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泓韜今年五十一歲,正是知天命享清福的年紀,年前就還是秋天的時候,他便自己遞了摺子上去,以自己年老爲由主動辭去太醫院院判之職,要退位讓賢給年輕的人,在摺子裡,他還極力推薦越子耀,說越子耀醫術奇佳,完全可以繼任太醫院院判之職,年紀雖輕,但前途無量。
上官桀見到竇泓韜的摺子當時便準了,便交由內務府審理,於是沒過一段日子,便有旨意下來,竇泓韜可以回家養老,而新的院判之職,便由越子耀來擔任的。
今年這個新年,是竇泓韜退下來的第一個新年,自然竇府上下都高興的很,往年這個時辰即便在府裡,也得時刻準備的宮裡傳召,今年閒下來,一家人加上闔府上下的僕人都好好的過了個年,鬧的比往年都要晚一些,一衆人正在大廳前的院子裡看小廝們放炮仗呢,便聽見門上有人來報,說大小姐回來了。
竇泓韜和陳氏一聽竇雅採回來了,越發喜上眉梢,高興的不得了,連炮仗煙火都不看了,帶着小女兒竇芙茹直奔府門,竇雅採這五年嫁去瑞王府,其實回來的時候並不多,所以她這一回來,闔府上下都高興的不得了,竇泓韜做了十多年的太醫,自身保養的極好,根本看不出有五十歲了,只像是四十歲的模樣,只是留了一小撮山羊鬍在脣邊,添了幾分學究的氣質,這會兒高興的滿面紅光,笑的合不攏嘴,脣邊的山羊鬍子都是一翹一翹的,牽着陳氏就出來瞧女兒了!
竇泓韜剛一出來,就見竇雅採俏生生的立在夜色裡,一看見他來,忙笑嘻嘻的喚他,又看見了多日不見的小外孫,方纔晚飯時,本就在席間喝了些酒,這會兒看見人都回來了,高興的不得了,山羊鬍子越發挺翹起來,便直接迎了上來:“你回來怎麼也不早些派人說一聲?爹都不知道你今兒能回來了呢,你不是陪着瑞王爺去寧壽宮裡赴宴了麼?怎麼,太后的宮宴結束了?哎,早知道你要回來,就該叫人備了你最喜歡的飯菜等着你一塊兒回來吃飯了!”
“瞧瞧這陣仗,采采必是宮宴結束了一時興起纔回來的,要不是宮宴結束了,她怎麼能回來?就說你酒喝多了,連這個也想不到?”
陳氏見女兒回來,自然也高興的很,她的模樣很是溫婉秀氣,她雖年逾四十,可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痕跡,聽了竇泓韜的話,陳氏嬌嗔的看了竇泓韜一眼,纔過來拉着竇雅採的手,瞧了瞧她,又去瞧夏侯沅,“沅兒喜歡吃糖蒸酥酪的,外祖母都記得,一會兒讓廚房給你做了端上來!對了,采采,你回來了,瑞王爺怎麼不跟着來呢?”15297699
說起來,自從竇雅採與瑞王夏侯懿成親,他就根本沒有正式來過竇府,竇泓韜跟陳氏自然都是知道夏侯懿的,也知道夏侯懿的模樣,只是未曾親眼見過,五年前大婚,瑞王入了洞房兩個時辰就走了,留下竇雅採獨自一個人在王府五年,這些他們夫妻都是知道的,雖然也心疼自己的女兒,可是卻毫無辦法,畢竟是太后親自賜婚的,也說不得什麼。
這會兒她知道瑞王回京了,雖然見不到女兒瞭解不到真實的情況,但是多多少少聽到一些風言風語,心中自是擔心,又見竇雅採笑嘻嘻的,陳氏怕自己說錯話擾了她的興致,心裡頭又很是想知道竇雅採如今跟瑞王爺的關係,所以也跟着竇泓韜問了這樣一句話。
竇泓韜見陳氏問了這一句,竇雅採的臉色稍稍變了一下,他眸底含了一絲關切,也忍不住道:“對呀,采采,瑞王爺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竇雅採臉色又是一變,但是那變化是轉瞬即逝的,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爹孃的意思,當即笑道:“他忙着呢,這會兒還在東宮跟太子商量要緊事呢!再說了,讓他來做什麼?這是我家啊,跟他有什麼關係?他愛來不來,不過啊,嘿嘿,這次是我偷偷跑回來的,我就是想回來看看你們啊,反正在王府裡閒着也是閒着!”
見竇雅採輕描淡寫的帶過這個話題,也不肯多說,竇泓韜和陳氏對視一眼,陳氏剛要說話,一旁的竇芙茹卻過來將竇雅採的胳膊挽起來,然後一手牽着夏侯沅便往府裡走去,口中還脆聲道:“爹,娘,姐姐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們就打算讓她在門口受凍麼?這會兒都下雪了,瞧着地上都鋪了輕薄一層雪花了,咱們不如去大廳裡坐着,那裡也暖和,別讓姐姐站在門口呀,進去了之後,隨你們怎麼問都行!”
竇雅採被竇芙茹挽着胳膊往裡走,聽見她這話,知道是爲自己解圍,當下垂眸一笑,轉眸又去看她,竇雅採只覺得幾個月不見,竇芙茹長的越發好看了,水靈靈的模樣,模樣跟陳氏很像,竇雅採其實是跟竇泓韜的模樣很像,大眼睛水汪汪的,鵝蛋臉,但是竇芙茹卻跟陳氏是一樣的,單眼皮眼睛,眼角微微上挑,典型的鳳眸,一顰一笑之中,更是別有一番風情,且前額上還有淺淺的美人尖,不過竇芙茹也是鵝蛋臉,竇雅採就這麼看着她的側影,都覺得心馳盪漾的很,竇芙茹今年十八歲,還未許定人家,也不知將來是哪家的公子哥能有這樣的福氣娶她做妻子?
“姐,你老盯着我看做什麼?我臉上有花兒麼?”
竇芙茹察覺到竇雅採的目光,轉了頭望着竇雅採笑,湊到竇雅採耳邊,扯着自己身上的妃色襖裙裙襬低聲道,“姐,你覺得我這身新衣裳好不好看?這是爹送我的新年禮物!”
竇雅採瞧着自己出落的亭亭玉立的親妹妹,水眸中帶了一絲俏皮笑意,摸了摸竇芙茹嫩嫩的臉頰,笑道:“芙兒自小就喜歡妃色,如今長大了,喜好倒是也沒變,你穿這衣裙好看的緊呢,這衣裙裁剪的也很合身,爹的眼光果然是極好的!”
竇芙茹得意一笑,還未來得及張口說話,旁邊的夏侯沅便低聲笑起來,而後一本正經的道:“小姨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自然是穿什麼都好看的!”
竇芙茹轉了頭,伸手捏了夏侯沅的臉頰一下,故意調笑道:“你的嘴倒是越發甜了!你以爲做了幾天瑞王世子皇太孫伴讀,就能跟小姨這兒拽文了?你穿開襠褲的時候,小姨還抱過你呢,這會兒倒是越發的會哄人了!”
沅兒伸出小手摸摸被竇芙茹捏過的地方,眸中閃過一絲狡黠,然後便又是一眼的壞笑,望着竇芙茹的眸光亮亮的:“沅兒現在沒有穿開襠褲,沅兒現在長大了呀,父王說沅兒是個男子漢了,在沅兒眼裡,小姨就是天仙下凡,好看的不得了,人見人愛呢!”
夏侯沅年紀雖小,可他臉上稚氣早就褪盡,這會兒眯着眼睛衝着竇芙茹笑,真是有了幾分夏侯懿的味道,竇芙茹看的心頭微跳,又被夏侯沅誇的心裡頭甜甜的,一轉頭,又看見竇雅採望着她笑,眼睛裡的促狹是顯而易見的,她是個未出閣的女孩子,只覺得突然又害羞的緊,不知想到了什麼事情,臉頰一紅,自個兒鬆開了竇雅採的胳膊,自己一個人快步往裡面走去。
“哼,我不與你們說了!”
竇雅採走在後頭,望着竇芙茹的背影暗暗發笑,一回頭,就看見竇泓韜和陳氏在後頭跟着,他二人自然也是看到了這一幕的,雖然不知道她們鬧什麼,但是也瞧見了竇芙茹的反應,兩個人都是會心一笑,見竇雅採轉頭,眸中越發柔和的很,眼睛裡頭,帶着對兩個女兒還有對外孫濃濃的愛意和寵溺,襯着夜色迷醉,那般叫人心動。
竇雅採望着爹孃的笑臉,還有後頭跟着的那些下人,那些人很多都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的,在竇府也已經很多年了,如今看見她回來,個個臉上都是真心實意的笑,外面的街上很是熱鬧,有放炮仗的聲音,還有滿天的煙火聲不絕於耳,雪幕裡,她看見這樣溫馨的畫面,這些人因爲她回來而高興的笑臉,心中忽而生出不捨來,她若是走了,也不知道此生,還能不能與他們再見呢……
如若有可能,她是真的不想走的,她捨不得這些人,要割捨談何容易?可是,她心裡頭卻始終不甘心,要她就這樣一輩子呆在王府裡,她怎麼能甘心?她想要的生活,明明不是這樣的……
咦?爲什麼一定要割捨掉呢?
泓韜知主五。她心念一動,明明她要避開的只是瑞王府和夏侯懿而已,明明想逃開的只是那樣勾心鬥角的生活而已,又不是不能再見這些人了,大不了逃跑成功之後,她再悄悄帶信給桑枝,讓她多做幾個人/皮/面/具,她悄悄換着帶了回來,再來探望就好了啊……12bd5。
難題迎刃而解,竇雅採忽然又高興起來,心頭頓時輕鬆,又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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