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周老夫人的聲音有些哽咽,她的眼睜大,因爲用力,就連眼角的魚尾紋彷彿也被撐開,眼珠子緩緩轉動,想要看清楚許久不曾看到過的這一切。因爲太過於用力,她的眼眶很快就發紅,澄澈的液在她的眼中累積。
秦錦然的手心拂過她的眼,因爲手心帶過周老夫人的睫毛,帶着陣陣□□的軟意,對着周老夫人說道:“別累着眼了,若是流淚,就閉上眼。”
“是。”周老夫人慌慌忙忙又閉上了眼。
秦錦然可以感受得到老夫人的眼死死閉着,似乎生怕自己再次失去了失而復得的光明。秦錦然移開了手,手掌和手心裡還殘留有烈酒的味道,把手浸潤到水盆之中,水波凌凌親吻手上的每一寸的肌膚,穆英的左手拍在右手的手心處,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也讓房門轟然一聲打開,衝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周郎旭。
“怎麼樣了?”他從未有過如此失態的目光,聲音裡的顫音是顯而易見的忐忑。
“郎旭。”周老夫人睜開那一雙眼,不同於之前的茫然無神,她的瞳孔準確地對向了周郎旭。
震驚不信,他一個踉蹌上前,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整個人埋在了老夫人的臂彎之中,“祖母!”
“我好了,我能看到了。”周老夫人的蒼老的眼之中也流露出了激動,泛紅了的眼眶越發紅了,一雙手顫顫卻準確落在了孫兒的頭上。
親自從祖母的口中知道了這個消息,周郎旭的身子一震,祖孫兩人這般的作態讓旁邊看着的人也是動容。
周郎旭等到緩過來之後,站起身子,對着秦錦然行了大禮。兩人自是一番寒暄,聽到了周郎旭許諾給秦錦然的好處,別人也就罷了,唯有郭蓉的心中動容,只恨剛剛動手的不是自己,更是恨在周老夫人受了重傷的時候,自己沒有出手。
秦錦然已經收拾好了東西,背起了藥箱,擡起眼簾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郭蓉那帶着一絲懊惱的神情。郭蓉見着秦錦然看着自己,心中一緊,連忙扯了扯嘴角,勾起了一個僵硬之極的弧度。秦錦然的目光已經移到了別處,落在了穆英的身上。穆英仍然是面無表情,秦錦然卻能夠感覺到她的欣喜,穆英對着秦錦然微微點頭,秦錦然的目光又落到了程江的身上。
程江的神色有些複雜,見到秦錦然看着他的時候,下巴擡起,“你只是先走了一步,早晚我的醫術會比你更好。”
秦錦然彎脣而笑,“我拭目以待。”
一行人出了院落,離開了周家的深門大宅,秦錦然對穆英說道,“接下來這幾日就勞煩穆教長了。”
因爲秦錦然要去東津,所以周家老夫人這幾日的護理,就落到了穆英頭上。
穆英點頭之後,從秦錦然的手上接過了藥箱,見着秦錦然杳然離開,才帶着程江與郭蓉離開。
微風拂過,郭蓉見着秦錦然登上了華麗的馬車,那馬車的四角掛着宮鈴,隨着高頭白俊的馬匹邁着優雅的長蹄,那宮鈴就發出細碎而悅耳的聲響,郭蓉也見到了那華衣麗服上次來醫術院裡來找秦錦然的女子,竟是最爲得寵的二公主,怎麼什麼好事都輪到了秦錦然?眸色一沉,見着穆英已經大跨步離開,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程江的長臂一伸,攔在了郭蓉的面前,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
“你幹嘛?”郭蓉的秀眉微擰,忽然想到一事,秀眉舒展開,竟是浮現了一抹酡紅,醫術院裡有成了家的成名已久的醫者,也有如同程江一般的醫術斐然的世家子,不少及笄及冠的少男少女,莫不是曾經成就了好事的事也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秦娘子是個有本事的,你爲何總是用又嫉又恨的目光看着她?”
程江不客氣的話,一下自己就讓郭蓉面上的酡紅消去了,“你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程江冷笑一聲,眼皮子擡也不擡就說道:“像你這樣的人,小爺見得多了,眼皮子淺,看不到自己的短處,就知道嫉恨別人站得高。”
這話說得太重,郭蓉又羞又惱,漲紅了臉正想要辯駁的時候,注意到了穆英的腳步緩了下來,眼眶一紅,眼角就噙着淚花,聲音裡更是哽咽,“我是學醫不精,這不是日日努力在想着精益自己,怎的到你的口中,我就成了如此不堪?”
穆英停下了身子,轉身就看到了程江面上的厲色,還有郭蓉眼底的淚花,大跨步走了過來,凝眉說道:“怎麼了?”
郭蓉的淚珠就滾落,“我在程公子的眼中就這般不堪?既然入了醫術院,我自然知道醫德兩字是怎麼寫的。先前周老夫人的事情,我是有錯處,自從秦娘子入了醫術院,我比過去百般努力,怎的在你眼中,我就成了蠅營狗苟之人?”
穆英聽着郭蓉的話,這段日子郭蓉的努力她也是看在眼中的,看着程江的目光就冷淡了些,畢竟身爲女子學醫不易。
程江看着穆英顯然是相信郭蓉,嘴角扯了扯,“你究竟怎麼想的,你心裡有數,若是你有什麼不堪的想法,我勸說你最多隻是在腦子裡轉一轉,若是當真做出來什麼,我就不客氣了。”
穆英見着程江的話毫不客氣,面色沉了沉,“程江。”
程江對着穆英行了一禮,就大跨步離開了,穆英對郭蓉說道:“他的話,你別放在心間。”
郭蓉低頭用帕子蘸去了淚水,“我沒事,就是有些難過。”
“他出身好,又是少年得志。”穆英見着郭蓉的樣子,語氣就更軟了。
“我知道的。”郭蓉的眸色沉沉,只不過是一個落魄了的世家二子,就能夠這般拽到上天入地,若是她能夠給黃素玉的舅母治好,她邁開了屬於她的第一步,自然會青雲直上。
穆英見着郭蓉緩過來了,也就同她慢慢行到了馬車便,踩着馬凳,掀起了簾幕入了車內。
白駒在前的華麗馬車已經緩緩駛入了宮門,等入了宮門,兩人也就下了馬車,坐上了軟轎,先到了芳華殿,這是周月嶸的住所,牆壁上貼着的的琴瑟秦錦然看得出來名貴非常,半人高的紅珊瑚正有陽光落在上,越發熠熠生輝,拇指大的東珠串成了串子隨意地擺放在多寶閣上,還有鎏金鑲嵌碎鑽的手掌大小的小舟,無一不精緻,無一不典雅,從屋內的擺設可以窺見周月嶸的受寵。
“我來替姐姐抿一抿頭髮。”
周月嶸把秦錦然按在了椅子上,用梳子抿了抿她被風吹得略有些亂了的頭髮,把東珠珊瑚簪扶正了些,就同秦錦然挽手而出。
一路上週月嶸已經同秦錦然說了皇后是如何的可親,秦錦然踏入到鳳翔宮的時候,心中仍是有些緊張。
行禮之後垂首並不擡頭,只能夠見到帝后絳色鎏金裙,裙襬上的祥雲紋霞光溢彩,等到聽到一個溫聲讓她起身,秦錦然才終於見到坐在正中的女子模樣。上身是竹青色滾銀邊的褙子,繡着的是竹葉紛飛,長髮盤起單髻,歇插一根金鳳銜珠簪,面容與周月嶸還有太子各有幾分的相似,若是幾人站在一處,一瞧便可看出是母子三人。
“趙夫人請坐就是。”帝后的聲音也是溫和。
帝后每問幾句,就見着周月嶸急急開口替她解釋,帝后就笑了,就算是保養得當,眼角也有魚尾紋,眼紋舒展,“你呀,我只是同趙夫人說說話,你弄得我像是要吃了你秦家姐姐一般。”帝后笑起來的時候,只有面頰有一處梨渦,笑起來的時候可以窺見年輕時候的靚麗,說起來帝后生得要比周月嶸生得好。
“母后。”周月嶸偎在母親的懷中,“秦姐姐是有大本事的人。”此時把話題引到了縫合之術上來。
“我知道。”帝后微微頷首,此時笑容微微收斂,對着身側的嬤嬤點頭,此時就見着其他伺候的侍女魚貫而出。
“母后?”周月嶸見到了母親的笑容收斂,心裡頭竟是有些惴惴不安了起來。周月嶸的緊張也帶動了秦錦然,讓她有些緊張了起來,一雙手攪動着手中的絲絛,心裡開始琢磨了起來,自己這本事爲何引得皇后如此?
等到人都出去,帝后見着兩人如此,反而笑了起來,溫聲對秦錦然說道:“只是有些話,不好讓其他人聽到,月嶸你也先出去,我同趙夫人有話要說。”
周月嶸有些不願,帝后嘆了一聲,說道:“我總不會害你的小姐妹,你若是想要我允了你去東津,就乖乖出去。”
周月嶸只好念念不捨乖乖出去,秦錦然心中也稍稍放鬆,不知道是因爲什麼事情帝后如此的慎重,但是她總是性命無憂的。心中不由得好奇,究竟是何事讓帝后如此慎之又慎。
WWW ¸тTkan ¸c o 帝后招招手讓秦錦然坐上了前來,“我先前聽月嶸說了縫合之術,這樁事我已經告訴了聖上,我知道這縫合之術,若是記錄在書中,是千秋萬代,也替我們女子揚了名。”
秦錦然同帝后的交談,也知道了大齊朝的舊事,女子的地位一點點攀升,與帝后也是密不可分的,先帝在時,女子外出還多用幕帷,一直到帝后作爲太子妃的時候,停用了幕帷,也讓其他世家女子一一脫下了幕帷。
這只是帝后曾做過的一件小事,聽帝后的意思,若是今後大齊朝一點點開明,今後女子入朝爲官也是有可能的。
帝后的話讓秦錦然也不由得有些晃神,女子也能夠入朝爲官?!平靜的心湖之中彷彿也投入了一枚石子,激盪出層層的漣漪。
此時帝后的話鋒一轉,就說道:“我聽月嶸說了你的事,也能夠推測出你並不是個愛張揚的性子,加之又有孩子在錢塘,若不是爲了替女大夫揚名,你也不至於來到京都之中,我想說的是,你這方子,須得押後一段時間。”
秦錦然聽到了這裡,微微一怔,不由得看着帝后,她的白淨的面上有些嚴肅,面頰上是淡淡的法令紋,笑起來的時候粲然,不笑時候,顯示出了帝后的莊嚴來。細細一想她的話,只是押後一段時間,“娘娘,是因爲前方的戰事?”
帝后一愣,繼而笑了,“趙夫人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不錯,前方的戰事有些不妥之處。不過,這話你入了耳,就不要入了旁人的耳,你這方子究竟有多少人知道?”
秦錦然說了事情的始末,帝后一邊聽着,一邊頷首,對秦錦然說道:“釀酒的方子已經握在了手中,那人已經護了起來,既然後續的如何讓酒更烈的法子,趙夫人握在手裡,我想趙夫人先寫了下來,我讓人護着趙夫人,這方子定然是不能夠流出去。”
前方的戰事竟是如此?秦錦然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不是說柳將軍節節勝利,便要凱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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