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鶴年似笑非笑,看着陳子濤念道:“上聯是,老樹綻綠芽,愛情火花成燎原,下聯是,舊瓶裝新酒,改革路上結碩果,橫披是,革命伴侶梅開二度。”
“呵呵,你個老不正經,還真有點意思。”陳子濤越琢磨越樂,“老黃,只是這老樹的老字和舊瓶的舊字,是不是有點不尊重人啊。”
黃鶴年笑道:“尊重事實嘛,四個人都是二婚,二手貨當然是老的舊的,但愛情卻是真的,婚姻也是新的,所以是綠的和新的,我覺得很好嘛。”
陳子濤一臉壞相,“不錯,特別是這個綠字,畫龍點晴喲。”
黃鶴年微微一笑,“這就叫心照不宣,大家都懂的。”
又琢磨了一會,陳子濤道:“老黃,咱倆商量商量,這付對聯的版權歸我,還有,一事不煩二主,你的書法不賴,這付對聯歸你寫歸你準備,到時候我要在婚禮現場看到它,讓大家也一眼就能看到它。”
“行,你是領導你說了算,這個創作版權我本來就不想要。”笑了笑,黃鶴年道:“不過,我說子濤,雖然你這媒人當得不錯,工作卓有成效,但這鮮花插在牛糞上,我怕你到頭來還是不落好,反而得罪了姚副書記和方行長。”
陳子濤好奇地問:“誰是鮮花誰是牛糞?”
黃鶴年笑道:“顯而易見,穆桂蘭和楚菁菁是牛糞,姚副書記和方行長才是鮮花。”
“老黃,你只說對了一半。”陳子濤笑道:“穆桂蘭和楚菁菁是牛糞,姚副書記和方行長也不是什麼好鳥,總而言之,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歸根到底他們四人是一路貨色。”
點了點頭,黃鶴年問道:“說實話,你竭力促成他們,是不是還有政治上的考量?”
“知我者,老黃你也。”陳子濤道:“老黃,穆桂蘭和楚菁菁之所以調回咱們海嶺縣,初衷是受人之託來縣委大院搗亂的,而且事實上也是搗亂了一陣子,我用這一招就是要告訴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就是派妖精來也能把你給收了。”
黃鶴年笑着點頭道:“我服你了,二手婚姻也能整點政治玩藝,難怪你這麼熱情幫忙。”
陳子濤瞟了黃鶴年一眼,“老東西,你找我不是關心人家的婚姻,你是有別的事來找我的吧。”
“眼真毒,難怪你能當副縣長。”黃鶴年道:“先說公事,最近咱們的縣委辦公室主任方子成非常活躍,據縣委招待所餐廳的同志反映,他三天兩頭有飯局,參加飯局的都是正科級幹部,有鄉鎮一把手有縣直部門頭頭,還有咱們縣委大院裡的人,據說晚上幾乎不出門應酬的縣紀委書記谷文斌,也都當過方子成的座上客。”
“方子成?他想掀風作浪?”陳子濤不以爲然道:“老黃,我看過他的個人檔案,一個在機關裡混出來的人,而且是團委之類的機關,毫無基層實際工作經歷,頂多就是個耍嘴皮子練筆桿子的主,他再怎麼折騰也整不出什麼名堂來。”
黃鶴年搖着頭道:“子濤,你此言差矣,這種人幹事不行,整事整人卻有一套,不能掉以輕心,不能掉以輕心啊。”
陳子濤問道:“他三天兩頭的請人吃飯,他哪來那麼多的錢?我請客我都心疼,就他那七八十元的工資,他請得起嗎?”
黃鶴年道:“問題就在這裡,就算一頓飯五六個人十幾元錢,他也請不起啊。”
“老黃,這事交你負責,你找人關注一下。”陳子濤問道:“說私事,你找我是爲了你家小兒子的事吧?”
“是啊,我現在有點說不出口。”黃鶴年苦笑道:“這小子已經綴學,反正書讀不進去,我也懶得管他,可現在正是勞動人事制度改革的敏感時期,我讓你幫他走後門安排工作,這不是讓你爲難麼。”
“不算爲難,這有什麼爲難的。”陳子濤笑道:“別的領導經常幫人開後門,我堂堂副縣長偶爾開一次後門,別人也不敢說什麼,老黃,這事就這麼定了,從下週開始,讓你小兒子到縣工業園區管理委員會上班,不過要先委屈他一下,先從臨時工幹起,明年年滿十八週歲後再給他辦轉正手續。”
黃鶴年由衷道:“子濤,感謝,感謝啊。”
陳子濤笑道:“去,咱倆誰跟誰啊。”
星期六,下午兩點多,縣委大院後院,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掛在兩棵棗樹上的橫幅上寫着一行大字:熱烈祝賀姚慶平同志與穆桂蘭女士和方鑫同志與楚菁菁女士喜結連理。
錄音機反覆播放着一首既熱烈又輕快的曲子:我們的明天比蜜甜。
縣委大院分前中後三院,前院是縣委辦和縣府辦的辦公地,中院是縣委縣政府兩套班子的辦公地,而原本只有到了飯點纔有人氣的後院,此時此刻已成了歡樂喜慶的海洋。
在門口負責迎接客人的人,是陳子濤的兩個得力干將,餘軍輝和鄭方宇,旁邊還有一個溫馨提示:參加婚禮者請在此簽名,同時留下您的紅包,每個紅包不能超過三元。
爲婚禮而臨時搭起來的臺子上,貼着一付紅紙爲底的燙金色對聯。
上聯是:七月飛螢,老樹綻綠芽,愛情火花成燎原。
下聯是:夏日消融,舊瓶裝新酒,改革路上結碩果。
橫披是:革命伴侶梅開二度。
陳子濤將黃鶴年扯到一邊,小聲問道:“老黃,這七月飛螢和夏日消融是什麼意思啊?”
黃鶴年嘿嘿一笑,“你說得對,老樹綻綠芽和舊瓶裝新酒,這兩句有點扎眼,客人看了可以一笑了之,但我怕兩對新人有什麼想法,所以臨時各加了四個字,算是增加點文化氣息吧。”
“不對,不對。”陳子濤笑着推了黃鶴年一下,“你個老東西,笑得這麼不正經,這八個新加的字一定另有什麼深意。”
黃鶴年道:“我是天州縣人,天州縣西南山區人,不是農民後代,而是地地道道的山民的後代,在我們那個村裡,民風與山外截然不同,隔一條河一座山就不一樣,我加的八個字中,飛螢和消融都有特別的說法,既是動詞又是名詞,既指人又指事,反正與男女之事有關。”
陳子濤想了想,笑道:“老東西,你夠損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