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前的那些天，陳子濤一直忙於籌備首屆經濟貿易洽談會，根據他的策劃和安排，首屆經濟貿易促談會將在縣工業園區的園區廣場舉行，他預計屆時將有五百以上的來賓，所以他還得安排這些來賓的食宿，讓他心疼的是首屆經濟貿易促談會要花不少錢，但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該花錢還得大大方方地花。
九月二十七日，陳子濤又忙碌了大半天，正當他帶着秘書楊文青，在工業園區轉了一圈回到縣委大院，剛進自己的辦公室，就看見縣委書記郝偉明的秘書方安國跟了進來。
方安國的臉上充滿了緊張，說話的語氣也是這樣，“陳縣長，郝書記讓我來告訴你，你可能有麻煩了。”
陳子濤洞若觀火，馬上嗅出了不妙的味道，“安國兄，是不是又出幺蛾子了？”
點了點頭，方安國瞅了瞅楊文青，小聲道：“咱們海嶺縣被人告了，或者說，你陳縣長被人給告了。”
陳子濤不慌不忙，一點也不緊張，反而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安國，你別緊張嘛，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海嶺縣這兩年發展得不錯，眼紅的肯定不少，我二十五歲就當上縣長，不服我的人不說多如牛毛，那起碼也成千上百，這是常態嘛。”
方安國鬆了一口氣，微笑道：“皇帝不急太監急，我白替你緊張了，現在上面來的人正與郝書記周縣長姚副書記談話，郝書記讓我給你透個底，這次查的是合資電廠的事，郝書記讓你有個思想準備。”
“他孃的，提出搞合資電廠的時候，我就有思想準備嘍。”頓了頓，指了了楊文青，陳子濤道：“安國兄，你還兼着縣委辦副主任一職，我要是靠邊站了，你得幫我關照文青，不然我饒不了你。”
方安國急忙表態道：“陳縣長，我和文青早就是朋友了。”
陳子濤看着楊文青笑道：“文青，這就是我早已跟我說過的，給我當秘書可能沒有好下場，因爲我這樣的人
是很難有好下場的。”
楊文青莊重地說道：“領導，我也還是那句話，跟着你工作和學習是我的榮幸，我從來就沒有猶豫過，也不會有後悔的時候。”
方安國問道：“陳縣長，我看來的人裡除了地區的人，還有省有關部門的人，架勢挺大的，後果難道真的很嚴重嗎？”
“也嚴重，也不嚴重。”陳子濤道：“之所以說嚴重，是因爲在能源行業，國家不允許外資和民資進入，咱們搞合資就是犯了大錯，可以到達上綱上線的地步，之所以說不嚴重，是因爲上面知道，咱們不搞合資電廠，咱們的工業園區只能死路一條，因此上面會拿着刀，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雷聲大雨點少，找個替罪羊了事。”
方安國不解道：“這我就不明白了，明明知道是不對的，可爲什麼還會一路綠燈批准呢，我聽周仁強縣長說，省裡所有部門都沒有阻礙咱們搞合資電廠，可既然如此，爲什麼還要派調查組下來呢？”
“呵呵，這是老套路了。”陳子濤笑道：“爲了改革開放，爲了發展經濟，省裡默許甚至支持咱們搞合資電廠，爲了給上面和政策一個交代，又必須得派個調查組下來，這就好比唐僧帶孫悟空去西天取經，有妖怪就得讓孫悟空去打，但又得給孫悟空整一套緊箍咒，必要時就得念幾遍折騰折騰。”
方安國點着頭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改革的陣痛吧。”
“說得對極了。”陳子濤道：“什麼解放思想，什麼改革開放，說一千道一萬，改革就是改那些條條框太多的舊政策，而改那些舊政策的辦法無非就是兩個，一是自上而下，二是自下而上，咱們搞合資電廠就是自下而上，這叫政策倒逼或改革倒逼。”
方安國走後，楊文青問道：“領導，你早就想到有這麼一天吧？”
陳子濤嗯了一聲，點着頭道：“當然，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種事追究起來，下面的人擔不起，又不能讓郝書記周縣長
來扛，所以只能由我來承擔嘍。”
說着，陳子濤從抽屜裡拿出一封信，交到了楊文青的手裡，“文青，這封信是我在搞合資電廠前就寫好了的，你拿着它去找縣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郭月紅，我已經跟郭部長說好了，調你去青浦鄉當副鄉長，在那裡鍛鍊一二年。”
楊文青很是不捨，“領導，我，我還想跟着你。”
“呵呵，那就等我又一次東山再起吧。”笑了笑，陳子濤擺着手道：“快去吧，越快越好，青浦鄉是我的地盤，大部分幹部都是我的老部下，我相信在那裡幹一二年，會讓你在將來受益無窮。”
楊文青也被打發走後，陳子濤這纔出門，擺出一付視死如歸的樣子，朝郝偉明書記的辦公室走去。
縣委書記辦公室，除了縣委書記郝偉明、縣長周仁強和縣委副書記姚慶平三人，還坐着五個人，其中三個與郝偉明、周仁強和姚慶平面對面而坐，另兩個坐在旁邊埋頭做着記錄。
陳子濤只認得一個人，地委紀檢委副書記邵輝榮，他原來是天州縣紀檢委書記，是個鐵面無私的傢伙，很多幹部見了他都怕，而且他與海嶺縣前任書記林平有點私交，對海嶺籍幹部有成見，上次查劉貴龍和高春陽的事，就是邵輝榮牽負責的。
看到是邵輝榮前來，陳子濤心裡明白，這次的事情難以善了，找個替罪羊是肯定的了。
果然，邵輝榮招呼都不打，也不讓坐，開口便直奔主題，“陳子濤同志，你們那個小浦灣合資電廠是怎麼回事？”
陳子濤早有準備，一五一十，詳詳細細地做了坦白交代，能攬到自己身上的事儘量往自己身上攬，能不往郝偉明和周仁強身上推的事儘量不推，洋洋灑灑，滔滔不絕地說了半個小時多。
坐在邵輝榮旁邊的中年人問道：“陳子濤同志，你們搞這個合資電廠是違反國家規定的，你們能不能先停下來，等我們調查結束以後再作處置行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