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會，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夢到小魚，那個直率豪放的男人，用一種不敢置信的悲傷地眼神看着他，然後逐漸變成憤怒。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伸手指着自己，用指責的語氣問出這句話，而他卻根本沒有辦法回答。
“你瞭解小魚，他是不會原諒你的。”第五妍媓看着樑子漠，淡淡地笑了笑，帶着一種決絕。
“說夠了嗎？”朗鶴軒站在他們兩人中間，冷冷地插了一句話，“想跟死了的人說什麼，最好的辦法就是跟他們一樣。”
朗鶴軒的槍口再次對準第五妍媓，她根本就沒有看朗鶴軒一眼，只是靜靜看着對面的牆，上面還有自己生氣時踢上去的腳印，現在像是在看笑話一樣冷冷待在那裡。
“義父，您年紀大了，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別一會手抖了，錯殺了人，那可就沒辦法後悔了。”
聽到這個聲音，第五妍媓終於鬆了一口氣，轉頭就看到尹君浩帶着一羣人走進來，立馬擡手把朗鶴軒的槍打落，往後退到相對安全的距離上。
“你再來晚一步，該後悔的人就是你了。”第五妍媓瞪了尹君浩一眼，毫不留情地拆他的臺。
第五妍媓其實只是賭了一把，她賭尹君浩在她掛掉電話之後就會帶人趕過來，所以纔跟朗鶴軒糾結了這麼久。
朗鶴軒顯然也沒想到尹君浩會這麼突然地出現，微微愣了一下，神情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掃了一眼外面，淡淡來了一句：“帶了不少人來。”
“差不多能把妍媓帶走的人而已。”尹君浩走到第五妍媓身前，毫不閃躲地面對朗鶴軒的眼神，語氣中不帶任何情感，“從今天開始，我跟妍媓正式脫離L組織，跟你朗鶴軒站在對立面上了。”
第五妍媓根本不考慮現在的情況，狠狠在尹君浩的後腳跟上踹了一腳，沒好氣地說：“你搶我的臺詞做什麼！”
從尹君浩身後走出來，第五妍媓並沒有先跟朗鶴軒說話，而是對樑子漠說：“對於背叛我的人，你應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你好自爲之。”
樑子漠站在朗鶴軒身邊，小心守護着，聽到第五妍媓這麼說，也只是神色稍微變化了一下而已。
“義父，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第五妍媓面無表情，語氣冰冷，“你殺了我的母親，殺了我的哥哥，害死了季萌，所以，這輩子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她向來都是愛恨分明，有仇必報，朗鶴軒對她這些年的養育之恩，她這些年也可以說已經還清了，在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後，就是他們從類似親人的位置上變換到了敵人的時候。
朗鶴軒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樣子，微微勾了勾嘴角，淡然說：“你們以爲，憑藉你們兩人，就可以扳倒我嗎？”
“也許有些困難，但是我現在至少要帶走妍媓是沒有問題的。”尹君浩同樣也是一副篤定的樣子，那一瞬間第五妍媓有一種他們就是親身父子的感覺。
朗鶴軒沒再說話，因爲他知道尹君浩說的是事實，要是真的拼個你死我活，勝負還不一定，但是他現在爲了保留實力，肯定不可能真的跟尹君浩帶來的人火拼。
雖然一旦放第五妍媓離開，他要想得到飛騰就更加困難，但是眼下他卻根本沒有能力攔住尹君浩。
“沒想到你竟然是四個人之中最有野心的一個。”朗鶴軒半晌之後，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尹君浩只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轉頭給了第五妍媓一個眼色，讓她先出去。
在尹君浩慢慢往外退的時候，朗鶴軒忽然之間又說了一句：“如果媓兒知道，你的目的跟我一樣，不知道她還會不會這麼信任你？”
尹君浩微微轉頭看了一眼已經走到外面的第五妍媓，只丟下一句：“我跟你不一樣。”
朗鶴軒會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擇手段，但是他不會，因爲第五妍媓對於他而言同樣也是很重的角色。
等尹君浩出來的時候，第五妍媓已經安排好人把那位被朗鶴軒親手槍殺的傭兵帶上車了。
回去的路上，第五妍媓接到了副隊長的電話，說綁架駱昊，殺死季萌的人已經抓到了。
“律政，沒想到他竟然跟地虎一樣被朗鶴軒利用了。”第五妍媓掛了電話之後，自嘲地說了這麼一句。
今天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情有點太多了，第五妍媓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漲疼，忍不住用手輕輕揉着太陽穴。
尹君浩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右手擡起來，似乎想要做什麼，但是還是放下了。
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到季萌的死，但是他們卻都知道，他們心裡放不下這件事情。
“你要去哪裡？”過了好半晌，尹君浩才忽然問了一句。
“醫院，昊昊還在醫院，而且……”季萌的屍體也還在醫院。
明白第五妍媓沒有說出來的後半句話是什麼意思，尹君浩沒有說什麼，只是跟開車的人報了一個地點。
有些疲憊地靠着座椅，第五妍媓閉着眼睛養神，心裡的事情跟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一一浮現，反反覆覆，讓她有一種想要大聲喊出來的衝動。
“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多人了？”到最後，第五妍媓不得不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她怕自己真的會承受不住這麼多的傷痛。
尹君浩本來正看着窗外，聽到她這麼問，轉頭過來看着她，接着笑着迴應了一句：“你猜？”
第五妍媓毫不猶豫賞了他一個大白眼，沒好氣地說：“想說就說，不想說就閉嘴！”
猜你個大頭鬼啊！
“我這些年暗中發展的勢力，跟小花的傭兵團可能沒辦法相比，但是人數上還是佔有一定優勢的。”尹君浩就知道第五妍媓會有這樣的反應，忍不住笑了笑，還是一五一十跟她說了。
“你的秘密倒是挺多的！”第五妍媓撇了撇嘴，飛快地在腦海中搜索近幾年出現的勢力，最後鎖定了一個實力還不容小覷的勢力，有些不確定地問道，“珍寶閣？”
看到尹君浩有些得意地點頭的時候，第五妍媓就有一種想要罵孃的衝動，她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到頭來才發現已經被尹君浩甩開好幾條街了！
珍寶閣差不多是五年前才創辦的，但是成長的速度卻很快，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個大型的古董拍賣場，暗地中卻是搗騰古董的黑市。
不過尹君浩的勢力越大，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似乎就更有優勢，畢竟她現在只能跟尹君浩合作，不然根本沒辦法解決朗鶴軒那隻老狐狸。
只是合作的事情卻不是現在要談的事情，她現在也沒有多少心情說這件事。
駱昊醒過來的時候，眼睛還有些模糊，鼻子卻很靈敏地先聞到了福爾馬林的味道。
翻身坐起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獨自一個人躺在一間偌大的病房中，窗戶開着，外面就是綠油油的樹葉。
還有些混沌的腦海慢慢清晰起來，駱昊首先想起來的，就是季萌的鮮血濺到自己臉上的那一瞬間的畫面。
身體慢慢地蜷縮起來，駱昊緊緊抱着自己的雙腿，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心裡的溫度變得暖一些。
“小姐，小公子的身體沒有什麼大礙，只是頭部被撞了一下，醫生說需要留院觀察幾天。”
“好，我知道了。”
第五妍媓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駱昊面對着窗戶呆坐着的樣子，心裡微微疼了一下，第五妍媓還是露出一個笑容，走到他身邊，輕聲說：“昊昊，餓不餓，有什麼想吃的嗎？”
駱昊像是這會才發現第五妍媓在身邊一樣，慢慢擡頭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只是輕輕問了一句：“媽咪，萌姨是不是已經死了？”
第五妍媓的眼睛閃躲開，不敢跟駱昊對視，因爲她怕自己一旦看到駱昊眼中的絕望，就心疼到無法自拔。
“昊昊，你之前不是說想要跟妍兒一起五動物園嗎？等你好了，我就帶着你們一起去好不好？”第五妍媓沒有辦法把那麼殘酷的現實告訴駱昊，所以她只能轉移話題。
但是駱昊卻保持着之前的動作，繼續追問道：“媽咪，你告訴我，萌姨是不是已經死了？”
“然後呢？你想給季萌報仇，還是想要跟着季萌一起去死？”已經把季萌的屍體做了簡單安排的尹君浩走進來，淡淡回了一句。
駱昊轉頭看了他一眼，又慢慢低下頭，過了半晌才自言自語一般說：“萌姨是因爲救我才死的……”
他雖然年紀小，但是卻清楚地明白“死”是怎麼一回事。
死了就是永遠都不可能再睜開眼睛，不會再說話，不會再站起來，身體會慢慢腐爛，最後變成一抔黃土。
死了，就是什麼都沒有了。
“昊昊……”第五妍媓不知道要怎麼樣做才能安慰駱昊，所以她只能伸手把駱昊抱在懷裡，小聲說，“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完了就好了。”
駱昊靜默地在第五妍媓懷裡靠着，尹君浩很識趣地無聲無息走了出去，把時間和空間讓給他們母子兩人。
過了好半晌，駱昊才從第五妍媓懷裡坐正身子，認真地看着第五妍媓說：“媽咪，我不能哭，萌姨說過，男子漢是不可以隨便哭的。”
第五妍媓擡手在他臉上擦了擦，確實是乾的，心裡忽然就有些酸澀，駱昊不過是一個兩歲半的孩子，他這麼小就失去了眼淚，她不確定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媽咪，那個人抓住了嗎？”駱昊抓住第五妍媓的衣服，神情嚴肅。
看到第五妍媓點頭，駱昊垂下眼睛想了一會，接着堅定地說：“媽咪，不管你要做什麼，我要在一邊看着。”
第五妍媓皺了皺眉，明知道這樣對駱昊的成長會有很深刻的影響，但是看着他帶着懇求的眼神，她卻沒有辦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