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璇的父母看上去也就四十歲出頭,氣質優雅,談吐不俗,但是葉清玄感應不到他們的修爲。
兩位長輩對葉清玄很熱情,對火靈兒也很友好,這讓兩人覺得很舒服。
爲了感謝兩人救了郗璇,同時也是歡迎郗谷和郗璇的好朋友,他們堅持留葉清玄和火靈兒住下,說要好好招待一下。因爲救郗璇是兩人一起,葉清玄又和郗谷一起闖過厲家莊,算是患難之交了。特別是郗璇父母極力挽留,天色又太晚了,所以兩人也就沒走。
第二天吃過早飯,郗璇拉着火靈兒出去散步。郗璇父母和郗谷與葉清玄在茶室裡閒聊。
這間茶室大概有五十多平米,四角各有一株高大的盆栽。房間南面是木格窗子,外面竹葉婆娑,在窗子上映出明暗不同的光影。東西兩側是兩個覆滿牆的書架,北面牆上掛着一幅國畫,畫着山巒雲海。
畫前面是一張巨大的條案,足有四米長、兩米寬,上面擺放着筆墨紙硯、筆架筆洗等一應用具。案面上平鋪一張宣紙,那是一幅畫了一半的畫,能看見半片水墨竹林。
條案的後面,沒有椅子。
條案右前方,靠近屋子東南角方向,放着一張古色古香的茶桌,上面擺放着整套的茶具。茶桌周圍放着四把竹椅。
郗璇的父母、郗谷和葉清玄此時正分別坐在這四把椅子上。兩位長輩坐上首,郗谷和葉清玄坐下首。
幾個人慢慢喝着茶,聊着天,時間不知不覺快上午十點了。
“郗璇是整個家族他們這一代唯一的女孩兒,全家上下都當寶貝一樣,只要能讓她高興,什麼條件全家都想法滿足她。”郗璇的母親說起自己的寶貝女兒時滿面笑容。
見妻子說起女兒,郗璇的父親也表示同感:“是啊。特別是發現她不能修行,全家更加寵她。所以我們特別希望她能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這樣她才能快樂。”
“清玄,不知道你感覺到沒有,小璇對你是真心喜歡,所以……”
“媽,人家清玄可是有意中人的。”郗璇的母親話還沒說完,郗谷就搶過話頭,他可不希望兩邊尷尬。
“唉……”
可憐天下父母心。葉清玄很能理解郗璇父母的心意,若不是爲了女兒,像他們這樣的大家族,他們這樣的身份和社會地位,何須以這樣的方式來替女兒說親。
“叔叔,阿姨,小璇是個好姑娘,我也很喜歡。只是我的情況比較特殊,我不能害了她。”葉清玄面對這樣一對父母,不忍心欺騙,將自己的情況和盤托出:“我的體內有一個隱患,醫生也束手無策,吉凶難料。”
這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他卻沒有說,也不必說。
“唉,可憐的孩子!”郗璇母親知道葉清玄沒有騙他們,想想女兒很是心疼;再看看眼前的小夥子,年紀輕輕就身患絕症,眼圈不禁紅了。
這時候,郗璇正帶着火靈兒站在自家的荷塘邊。
郗家在省城近邊緣處,是一處佔地很廣的莊園。院子裡是仿江南園林設計,亭臺水榭、樓閣迴廊俱全,所有的建築都是中式風格,處處依地勢而建,掩映在青松翠竹之中,顯得古樸、厚重、和諧。
這個水塘在院內東南方,有一條小河從這裡流進又流出,是一處活水。塘裡面種滿了荷花。此時正是六月下旬,還不到賞荷的季節,塘中只有零星的花苞立在碧綠的荷葉中間。
那些花骨朵一個個飽滿圓潤、粉中帶白,隨着微風輕輕搖曳,似乎隨時隨地有着蓬勃的生機從那尚未綻放的花瓣間溢出來,讓人平白地心情輕鬆起來、積極起來。難怪無論佛教道教,都將蓮花奉爲修行者的象徵。
荷葉卻是很多,幾乎鋪滿了水塘。一個個圓盤擠擠挨挨,爭先恐後地展示着自己的綠。
郗璇正牽着火靈兒的手,靜靜地站在欄杆邊,看着水塘中的荷葉,有些走神。
火靈兒已經平復了心情,不再吃醋。因爲從再次見面開始,郗璇就對她關心備至。郗璇說是因爲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對她好是應該的。
但火靈兒卻知道,那不過是一個藉口。郗璇對葉清玄的心意,只要明眼人一下就看得出來,特別是自己也是對葉清玄用情至深的人,怎麼可能沒感覺?
來到郗家之後,火靈兒對她愈發好了。似乎感覺到她心裡不痛快,一直拉着她說着話。火靈兒能感覺得出來,郗璇怕她覺得自己在炫耀,說話始終小心翼翼。這個,可比送她什麼禮物,都更加難得。
看着眼前滿塘的荷葉和那幾枝俊俏的花骨朵,她的心情也陽光了許多。清玄最喜歡荷花,說是象徵純淨、高潔。如果他在就好了。
女孩兒對葉清玄喜歡了四年,幾乎知道葉清玄所有喜歡和討厭的事物。可是她卻總感覺與他之間隔着一層什麼,讓她無法觸摸到他的內心。
轉眼就畢業了,若不是在等畢業證,她都應該到家了。那時,天南海北,再見就難了啊。
“浮香繞曲岸,圓影覆華池。常恐秋風早,飄零君不知。”想到葉清玄,這個潑辣的女孩兒也不禁多愁善感起來。
郗璇聽到火靈兒吟誦這首詩,心裡有些奇怪,也有些傷感:“兩情本相悅,何懼秋風來。靈兒,你和清玄郎才女貌,他又怎會任你飄零而不知!”
火靈兒悵然一笑:“可是你知道‘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伴落花’,更讓人痛苦麼?”
火靈兒的話讓郗璇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郗璇轉過身,認真地看着火靈兒:“靈兒,事已至此,我不怕告訴你,我也很喜歡葉大哥。剛纔,我爸和我媽已經找他談了,甚至暗示了優厚的條件,可是他拒絕了。”
郗璇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這世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他爲了你視鉅額財富如無物,你要好好對他。”
“小璇,你是不是以爲他心裡有我才拒絕你?”火靈兒聽得郗璇吐露心聲,心裡感動,也認真地對郗璇說:“我感覺得到,他心裡是有個人,可卻不是我。”
這下郗璇也驚訝了:“可是他爲了救你……”
“我能感覺到,他不是不喜歡我,可是卻在刻意地保持着距離。至於拼命救我,大概是因爲本性善良,而且我是他好朋友吧。”火靈兒有些自嘲,又有些無奈地說。
“你不知道,我們進去的時候,他正橫抱着你,一腳踩着厲騰龍,獨自面對厲家好十幾號人,毫無懼色。”
郗璇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鏡片後面的眼睛裡都是崇拜,語氣裡還充滿感嘆:“我第一眼看見的時候,覺得好帥!然後就是感動,他不僅願意拼死救你,甚至在那種情形下,還能想着怕你着涼,這是怎樣的一種體貼,又是怎樣的一種愛啊!”
“可惜……”
“可惜……”
兩個人幾乎同時說出這句話!
兩女心繫同一人,又同遭“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境遇,原來互相之間的一點隔閡此時消失殆盡,竟同病相憐起來。
兩個女孩兒相視一笑,緊緊擁抱在一起,各自眼中垂淚。感覺哪怕身邊多麼孤單,世界上總還是有人懂自己的,大有互爲知音,相依爲命之感。
卻說葉清玄與郗璇父母嘮了會家常。兩位長輩聽了郗谷的話,以爲他和火靈兒是一對,知道和郗璇沒有可能,也就做罷。
兩人還心裡自嘲了一會兒:明知火靈兒爲救葉清玄甘願委身惡少,而葉清玄爲火靈兒也孤身涉險,冒死營救,怎麼就沒想到這層呢!
他們哪裡知道,直到這時,所有人還都沒有弄明白真實狀況啊!
但無論怎樣,都沒有了繼續嘮下去的氛圍和心情,葉清玄也知道,便告辭出來。
經歷昨天的一連串事件,郗谷覺得葉清玄特別對自己心情,也很佩服這個小兄弟,就一直陪着出來。這也是地主應有的禮儀。
好巧不巧,兩人也向荷塘走來。遠遠就看見郗璇和火靈兒互相抱着。
“呦呵,你們兩位絕色佳人這樣抱在一起,你讓清玄兄弟情何以堪啊!”郗谷原不是輕浮之人,但剛剛經歷長輩“約談”婚事不利,又見兩個姑娘同時出現,他擔心葉清玄三人見面尷尬,特別是看火靈兒狀態,知道昨天的事並沒給她留下什麼陰影,所以故意口沒遮攔一下。
他卻忽略了,郗璇父母與葉清玄是談了,但兩人之間根本沒有挑明瞭說過,而火靈兒與葉清玄之間,也並非明確的戀人關係。
他糊里糊塗的情況下,好心反倒弄巧成拙了。
虧得葉清玄是男生,天生臉皮要厚一些,郗璇是他親妹妹,關係又極近,火靈兒則有些潑辣,一般的場面也不露怯。纔算是沒有造成大型翻車現場。
看三人面面相覷的樣子,又見郗璇一臉看傻子的表情,郗谷就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但哪裡出了問題呢?他想了一下,沒想明白,就不再想。
他是那種除了在重大事件、重大戰鬥中精明,平時極懶得動腦子的人。特別是有自己這個妹妹在場的時候。
郗谷呆萌的樣子緩解了自己的窘境,也把大家解脫了出來。
“哥,這兩天爸媽是不是沒給你安排相親,你有點無聊啊……”郗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哥,語氣裡的威脅毫不掩飾。
眼看着自己哥哥臉色由呆轉苦,她心裡終於有了出了一口氣的感覺,正要再說一句,加點碼的時候,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無心再找郗谷的彆扭,趕忙掏出手機,放在耳邊。只聽了一句話,就面露喜色,連連道謝:“謝謝,謝謝你們!我現在把電話給他,你們直接跟他說。”
說着話,郗璇把手機向葉清玄遞來。
葉清玄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明所以,濛濛地接過手機。
手機裡傳來的聲音有些熟悉:“清玄嗎?我是你趙哥啊,關於命案的事、論文的事我們都弄清楚了,都和你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