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曲江知道你和老鳥殺人搶錢的事兒?”
“他知道一半。”
“什麼意思?”
“他只知道老鳥,不知道有我的份兒。老鳥膩乎他太近也不是好事,曲江無意中發現老鳥家裡有塊手錶,正是藥瓶兒的東西。”
“所以呢?”
“他叫我去敲詐老鳥……”
“你照做了?”
“怎麼可能?我是老鳥的同黨,藥瓶兒的死跟我也有關係,一個殺人犯去敲詐另一個殺人犯,有意義嗎?”
“然後你沒有去找老鳥,而是直接殺了他?”林瑛不解地問。
“不,我去找他商量來着。沒想到,事與願違……”
——古鐘來到老鳥的住處,敲響了他的房門。
老鳥家簡直就像個垃圾站,大大小小的東西擺得山高,這些東西有的是他撿回來的,但大多數都是他從四處順回家的。
“喲,稀客稀客!還以爲你不跟我來往了呢。”老鳥打着呵欠,語帶嘲諷地說道。
古鐘坐在一臺模擬電視機上,這種電視機都成老古董了,他不明白老鳥留着這種東西還能不能賣出去。
“輕着點兒,別坐壞了!”老鳥叮囑他。
“這東西不就是壞的嗎?”
“我修好了。”老鳥說。他見古鐘還坐在上面,他抻過來一個接線板,把電視機插上,電視機頓時滋滋啦啦地播起正點新聞來。
“看,是好的吧?”老鳥使勁強調着。
古鐘只好挪了挪屁股,盤腿坐在一疊爛紙箱上面。誰知道他剛坐在那裡,就見一隻又肥又大的耗子竄出來,一頭鑽進那堆雜物裡去了。
“哎呀,有老鼠了。”老鳥回頭走到一個櫃子邊,從抽屜裡取出一瓶藥來,他把幾個麥粒兒形狀的東西倒在紙箱附近,然後解釋着。
“耗子藥,毒鼠強,國家級禁藥,一吃一個死。”
古鐘驚魂甫定,他只好坐在那個櫃子上,開始問老鳥,當時是不是擼走了藥瓶兒的一塊手錶。
“啊!”老鳥很驚訝,“我手挺快的,還以爲你沒看到呢。”
古鐘說,他沒有看到,不過曲江看到了。而且,曲江還告訴他,讓他來找老鳥把自己贖出去,不讓他就揭發老鳥殺死藥瓶兒的事兒。
“你說怎麼辦吧?”古鐘問。
“這個小王八羔子!”老鳥氣得一腳踢在模擬電視機上,電視機哀嚎一聲,新聞畫面頓時變成滿屏雪花。
“要不,咱倆想辦法把他弄出來,然後我把他帶回學校,或者索性帶他回老家,這樣他走了,你也就放心了。”
老鳥思忖了半天,這才點點頭說:“也好。我想個辦法,到時候你引開看着他的那些人,然後我把他救出來。然後——”
“然後,我倆就遠走高飛。”古鐘承諾道。
“行,反正只要你盯着,我就不怕他出幺蛾子。”老鳥說。
老鳥的計劃很簡單,他給了古鐘一張銀行卡。
“裡面一分錢也沒有,也不知道戶主是誰,是張新卡,我從一個白領模樣的人包裡順的。你到時候拿着這張卡,假裝告訴那羣看守密碼,讓他們去取錢,然後我上門,裝作接了個零活兒,替他們看着曲江。你打昏我,裝作把曲江救走,這個計劃怎麼樣,妙不妙?”
古鐘點點頭,說挺妙的。
“也不看看是誰,汽車站小諸葛就是說的我,要不在能在道兒上混這麼多年?”
兩人約定,在最後一天十一點後動手。
“太早了他們會讓你等着去取錢,太晚了他們防備心太重,就得讓他們急着收錢的時候去最有效。”
古鐘點點頭,他覺得老鳥說得有道理,幸虧自己想了這個辦法,把老鳥逼到了他們船上——不管每個人抱着什麼鬼胎,只要有一個共同目標,就能同舟共濟。
那天晚上十一點多,古鐘揣着那張銀行卡,裝作還債的樣子敲響了友成小區六樓的房門。房門篤篤響着,但是無人接應,古鐘猶豫了一下,他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面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沒有曲江,也沒有看守。他吃了一驚,連忙給金老大打電話,發現這個人已經關機了。
難道有人報了案,警方把這個據點端了?
他腦子暈頭轉向的,於是又給老鳥打電話。
“你過來吧,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說呢。”老鳥在電話裡說着,聽聲音醉醺醺的。
古鐘急忙往老鳥家裡趕去,老鳥打開房門,滿臉紅光,看樣子精神極度亢奮。
“來來來,進來說。”他招呼着古鐘。
古鐘走進屋子,他生怕地上又竄出老鼠來,於是又坐在了那個櫃子上。他看着老鳥邊吃着一根玉米腸,邊往一個方便麪桶裡倒着熱水。
“你不吃碗麪?”他對古鐘說。
古鐘搖搖頭:“你把曲江救出來了?”
“算是吧。”老鳥說。
“你報了警?警察把那個據點端了,所以把曲江和那羣小弟都帶走了——我給金滿山打電話,他嚇得都關機了。”
“報警?”老鳥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小夥子啊小夥子,你怎麼會這麼幼稚呢?我報了警,警察抓了曲江,曲江一吐露,把咱倆殺人的事兒招供出來,那不全完了嗎?”
“那曲江呢?他人在哪裡呢?”
老鳥倒好熱水,他拿起一盒煙,把方便麪蓋兒壓上,然後問道:“你覺得,曲江這個人怎麼樣?”
“他是個好哥們兒,只是誤入歧途了。”
“呵呵,你真的這麼以爲?你爲什麼處處維護他,還幾次三番想救他出來?”
“因爲他小時候一直關照我,我捱了欺負,他就會出頭。”
“你有沒有想過,他爲什麼這麼做?”
“兄弟情義?”
“別鬧了。”老鳥又一次哈哈大笑起來,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古鐘說,“像咱倆這種一塊兒殺過人的,纔有哥們兒情義。酒後吐真言你知道吧,有次曲江喝多了,他對我講起來你。他說,他之所以幫你,就是因爲你能無限崇拜他。”
老鳥說完這句話,冷笑了一下。
不知爲什麼,古鐘覺得自己渾身都篩糠似的抖了起來。面對高利貸的時候他沒有抖,面對殺人現場的時候他也沒有抖,但他現在渾身抖得厲害,或許他感覺自己心裡某些東西將要崩塌了吧?
“需要我複述一下他的原話嗎?”老鳥又邪魅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