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濤陪起笑臉，掏出兩支菸，遞給郝偉明一支，爲他點上火，然後自己也點上，先美美地吸了幾口，然後才說道：“郝叔，你工作繁忙，事務繁多，日理萬機，夜以繼是，但是，但是啊，你難免在個別的細節上有所疏忽。”
郝偉明擺了擺手，端着臉道：“有話直說，少給我整些虛頭八腦的東西。”
“我個人認爲，這篇講話不值一提，頂多算是老生常談而已。”
“臭小子，你越來越放肆了。”
“郝叔，你聽我說麼。”陳子濤不慌不忙地說道：“第一，內參內參，僅僅是內部參考，其內容最有價值，也是難以公開體現的，所以其權威性要打個巨大的折扣，第二，這份內參發行於一九七九年十一月，這篇講話發佈於一九七九年六月，現在是一九八四年四月，幾乎已滿五年，講話的時效性已不復存在，第三，只有副國級以上領導，纔有資格稱爲中央領導，可講話的人無論是五年前還是現在，其地位根本就沒資格被稱爲中央領導，其講話的權威性值得懷疑，第四，內部的個人講話屬於討論，屬於一家之言，不能當作改革的風向標，這本內參的第一篇文章的中間部分，正是對這篇講話的反駁，所以我才說這篇講話不值一提。”
郝偉明哦了一聲，拿過內參又翻了翻，微笑着道：“你小子這點很象你爸，摳起細節來能深入骨髓，透能夠過表面現象找到事物的本質。”
陳子濤陪着小心說道：“郝叔，我對你有這麼幾個判斷，一，你並不是一個保守的領導，其實你只是擔心因爲改革而搞亂了穩定的局面，二，你是支持農場的改制改革的，你現在高調反對農場的改制改革，其實只是一種策略，三，到目前爲止，你對農場的改制改革所取得的成績是肯定的，你同意陳姨去農場臨時幫我的忙，其實也是有看着我的意思，要是不滿意的話，你早就會罵我了，四，你最近攀上了上面的某位領導，在某種程度上講，你只是爲了討好人家，內心未必是這樣想的
。”
郝偉明警惕地盯着陳子濤，“臭小子，你的情報工作做得不錯嘛，特別是第四點，你說說，你還了解多少？”
陳子濤心道，我的情報工作當然做得不錯，連你老婆的身體我都瞭解得清清楚楚，你說我的情報工作做得有多到位？
“郝叔，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結交的新領導就是地區新來的專員劉謙，這份幾年前的內參也是他送給你的。”
“咦，臭小子，你果真了得啊。”
“郝叔，這一點都不奇怪，劉專員走馬上任以後，就公開地反對農場的改制改革，要不是他初來乍到，勢單力薄，估計早把我給咔嚓了。”
“嗯，你又猜對了。”
陳子濤問道：“郝叔，既然如此，你爲什麼要在常委會上大吵特吵呢？難道僅僅是爲了做給劉專員看嗎？”
郝偉明笑着反問：“你說呢？”
陳子濤道：“一半是做給劉專員看，另一半是真怕我搞過了搞錯了，從而影響你的仕途，所以想給農場的改制改革降降溫。”
郝偉明哼了一聲，“我不說你在農場搞錯了，但你自我檢討一下，你有沒有搞過頭的地方？”
陳子濤直着脖子應道：“我認爲我沒有，至今爲止的全部改革措施都是卓有成效的。”
“哼，上級明令指示，你的農場要保持三十五萬畝的水稻種植面種，可你們是不是隻種了三十一點五萬畝早稻？農場的幾千間空房免費提供給私人使用，這是不是削弱集體經濟？農場的儲備糧的數量是國家計劃確定的，是不是你親自下令賣掉三分之二的？農場的糧食生產上面有明確規定，暫時不實行承包制，是不是你下令實行分級承包的？幹部隊伍的大面積停薪留職，是誰批准的還是你自作主張？農場的餐飲業住宿業交通業零售業統統承包給個人，是不是你自己搞出來的？把黨的幹部職位拿出來實行公開競聘，你還要不黨的領導？要不要遵守黨的組織紀律和規定……”
陳子濤笑道：“郝叔，你的情報工作做到家了。”
郝偉明端起臉問道：“子濤，我幫你分析過你在農場的改制改革，你的所有措施有一大半是擦邊球和犯規的，劉專員很不滿意，你讓我怎麼說你好？你讓我怎麼對待這個事情？”
陳子濤道：“郝叔，我也給你一個態度，我的一系列措施得到絕大多數幹部職工的支持，也取得了實實在在的成績，農場的改制改革已經成爲不可逆轉的時代潮流，現在要是停下來倒退，我做不到也不去做，把我撤了我也不幹。”
郝偉明思忖着道：“是我主張派你去收拾農場那個爛攤子的，我不能讓你吃虧，也不能讓犯錯，這樣吧，縣常委會明天要繼續開會，你先別回農場去，等縣常委會做出結論再說吧。”
陳子濤點着頭應道：“明白了。”
郝偉明最後警告道：“記住，在縣常委會決議沒有產生前，不要到處亂跑，更不要瞎嚷嚷。”
陳子濤很是不以爲然，郝偉明如此小心翼翼，和楊羣縣長的膽魄比起來，確實差了一大截。
陳子濤什麼也沒得到就離開了郝家，心情有些鬱悶，郝偉明太穩重，讓穩定變成瞻前顧後，優柔寡斷，直至無原則地出爾反爾，郝偉明也太功利，爲了巴結和討好劉專員，不惜與楊羣縣長撕破臉皮，不惜推翻自己舉過手的縣常委會的決議，他這個縣委書記當得太猥瑣太小氣。
陳子濤很想去其他領導者的家裡坐坐，從側面打探縣常委會的動向，但看到夜色已深，便打消了這個念頭，離開縣領導住宅區拐進縣機關幹部宿舍區。
非常時期，遠離領導爲上，靠得太近會挨子彈的。
陳子濤坐上自己的越野車，連夜趕到了青浦街的老家。
悄悄的進屋，敲門的不要，再躡手躡腳地上樓，來到臥室，藉着窗外透進的月光，看到大牀上竟然躺着七個女人或女孩。
怎麼會是七個，不是隻有肖玉和肖夢姐妹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