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二叔這樣的眼神落在楚窈眼裡，她也很快就猜到了原因。
當初楚家的確是因爲她，但是這一切都是楚家自作自受。
當初楚家人那麼對她，除了楚倩之外沒有一個人是善意的。她爲什麼要以德報怨，去爲他們考慮？
原本以爲楚二叔是個明事理的人，沒想到跟楚父本質上沒什麼區別，一鍋飯吃不出兩種人。
楚二叔忍了忍，到底還是沒有忍住，開口道：
“你父親他們如今下落不明，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楚窈打斷了。
“他不是我父親。”
本來還只是對楚窈有些怨憤的楚二叔聽到楚窈這麼說，突然心頭一股無名火升起。
“你真是大逆不道，竟然說出這種話，連父親都不認，當初就應該把你踢出族譜！”
楚窈看着莫名激動的楚二叔，冷笑一聲。也被他氣惱到了。
“他本來就不是我的父親，當初那個嬤嬤沒說錯，我的確不是你們楚家的人，滴血驗親也是我偷偷做的，所以才能跟他的血融在一起。”
楚家的確是把她養大成人了，可其中的欺辱並不比恩情少，可以說，如果不是原身苟且偷生，還有楚倩的暗中幫忙，原身能不能順利活下來都不知道。
更別提長大成人了。
可這一切，她不信楚二叔想不到，他想到了卻還是這麼說了，好像她是多麼忘恩負義的人一樣。
楚窈本來不想計較，可是她之前對楚二叔的確抱了不小的期望，沒想到對方卻是這樣的人，難免有些心冷。
楚二叔沒想到竟然會有樣的事情，也不知道楚窈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一時之間竟然愣在原地，看上去頗有些可憐。
可楚窈卻只覺得有些噁心。
楚父一家人雖然對她很差，但是無論明面上還是背地裡，都一個樣，不像楚二叔這樣，她被人欺負的時候，不見他出現做些什麼，因爲沒有觸及到他的利益，所以他可以置身事外，但是楚家的被迫離開，卻是真正觸及到了他的利益，讓他一個人在京城孤軍奮戰，就連楚荷都照顧不好。
這一切，都觸及到了他的利益，讓他把一切都歸結在了楚窈的身上，對楚窈竟然產生了怨恨。
這一切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卻是真真實實發生了。
“楚家對你也算有養育之恩，就算楚欣多次欺負你，可你也毀了她了，你的父親又做錯了什麼？ 你怎麼能對他們所有人出手？”
楚二叔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得楚窈真是反胃極了。
“劉氏母女欺我辱我之時，你怎麼沒有像今天這樣跟他們理論？父親袖手旁觀的時候，你怎麼沒有像今天一樣跟他理論？如果我 還想之前那樣癡傻，他們又會怎麼對我？”
楚窈冷靜地質問着，眼神清澈平靜，看不出一絲怨憤，可楚二叔卻莫名心裡發虛，甚至有些不敢直視楚窈黝黑明亮的雙眼。
因爲他知道，捫心自問，他不會。
他不會那樣做。
因爲一個癡傻侄女，還是一個庶女，跟自己的大哥大嫂還有母親去鬧矛盾，他做不到。
甚至他覺得，一個癡傻侄女根本不需要在意，哪怕犧牲掉也無所謂。
楚二叔想着，忽然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到了。什麼時候起，他竟然是變成了這樣的人。
楚窈看着楚二叔的臉色變幻無常，也沒有理會，繼續低頭逗弄小寶寶。
她已經懶得跟楚家人說什麼，除了楚倩，她根本不在乎楚家任何人。
楚二叔沒有開口，深深看了一眼楚窈之後，沉默着離開了。
他原本還想借着長輩身份對楚窈做一番訓誡，卻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有因有果。
劉氏的瘋，楚父的失蹤，包括楚老夫人的死，都是他們曾經種下的因。
楚窈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心裡也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可能是期望落空了吧。
只是片刻後，她忽然出聲。
“你還要在門口站多久？”
門口站着的楚荷緩緩跨步走了進來，看着背對着自己的楚窈，神色複雜。
“你剛剛說你不是楚家的孩子，是真的嗎？”
“是不是真的有什麼關係？楚相一家已經搬走了，跟我再無關係。”
欺辱她的劉氏母女一死一瘋，袖手旁觀的楚父失蹤，無權無勢無面子，對他也算是一種懲罰，她之前跟他們的恩怨也算是兩清了。
楚窈聲音冷淡，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身份。
楚荷咬了咬脣，眼裡閃過一絲豔羨。
她很羨慕楚窈，如此灑脫也如此幸福，不需要孃家撐腰也能獲得夫君的寵愛，也根本不在意別人怎麼說，就算之前癡傻，可也活得自在痛快，連楚老夫人都不放在心上。
而她不同，夫君不愛她，婆婆和小妾欺負她，只要她一做錯點什麼事就會換來一陣磋磨與辱罵。
父親有了小妾，開始對母親也變得不耐煩，曾經的承諾也都變成了一場笑話，自稱很愛很愛她的母親也只是告訴她要忍耐，不要給父親添麻煩，不要讓父親難做，不要給那個小妾一點兒奪走父親的機會。
而唯一跟自己有血緣關係且一心只有她這個母親的孩子還體弱多病，大夫也斷定活不過今年。
似乎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被她攤上了。
她很後悔，當初爲什麼不好好聽父母的話，非要嫁到石家，活得這麼痛苦。
不僅沒有得到夫君和婆婆的寵愛，還害的父母感情也破裂。
如果她當初能聽他們的話，現在或許就是另一副場景。
父母感情不會破裂，她也會被父親安排嫁給一個雖然不是富貴滔天卻也足夠寵愛她的家庭。
那她的生活該多麼幸福。
可現在，一切都已經毀了。
“你說的對，是與不是都沒有關係了。”
他看着楚窈，眼裡有些羨慕，眼底也有些嫉恨，忽然閃過一絲惡意。
“可是，他們卻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活得自由自在，而你根本就不知道！”
滿滿幸災樂禍的語氣讓楚窈一頓，回頭就看到楚荷眼裡滿是惡意地看着她，似乎還有些嘲諷。
“你以爲他們真的如你所想那樣嗎？你以爲他們現在過得很痛苦嗎？不！他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過得很好，甚至比之前還要好！”
看着這樣的楚荷，聽了她的話，楚窈眯了眯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知道什麼？”
她當初雖然沒有直接親眼看到劉氏母女和楚父的下場，但是也是從南榮嘴裡聽到的。
而她也相信南榮不可能背叛她的，更不可能騙她！
可看着楚荷的樣子，明顯是知道些什麼，所以纔會如此幸災樂禍。
楚荷扯了扯嘴角，看着楚窈卻是不再說這件事了。
“聽說三妹妹你的醫術高超，當初楚倩生孩子難產都是你給救回來的？”
她似乎想要肯定些什麼。
楚窈不知道她忽然說這個幹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
她懂醫術的事情，本來就沒打算瞞着所有人，而且也有不少人已經知道了。
可楚荷在這個時候提起，明顯是想要做些什麼。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跟你做筆交易。”
楚荷忽然認真地看着楚窈，之前眼裡的情緒也全部都消失了。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邊是心如死灰，一種徹底的死寂。
楚窈挑了挑眉，不太明白楚荷爲何會選擇這條路，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她也沒有想過去說服楚荷。
“你說吧。”
“我可以把他們所有人的下落告訴你，包括楚欣和劉氏，她們都沒有事，但是我需要你……”
楚荷很淡定地說着，眼底深處忽然多了幾分恨意。
“成交！”
楚窈只稍加思索了片刻便同意了，她大概明白了楚荷想要做什麼，雖然有些偏激，但她也沒有多說什麼。
“他們如今都在蒙國。當初楚欣在大牢裡的時候，就已經被救出去了，之後死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她，而是一個替身。至於劉氏，瘋傻也是裝的。”
楚荷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你怎麼會知道？”
不是楚窈不信，只是就連楚二叔都不知道的事情，楚荷怎麼會知道呢？
楚荷斂了斂眉，沒有解釋，只是開口道：
“我說的都是真的，這些都是親耳所聽，不會錯的。”
她記得，那是一個晚上，她被夫君和婆婆磋磨，逼着在夜裡洗衣服，餓了一天的她飢腸轆轆，趁着所有人不備的時候，拿着楚蓮給她的一些銀錢跑了出去，想要偷偷去買點吃的。
可卻在無意間聽到了蒙國太子蒙太多越和蒙古斯綺的對話。
他們不僅要把蒙古斯綺接回蒙國，還要把楚欣也救出來帶回去。
雖然不知道原因，可楚荷聽了之後，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連吃的都沒有買就嚇得跑回了府裡，最後還被婆婆好一頓欺辱。
當時正好是楚窈和蕭郴已經離開了一段時間，蒙古斯綺在大明呆着也沒有意義，所以便要求皇帝把他送回蒙國。
皇帝當時並沒有答應她送回蒙國，只是給蒙國去了一封信，蒙太多越便來到了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