伶了一份紅包，小伶規規矩矩的跪下來要給她磕頭，把艾巧巧嚇了一跳。
“這裡又沒有外人，咱不興這個。”艾巧巧笑嘻嘻的把小伶扶起來。
方賢春這時出了屋子，艾巧巧笑嘻嘻的過去拜年。
方氏有些手足無措，她手裡還沒有什麼錢，所以就沒準備紅包。
艾巧巧看出她的窘迫，也沒多做停留，直接去了東屋。
“夜大哥。新年好。”艾巧巧進了屋，脆生生的向夜離殤福禮。
夜離殤坦然的坐着，受了她的禮。
艾巧巧伸出手來，“夜大哥，紅包呢？”
夜離殤笑了。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夜離殤從椅子上站起來，緩步來到她面前。
艾巧巧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
“別動。”夜離殤命令道。
艾巧巧只好站住。但是當他把手伸向她的發頂時，她還是忍不住退了一步。
夜離殤不悅的蹙了下眉梢，“不是讓你不要動的嗎？”
艾巧巧硬着頭皮站在那裡，只覺得他在自己的發間插了個什麼，還沉甸甸的。
等夜離殤退開時她擡手摸了摸。
一把玉梳。
“哇，這要好多銀子吧。”艾巧巧驚歎。
那是一把?玉梳。濃稠蜂蜜般的色澤，半透明，半圓形的梳柄，柄上雕刻着蝙蝠紋。
夜離殤微垂着眸子，隱住眼底明亮的光華。
何止是好多銀子，整個懷安城也只有這麼一把。這可是他託了益草堂的徐掌櫃從皇都那邊捎回來的。
“你喜歡就好。”他淡淡道。
“當然喜歡啦。”艾巧巧捧着玉梳歡喜道，“不過就是太昂貴了，我都捨不得拿來用。”
“梳子不拿來用留着做甚。”夜離殤隨口道。“你若是喜歡，以後我再送你幾把便是。”
只要她能把張伍做的那把木梳丟了，別再想什麼用一輩子的事就好。
兩人正在說話，房門開了，若懷安走進來。
“若公子新年好。”艾巧巧立即轉身向對方福禮。
若懷公笑眯眯的受了她的禮，從袖子裡掏出一物。遞過去，“這是我的禮，巧巧姑娘莫要嫌棄。”
艾巧巧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若懷安遞過來的也是一把梳子。
只不過這把梳子是雙面桃木的。上面還鑲嵌着五彩的小石子。
那些小石子一個個被打磨的圓潤光潔，冷不丁看上去就像寶石似的。
艾巧巧拿着梳子向若懷西道謝。
若懷西笑的得意，“看來這禮物我沒選錯。夜兄不知送了你什麼？”
艾巧巧揚了揚她手裡的另一把玉梳。
若懷西愣了愣，本想說什麼，卻見站在艾巧巧身後的夜離殤向他投來警告似的一瞥。
若懷西只得把將要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很漂亮的玉梳。夜兄眼光果然不錯。”
“若公子的禮物我也很喜歡。”艾巧巧由衷，“玉梳雖好，但是太過昂貴，我可捨不得用，我要好好把它藏起來，平時就用若公子送的這把好了。”
若懷西笑眯眯的，翹起的嘴角顯得分外討喜。
夜離殤的臉色卻冷的像寒冬臘月似的。
好不容易送了件小丫頭喜歡的東西，沒想到卻被若懷西給攪合了。
艾巧巧興沖沖的拿着兩把梳子回去了。
經過院子時她見方賢春帶着小伶，抱着一堆衣裳從謝豐的屋裡出來。
艾小伶道：“謝叔你不用跟我們客氣，你手傷了不能沾水，髒衣裳儘管給我跟我娘洗好了。”
謝豐一直送她們到了門口，臉色有些尷尬。
艾巧巧瞥了一眼方氏抱着的那些衣裳，裡面居然還有男子的中衣……
“外面冷，謝叔你回去吧。”小伶乖巧的揚着臉囑咐謝豐。
謝豐頓了頓，伸手艱難的從懷裡掏出一物，戴在了小伶的脖子上面。
艾巧巧仔細看了看，發現那竟是一枚銀鎖。
方賢春看到那銀鎖時也是吃了一驚。
艾小伶第一次收到禮物，興奮的臉都紅了，她低頭擺弄着銀鎖，只見正面刻着富貴長命四個字，背面雕刻着三個小人。
她並不知道後面那三個小人是誰，方氏卻是知道的，那是福祿壽三星。
“這……這禮小伶不能收。”方氏緊張道。
聽了方氏的話，小伶立即把銀鎖摘下來，雖然萬分不捨，但卻毫不猶豫的遞還給謝豐。
謝豐沒有接，而是伸手摸了摸小伶的頭，艱難的張開嘴，說了兩個字：“謝謝。”
方氏愣住了。
謝豐爲何要向她道謝？難道是感謝這些日子她的照顧嗎？
這也沒什麼啊，當初在老艾家，這樣的活她也常做，她不光要洗艾永貴的衣裳，就連麻氏的衣裳也要洗。
從來都沒有人因此而對她說過“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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