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米大道很快到了盡頭，前面是一道細長的裂隙，下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
四人擰亮頭燈，拉好繩索，沿着陡峭的裂隙向下索降。
索降過程很順利，下降了大概七八十米距離，有一個突出的平臺，平臺下是緩坡。
擡頭看，來時路變成了透着光石燈亮光的一線天。
阿泰爾解開繩子，道：“前面的路比較好走，但這一層我沒走完。有些人工生命體挺不好對付。”
萊莉道：“根據喬治的推斷，再往前走大約一公里就到門薩羅地下圖書館入口了。非走不可啊。”
拉爾賓道：“要在黑暗中作戰嗎？我們可沒有多少優勢——那些發光的是什麼東西？”
衆人循着他的手指望去，在濃重的黑暗中，有一片片發光的黃綠色霧氣緩緩飄蕩。
阿泰爾道：“那是閃光蛾，法魯格製造的人工生命體。每一隻展開翅膀只有指甲大，會發光，它們喜歡成千上萬只聚集成團，忽高忽低，凡是被光吸引過去的傢伙全被吸成幹。”
“它們怕什麼？”
“沒有特別好的對付辦法，只能繞開。”
“火？”
“這已經在地下很深了，周圍有大量的黑油，萬一點着，我們就完蛋了。所以火和電是堅決不能用的；土系也得小心，對地形影響太大，萬一不小心把黑油搞出來，我們也會被淹死。”
達克悻悻道：“那就只能用水系法術了，這下邊這麼潮溼，水系法術能有多少效果只有天知道。法魯格這傢伙，還真難爲他了。”
“這種投鼠忌器的環境，再加上他的構裝體和人工生命體部隊，圖書館可以說是個鐵核桃，看咱們的牙口硬不硬了，走吧。”
走着走着，萊莉腳下嘩啦一響，踢到一件鐵傢伙，她拿起來一看，是一隻構裝螞蟻的殘骸。
殘骸的肉都被鑄空，只留下鐵殼和散落在鐵殼內的一堆細碎牙齒，殘骸裡生滿了鏽，看起來已經很久沒人動過了。
她打了個寒噤：“這些閃光蛾胃口還真好。怪不得構裝螞蟻不肯下來。”
阿泰爾道：“自從巴烏達城開始沉降，法魯格想了無數的辦法，但人是拼不過自然的。只好全體搬家。從那時候起，地下圖書館就沒再管過。那些人工生命體、構裝體全跑出來。幾百年下來，凡是還活着的，都不好對付。”
達克點頭：“彼此之間自相殘殺了幾百年，哪一塊是誰的地盤，估計都形成默契了吧？”
阿泰爾不太確定：“應該是如此。比如剛纔的中央大道，就是構裝螞蟻的天下，這裡前半截是閃光蛾，後邊的我沒去過。真正的危險會從那裡開始。”
“爲什麼不去呢？”
阿泰爾很坦然：“直覺，一種沒來由的直覺。隔三差五就會有外來的冒險者死在這裡，留下些裝備什麼的，我們幫派裡有些人會來這裡撈點外快。所以我也不打算到更深處去——說實話，現在這個位置，已經是我到的最深的地方了。”
說話間，一大團閃光蛾慢吞吞朝他飛來，阿泰爾撅起嘴巴一吹，那團閃光蛾被氣流從當中衝成了兩團。
阿泰爾嘿嘿笑着躲開慢吞吞地小飛蟲們。
萊莉笑道：“吹口氣就搞定，這不是很容易對付嗎？”
達克道：“恰恰相反。你沒注意到它們一分二之後速度更快了嗎？如果用風系法術，會把這些小東西吹得到處都是，把路完全堵住，只能等它們慢慢聚集成團。在這種漆黑的地方，誰知道會等出什麼東西來？”
拉爾賓補充：“我感覺這些東西是用來限制敵人移動範圍和移動速度的，這一層一定有潛伏的後手——要不要跟老家聯繫一下？”
達克一擺手：“不用，各位，把頭燈都滅了。我們四個簡直是四個大火炬啊。我們原地休息五分鐘，小心別讓閃光蛾圍住。”
阿泰爾道：“滅了頭燈我們怎麼看東西呢？”
達克遞給他一隻鬼火面具：“阿薩辛肯定不會拒絕新裝備吧，戴上試試。各位，我們也戴上。”
阿泰爾戴上鬼火面具，鬼叫一聲：“黑暗裡能看見東西？”
“默示派的長老管這叫夜視功能。小心別突然對上強光，會瞎的。”
“知道了，能送給我嗎？”
“這趟任務做得漂亮，送你一個。”
老傢伙笑得很邪惡，估計是想到了什麼特殊的用途。
從鬼火面具裡看出去，一片綠幽幽的背景中，數十團散發出白色朦朧光線的霧團緩緩飄動。
達克盯了一會，問：“有規律嗎？”
萊莉答道：“沒有，完全是隨機的。”
“別的異常？”
“沒有。”
正當達克要下令搜索前進時，耳機裡突然傳來喬治的聲音：“達克，報告情況。”
“安全。準備繼續前進。”
“稍等，我這裡剛收到伊莎貝拉發來的消息，她在朵裡哈奇城聖真寺那裡找到了有趣的資料。”
“什麼？”
“圖書館很可能沒受到嚴重破壞，而是平穩地沉入地下。”
“依據？”
“你還記得外面腐水怪的觸鬚嗎，那些十幾米高的、章魚觸手一樣跟着飛毯搖擺的東西？”
“印象深刻。有什麼名堂？”
“它們是異化史萊姆，但這種異化史萊姆不是攻擊和防禦武器，而是用來支撐。”
達克吃了一驚：“支撐？用軟趴趴的史萊姆？”
“錯。史萊姆不全是軟的，比如土系當中的岩石史萊姆，外殼堅硬堪比鋼鐵，只要能限制它們的活動範圍，用來支撐房屋重量完全沒有問題。而且，它們有一個最大的好處，會自我修復，而不會像鋼鐵一樣鏽蝕。”
喬治停了一下，道：“你在中央大道有沒有看到這些‘觸鬚’，和外面的一樣嗎？”
“相似但不同，它們明顯是從地下長上去的，但不會向上面那些一樣亂動。這一定是有特殊的設備抑制了它的地下的活動——照這麼說，它們其實是一羣活着的柱子？”
“我確信如此。順着腐水怪的觸鬚直線向下，一定是圖書館的正確位置。法魯格用這種方式來保持圖書館的穩定，不會因爲地層沉降傾覆、毀滅。”
萊莉奇道：“法魯格爲什麼要費這麼多的周章？”
達克道：“我覺得應該是想打造一座‘鋼巖之屋’型的圖書館，可以防禦外來的攻擊以及地層沉降。”
拉爾賓皺眉：“作爲一個哈里發，他要保護一座建築還不是輕而易舉？何苦把圖書館放在這種地方？”
阿泰爾道：“保護《通天經註疏》這個理由如何？因爲它實在是太重要了，就算是哈里發也未必能躲過明爭暗鬥吧？所以放在這種危險的地方，用絕對忠於自己的構裝體和人工生命體保護起來。”
萊莉反對：“但是，如果地層沉降十分嚴重，把整個圖書館埋到地下，就算再堅固，也沒用了吧？況且，是先有圖書館，而後纔有地層沉降，最後是法魯格無奈放棄。所以剛纔的推理是不成立的。”
達克皺眉想了一會，道：“不一定。如果我們反過來想呢？”
“反過來想？”
“他一開始就想把圖書館沉到地下去。所以，圖書館的選址是精心挑選的，然後故意把它沉到地下這種與世隔絕的環境中，這樣就可以排除一切干擾，做他想做的事。”
“但是這不等於把自己活埋了嗎？”
“既然他肯這麼做，就一定有安全逃脫的辦法——喬治，剛纔你的意思是，那些構裝體和人工生命體……”
喬治道：“對，既然圖書館安然無恙，那麼裡面的人未必死光，也就不會有構裝體和人工生命體的‘意外’泄漏，換句話說……”
達克大吼：“我們掉進了法魯格的陷阱，小心戒備！”
他話音剛落，地下傳來清晰的爪牙撕扯岩石的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