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柳仙初來下人間
毛娃大着膽子瘸着腿走到了下坡，撿起那隻掉落在地上的竹笛，入手冰涼的觸感在提醒着他，不久前看到的那一幕都是真的。
這時耳邊傳來一聲聲呼喚，好像是他爹的聲音。
毛娃握着手中竹笛，暈了過去。
……
羣山深處，白沚捧着琉璃玉瓶走入一線天。方纔那個人類少年並沒有闖入內山，頂多只是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畫面，他不是濫殺之輩，而且作爲柳仙就是需要人類的恐懼與敬仰，神靈越神秘，信徒越虔誠，但也不能絲毫蹤跡不顯，還要時常在人前顯靈。
曠野的深山，一個俊朗男子手持玉瓶走入一線天，然後過了稍許，一線天峽谷的另一端，一隻巨大蛇頭探出，白蛇遊過水潭盤在了巨石上，一口把毒液傾瓶倒下吞入腹中。
白沚不敢大意，運轉妖力包裹住毒液，體內太陰之氣上涌，三力交匯不斷相抗相殺，再以少陰之氣交融中和，毒素麻痹了大半身體，痛苦也在可承受範圍之內。
他的妖力一點點被毒液暈染變了色，修煉萬虺毒術十年有餘，如今已融合了七十三種毒液。
白沚身軀如羊脂玉純白的鱗片上逐漸浮現淡淡青色、灰色、黑色、與白色交融，七十三種劇毒蛇的精華濃縮於一身，已經超越了凡毒的界限，就是修行中人都要退避三舍。
毒液在體內各處妖力中潛藏、融合，形成了一種新的妖力。
不過如今的霧氣呈現淡淡青色，籠罩在了水潭上，短短一小會便有魚兒翻着白眼浮出水面了。
每日白沚都會在漫天的禱告中尋覓三五個信徒，點化他們完成所求。
一位三品大員，身負皇朝氣運黎民百姓人運的侍郎大人上供一柱香，與一個路邊乞丐上供的一柱香，對神靈帶來的香火可是天差地別的。
“你該死！楊狗賊，若不是你做局騙了我爹賭錢輸光家產，否則我爹怎麼可能會欠下三百兩銀子？”盧秀才勉強站起身來，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跡，“我就是要上縣城裡告你這狗賊，不但做局騙錢，還毆打秀才！
莫說你只是個鄉野紳士，我盧玉堂有功名在身哪怕七品知縣也不敢對我隨意動私刑，更何況我盧氏好歹也是八品寒門，你……”
但也有例外之時。
“變！”
我已經找了本家兄弟去縣衙報官了，楊員外若要收了我家相公祖宅，那就先賠了我相公的一百兩，否則這祖宅是不可能給你的！
告訴你，楊員外，這屋裡已經被我淋上了鍋油，一把火下去房子就沒了，到時候你就什麼都得不到了。”
白沚回過頭打量了下四周，一望無際的農田，近處有座小石橋架在河上，前面有處處屋舍人家，附近沒有人。
他拼命掙扎着，怒恨自己的軟弱，恨楊員外的可惡，恨天下不公。
莊家村近些年文脈昌盛，一村之中考上了兩位進士，數位舉人，最高的一位已經官至六部侍郎，身着正三品孔雀官服，人間運勢下依託莊家村的土地自然得了極大好處，以至於他寧願放棄升任城隍文武司的機會也留在這個山下村子裡。
“什麼？楊狗賊，你竟然敢毀我盧氏宗祠？我盧氏列祖列宗都不會放過你的。”一個差不多三十餘歲的書生緊張的護着宗祠，“楊狗賊伱還有沒有良心啊？”
山下幾個村子中都有不少讀書人，又或者是商賈，皆大有成就。
“你下河盧氏百多年前不只是一個家生子擺脫奴籍了，方纔有了數十年的風光。你爹雖然去了，可他賭場裡欠下我的三百兩銀子還沒有歸還呢，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就是你告到官府，也沒得跑。”
紅瑞霞光之上便是紫色，那至少也是城隍神才能積攢出的香火尊貴，紫氣雲生。
盧秀才雙眼通紅，不甘的看着楊員外那得意的嘴臉。
“什麼？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這個瘋婆娘，來人把她給我綁起來！”
而且，人有人道，神有神道，白沚從不輕易強加干預凡間人事，若拜神能得到一切，那還會有人辛苦勞作嗎？
白沚運轉妖力平復了蛇毒的反噬，開始了一天的修煉。
今個，也當着衆鄉親的面做個見證，你盧玉堂的親爹，生前在我家賭館欠下了三百兩銀子，現在盧秀才願意用這座祖宅和祠堂償還欠款。
在香火神道的積累上，白沚拿莊家村土地比較，自己已比他強了數倍。
“盧玉堂，今天你這盧家祖宅歸我楊家了，再補給你十兩銀子算是補償了。盧氏一門就你一個獨苗了，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盧氏斷子絕孫。”
而傳說中上境界的神靈，那可是金光萬道，普照大千，真神登天了！
萬蛇山上的香火靈雲積累百載，如今已是紅光燦爛，猶如朝霞滿天。當然凡人是不可能見之香火神異。
楊員外一擺手，家丁停住了。
“秀才？不過是一個落魄書生，還真以爲自己算根蔥了？給我打，我看他還敢不敢叫！”
作爲土地，他是最能直接感知到山川大地脈絡的走勢，百餘年來萬蛇山地脈之氣凝重，愈發有靈山秀水育英才的作用了。
楊員外冷道：“你們去把這兩個欠債不還的刁民給我抓起來！”
白沚張口一吐，一股雲霧散出，是他那雞肋的吐霧術。
只不過，陽世的善惡延續在陰間，自有定奪。惡人受惡刑法，積德良善之人或封爲陰神重生，或投胎轉世好人家，善惡到頭終有報。
比如某些與他有着幾分人間香火情的人類。
一個頗似管家的奴才上前，“老爺！”
楊員外打量了身前這座頗爲宏偉的宗祠，笑道：“盧氏宗祠沒想到這般大，便把這塊地拿了抵債，還有祠堂裡的東西全部都歸我楊家了。”
隨着毒術的提升，或許這毒瘴氣還會更加強大。
他的嘴再一次被堵上。
“你去孫知縣府上送上紋銀百兩再給他說我表哥下個月考察他的政績！其餘的，你就看着說吧。”楊員外貼耳低聲吩咐着。
他的結髮妻盧氏卻站出來，呵斥道：“楊員外，我家相公可是秀才，你收房償還欠債無可厚非，但你對我家相公動了拳腳，破了面相，怎麼也要賠我們一百兩銀子！”
神官香火色分五色，最低等便是白色，多爲末流小神官。
場面一時間僵持了起來，盧玉堂扶助結髮妻的手，又悲又惜道：“娘子，是我無能，讓你受苦了。百無一用是書生，往後這書生……”
……
每日太陽高升時都在睡懶覺，午時開始修煉毒術，傍晚夕陽下參悟幻形術法，夜晚皎月下吐吶太陰少陰之氣。
當然，拿去對付一隻化形大妖還是不夠用的。
說罷伸出長袖一揮，一股吸力捲起了八九條蛇兒被收入寬大衣袖裡不見蹤跡。
楊員外緩緩走到二人身前，擡起了盧氏的下巴，“小娘子還挺毒，想坑我？哼，送回家裡。”
白沚踏着露水草叢走過沼澤，幻形術再次化爲前世容貌，不過今日穿的是白衣長袖衫，隨着一步一行微微擺動，挺拔身影走入淡淡山霧裡，一陣山風吹拂而來，帶動山霧如潮水流動，掀起了白沚的衣角。
當即，一羣家丁開動拳腳，一聲聲低啞的痛苦慘叫傳來。
若白沚捨棄肉身，只怕用不了兩三百年便可成爲一方神官，堪比城隍。
“唰”的一聲，木扇被單手展開，白沚左手輕負腰後，右手搖動檀木扇取涼兒，俊朗容顏輕笑一聲，走入人間。白衣踏霧行，公子游世去。
盧氏猛然一個滑步，厲聲喝道：“今日這麼多鄉親父老都在這裡看着，你難道還想殺人滅口嗎？
他彎下腰，看着沼澤中游來游去的蛇兒們，輕笑道：“今兒個少不得要借用你們一下了。”
淡淡香火煙霧輕散隨風去，他自語道：“看來要往人間走一遭了。”
……
“你什麼你呢？”一個壯漢家丁一腳再次踢倒了盧秀才，“我家老爺乃是知府大人的表哥，一個知縣你敢告，他敢審嗎？”
楊員外聞言氣得面色發黑，他看中的可不是區區一塊地，而是這盧家祖宅，傳承百年四代有官，可不是三百兩銀子能買得到的。
陰州，下河村，盧氏宗祠前，一個身着青墨銀線富貴衣的員外雙手背後，在他身後站着十數個身着黑衣的家丁。
“是，小的這就去辦！”管家奴才領着兩個家丁急匆匆而去。
給萬蛇山這附近幾十個村子裡的土地公們一口香吃，畢竟吃獨食，遭衆怨，並不划算。
“相公！盧家百年傳承，歷代先祖的心血，你忍心放棄嗎？地下的先祖也不會瞑目！”盧氏痛聲道：“祖宅高貴，遭人眼紅，是個禍害。但你也要守，因爲你是盧家唯一的血脈，我與你相伴到死！”
“是！”家丁們心中暗道：“果然又來！”
修煉萬虺毒術竟然和他的吐霧妖術極爲相配，一口妖霧吐出竟然形成了有毒瘴氣，白沚心中稍稍有靈安慰。
他不是有求必應的慈悲者，只有虔誠敬拜柳仙的人，纔會有可能得到他的感應。得過他點化的信徒自然會更加崇敬，沒有得到迴應的信徒便只能尋覓其他神靈，也算是
看似一地人才輩出與神靈沒有牽扯，可實際上有着極大牽扯。
村外，白沚擡起頭打量了下時不時偶有太陽露出雲間的天，張口吐出一口氣，天色逐漸變暗，雲層深厚擋住了太陽，從多雲天變成了陰天。
不用像人類在茫茫大世裡爲生計，爲果腹勤苦操勞，奔走忙碌，人生短短几十年一晃而過，到頭來恍然發覺不過重新演繹了一遍父母的一生。
楊員外怒道：“還在我面前你儂我儂，就是知縣真的抓我，我也要不能讓你們在我面前猖狂。來人！”
我看他可憐無家可歸，便給了幾十兩銀子讓他另尋安家。”
盧玉堂死命掙扎着，怒道：“你個狗老賊，你…唔唔…”
再往上香火呈紅火之色，紅霞煙雲者多爲有功德加身的神官，至少也要大鎮的土地神積攢百年。
白沚視角中看到了一個婦人跪在高大的柳仙廟前，虔誠祭拜着，舉三根香柱，誦心中所求，那嫋嫋白煙不散不斷，帶着婦的希望送到了白沚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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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沚爲柳仙百餘載，經歷了人世間太多悲歡離別，看過一次又一次的悲劇，一次又一次的歡喜，有窮苦之人翻身做地主，有好人有好報，卻也有小人得志一生，良善之人被欺一世，善惡到頭貌似並沒有公平。
第二日晨起，是個多雲多霧的天氣。
四周看熱鬧的村民紛紛跑開，不敢惹事。
“良心？”楊員外啪的一聲掌摑了書生的臉，當即把他打的跌倒在地，嘴角出血。
當然莊家村土地，對白沚這位柳仙可是尊敬無比，待他堪比半個城隍神了，若沒有柳仙神通僅憑自己一個小小土地絕對不可能教化出一位三品大員的。
然後從衣袖裡拿出三五條扭動着身軀的小蛇，往地上一扔。
可他絕不會拋棄肉身而去追求那依靠人類信仰的香火神道，未來不能掌握在別人手中，只能由自己把握。
一片杉木葉被山風吹動悠悠落下，白沚未看一眼便伸出右手，中、食二指恰巧夾住了落葉，雙指間轉動綠葉，眨眼化作了一柄檀香木扇。
一羣家丁紛紛上前三五下就抓住了二人，束縛住手腳。
如果再往上，那可是青天直上香火靈，一柱青雲通聖耳。香火青雲天，可是城隍神都達不到的地步。
一個家丁帶着盧秀才的結髮妻走了過來，楊員外打量了這個女子，才大聲道：“盧秀才，你倒是好福氣，取了個美嬌娘。
這時，村子裡百姓也都遠遠的跑來看熱鬧了，卻沒有一個敢出頭的。
山中歲月其實很平淡，對於擺脫了生態循環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妖而言。
五條小蛇落地瞬間便化作了一個個身着官服的官差，只不過面色僵硬，不太生動。
白沚再次如法炮製，又是四條蛇兒化作了人形。
“走吧，隨本公子進去看看。”
九個高大的官差跟在了白沚身後走過小石橋，入了村子，往那青瓦白牆的高門走去。
這本書超級好看，融合了各種中國古代神靈神話傳說的內容，喜歡古神類的可以看看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