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了,這位嫂子在說什麼,她的弟弟或者是小叔子強了陳娘子,此時居然還找上門,周月嶸的一雙眼因爲憤怒燒得明亮,想到自己未婚的身份漲紅了臉,嘴皮嗡動,低低說一句,“什麼老吳家的種,要臉不要臉?”周月嶸身側的小荷想要上去拽一拽月嶸公主的衣袖,被她揮開了。
周月嶸不好說的,秦錦然可以開口,輕啓脣瓣冷笑着說道:“如果說是許過人家,怎麼會進入到大牢裡?”
“小丫頭們,別參合,這是我們家的私事,”男人的目光從周月嶸還有秦錦然的身上掃過,說完了之後笑着看向了陳家老太,“我就是來接我侄子回家,我和我媳婦帶回去了這個孩子,會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來養的。”吳家漢子笑起來的時候,那雙泛着精光的眼讓人打心眼裡感到了寒意。
“你放屁。”陳老太怒斥道,“一早就說好了,不管生得是男還是女,都是我們陳家的。”老太太漲紅了臉,秦錦然扶住了老太太,只覺得她的身子輕輕顫抖。
“老太太,別不講理,這可是我們老吳家耕的種。”吳家漢子忽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在空蕩而破舊的小院裡迴響,“你們閨女一個人能夠生得出來嗎?”
吳家漢子身邊的婦人笑道:“就是,要是老吳家的播種,怎麼可能會有孩子?這孩子天經地義就是我們吳家的。侄子和叔叔本來就親,我們夫妻兩人沒有自己的孩子,這小寶寶就是我們兩人的兒子,老太太放心,我們可是有良心的……”
話還沒有說完,陳家老太太已經從秦錦然的手中掙脫,衝到了婦人的面前,那婦人就被陳家老太太啐了一口,“我呸!你還有臉說!吳浪生,王家娘!”陳家老太的語氣陡然悽銳,瞪着眼眶,讓人覺得下一瞬泛紅的眼眶就會眥裂,“當時說好了,是男是女都和你們吳家沒有一點的關係,要不是因爲這個,當時就把你那個弟弟秋後問斬了。”
王家娘抹了一把臉,噁心的要吐了,伸手就要推開陳家老太,秦錦然已經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幹什麼放開!”王家娘只覺得手腕都要被秦錦然那捏斷了,見着掙脫不了,另一隻手就要上前來抓秦錦然的頭髮,蘇白看了秦錦然的方向一眼,抿了抿脣,雖然自己是昭德帝吩咐護住秦錦然的,但是二公主更是聖上的心頭寶,猶豫了一下沒有離開月嶸公主,就見着秦錦然另一隻手抓住了王家孃的手肘,手上用勁,把王家孃的雙手固在她的身後。
“你死了啊,吳浪生!眼睜睜看着老孃被人欺負?”王家孃的聲音尖銳,秦錦然覺得自己的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吳浪生大跨步上前,而蘇白輕鬆一個掃堂腿,就讓吳浪生撲在了地上,面朝地,噗通一聲就見着吳浪生髮出了一聲悶哼,動也不動摔在地上了。
秦錦然擒住王家孃的手不由得鬆了,王家娘愣愣站了不過是一瞬,就撲倒了自己男人的面前,“當家的,你怎麼了?”
秦錦然見着王家娘就要去搖王家娘,上前止住了她的動作,“別動,我看看怎麼樣了,我是一個大夫。”
王家娘一把甩開了秦錦然的手,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男人的頭,不讓秦錦然上前,“你幹什麼?你是大夫?我呸,一臉狐狸精的模樣,不知道是誰家的破鞋。”
秦錦然的眉頭皺起,還沒有來的急說什麼,就見着蘇白上前,下手飛快,已經在王家孃的面頰上飛速抽了兩下,蘇白是習武之人,手勁兒比秦錦然更大,正手抽與反手抽,只是兩下就讓她的面上紅了起來,王家娘只覺得口裡有些不舒服,一吐口水,裡面竟是夾雜了血絲。
見着王家娘吐出的口水裡帶着血絲,周月嶸反而暢快的笑了,這種嘴巴不乾不淨的人,就應當直截了當這般打上去,當真是解氣!
“殺人啦。我們來要自己的侄兒,就被打成這樣,我漢子被你們打得生死不明,我也被打得吐血,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了,我就在這裡,你們要不然打死我好了。打死了我,你們也就稱心如意了。”王家娘見着周月嶸的嘴角勾起,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撒潑起來。
王家娘和吳浪生兩人鬧成這樣,已經有村裡人簇在了門口,聽到了一口一個打殺,就呼啦啦從破舊的院門衝了進來,那破舊的院門可憐兮兮地在原地打擺。
“這不過隔壁的村的吳浪生嗎?”
“吳浪生是誰啊?”
“吳浪生你都不知道,喏,他弟弟你肯定知道,就是被陳家人關到到大牢裡的,怎麼勸都不肯聽,要我說,陳家娘子嫁過去就行了,好鬧成這樣。今個兒恐怕是來要孩子的,昨個兒不知道是哪個孩子淘氣,在陳家門口丟了果皮,正好被她家小娘子踩到,這不就是動了胎氣,現在已經生出來了,是個兒子。這是老吳家的種,這一次肯定是要帶回去的。”
“帶回去?你想得簡單,當時說好了,這孩子是歸陳家,不然吳家那浪蕩子不是現在流放,而是直接被官老爺秋後問斬了。”
“我想的簡單?如果是個女娃娃,這陳家還保得住,這可是個男丁,這是老吳家的根!”
人羣裡的最後一句話,讓秦錦然看了過去,那言之灼灼這孩子是老吳家的根的是一個身材消瘦的女子,容長臉眼角耷拉着,手裡握着一包南瓜子,一邊吃着一邊說。
見着有人來了,尤其是說到了這孩子本就歸老吳家,這淚珠子說來就來,趴在了丈夫的身上,“我不要活了,我們也是好心,當年小叔子做了錯事,我們想要彌補。”王家娘說到了一般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丈夫的手指微動,再仔細一瞧,見着他對自己微微點頭,心中一喜,知道丈夫沒事,想到了他門兩人此行的目的,眼珠子一轉,就繼續幹嚎,“不少人都知道,我是個生不出蛋的,我們當家的也不嫌棄我,這麼些年,也求神問佛了許久,都不曾給我個孩子。幸好他沒有休離我。”因爲知道丈夫沒事,此時她哭不出來,就乾脆把之前流的淚珠子往面頰上抹了抹。
“陳家老太,這孩子本就是吳家的血脈,你咋能扣下孩子,還把兩個人打傷了?”那個磕南瓜子的開口了,“你們家也窮得不行了,你那個閨女又是個藥罐子,快點把孩子給別人吳家。本來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你還把別人打傷了,太沒道理了。”
王家娘掩面假哭,顧不上秦錦然,而秦錦然握住了吳浪生的手,斷了他的脈搏沒事,心裡鬆了一口氣,也明白了兩人的作態,這是接着受傷,想要要回孩子。
周月嶸忍不住說道:“這孩子和吳家沒有關係,都在衙門那裡備了案,這是陳家的。”
“不錯。”陳家老太太語氣堅定,關於孩子的事情,她和女兒商量過,這孩子當做是老天爺賜予她們陳家的後人,是絕對不會給吳家人的!“打傷他們是我陳家不是,看大夫多少錢,我們陳家出,孩子是別想,官老爺那裡斷了這孩子是給我們陳家。”
瘦高婦人嗤了一聲,“你們陳家有什麼?還陪醫藥費,我看吳家漢子傷得很重,你賠得起嗎?”
陳家老太太果然面上露出了怯色,而王家娘嗚嗚咽咽撲在了自己漢子的身上,“我們只是過來接走侄子,就被打成這樣,有沒有天理啊。”
“他又沒事,你哭喪做什麼?”秦錦然清冷的聲音,這才讓所有人把目光都落在了秦錦然的身上,村裡人一開始也是見到了秦錦然同周月嶸兩人,兩人帶着的丫鬟的衣料都比村裡人要好,這樣貴氣的人總不會是陳家的親戚,指不定是路過愛管閒事的夫人小姐,就刻意忽略了兩人。陽光落在秦錦然的眸子裡,她琉璃色的眸泛着碎碎的光華,熠熠奪目,說道:“他什麼事情都沒有,現在這麼大的聲音都沒有醒過來,應該是閉着眼睛睡着了,你做什麼像是死了當家人一般哭號?”
周月嶸聽着了噗嗤一笑,心裡一鬆,知道地上的吳浪生一定是沒有事的,不然秦錦然也不會這樣說。
“你又不是大夫?”王家娘當即就反駁道。
“不才,在下正是大夫。”秦錦然微微一笑,原本她的手指已經捏住了衣袖下的銀針,此時話音剛落,手中的銀針落在了人中。
吳浪生彷彿是一條上了岸的魚,猛地就從地上彈跳起來,秦錦然在落針之後,腳步往後略退一步,讓吳浪生和忘記娘頭相碰,兩人皆是發出痛苦的哀嚎聲。
秦錦然收了針,原本是半蹲着,此時站了起來,身姿款款,“這可是你們自己碰的,可別賴到陳家頭上,說是陳家打出來的。”
周月嶸瞧着這熱熱鬧鬧的一幕,覺得秦錦然做起來要比自己高明的多。
見到了吳浪生和王家娘狼狽的樣子,有些看不慣兩人的笑了出來,並不是所有人都贊成陳家娘子應該嫁到吳家。兩人這一下撞擊當真是很重,王家孃的單手撐地,竟是乾嘔了兩聲,而吳浪生只是頭一暈,顧不得自己頭疼,就說道:“你有身子了?”
“腸胃不好可能會吐,頭疼也會吐。大約是你的腦殼太硬,讓你家娘子不舒服才吐了出來。”周月嶸的話讓人更是笑了出聲。
吳家兩人是狼狽得不行,吳浪生想要站起身子,還沒有站起身子,腳一軟,又再次摔倒,摔在了王家孃的身上,可憐王家娘頭還昏昏沉沉,被這樣一撞,更是難耐。
“村長來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站在門口的村名都讓開了身子,讓村長進來。
昨個兒秦錦然和周月嶸雖然在村長的家中借宿,卻並沒有見到村長,村長佝僂着身子,年紀已經很大了,頭髮已經全白,盤成髮髻,因爲不少的白髮略短,髮髻顯得有些散亂。
“吳浪生,還有你媳婦,今天怎麼過來了?”村長手裡的柺棍在地面上一落,就開口說道。
“村長。”吳浪生強忍着說道:“我今天是過來接我侄子的。”
“哦?”村長來之前就猜到了兩人的來意,昨個兒他在知道了陳家娘子生了一個男娃之後,就知道這孩子恐怕要被吳家人來討要,但是沒有想到來的這麼快,“你坐下,慢慢說。陳家的,去屋裡頭拿個凳子給兩人坐下吧。”
顯然村長在村中是有一定的威望,甚至還幫過陳家老太太,陳家老太太點點頭,就去屋內搬了椅子,等到吳家兩人緩過來了,村長說道:“其他人都散了吧。”最後目光落在了秦錦然和周月嶸的身上,就收回了視線。
村長的聲音不大也不小,但是這個破舊的院子裡,合攏了院門,外面的人也是聽不到的。
“你們還在這裡杵着幹什麼?”吳浪生仇恨的目光落在了秦錦然的身上,“又不是陳家的人,無關的人快離開。”像是趕蒼蠅一樣揮揮手。
周月嶸不想離開,見着陳家老太太的目光也流露出來趕人的意思,有些委屈。
秦錦然想了想,對陳家老夫人說道:“能否借一步說話?”
等到走到了屋內,此時正好是陳娘子撩起了衣襟,讓孩子吃奶,周月嶸無意之中瞥見了陳娘子白皙而細膩的肌膚,慌忙別過了眼。
“他們來了?”陳娘子此時也正好喂完了奶,放下了孩子,說道。
“是啊。”陳家老太太的目光有些着急,“他們不知道從誰那裡聽到的消息,來的這麼快!”
陳娘子的目光有些黯然,“秦大夫,周姑娘,讓你們見笑了,我在屋裡也聽得分明,剛剛謝謝了,等會就讓我母親還有村長同吳家人說。”
秦錦然就說道:“老夫人,陳娘子,我想問一問,這孩子,你們究竟是想要還是不想要?”
“如果不想要,我還會爭成這樣?”陳家老太太嘆息一聲。
陳娘子輕輕柔柔說道:“一開始我確實是不想要這個孩子的,甚至也動過打掉孩子的念頭,但是他在我腹中一日日長大,就成了我生命之中不可少的一部分了。我捨不得這個孩子,而且,說實話,把孩子交給吳家人,我不放心。”
“是這樣沒錯。”陳老太太連忙說道:“王家娘那個人生不出孩子,先前就抱養了一個,那家是個黑心的,把包養來的孩子沒過幾日就穿上了火紅的衣裳,貼身是女人沾了水的肚兜,頭髮少了扎着針墜在了房樑上。”
周月嶸聽到了這裡打了一個寒噤,“這是爲什麼?”
“說是吳家人請了高人,用金針禁錮了這男娃的魂魄,然後塞到王家孃的肚子裡,這樣就可以保證生個男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