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寓面容灰白，恨鐵不成鋼地望着還在求饒的崔昭。
他知道活着纔是希望，可今日這情況，不管是宋崇還是虞蒖，都不願意他們好過。
虞蒖提出讓宋崇行使皇帝的權力，不就是想借宋崇的手殺他嗎？
或許宋崇不會殺死他們，可也絕對不會讓他們好過。而虞蒖性格就不是死板的，真要弄死他，有的是手段。
眼下提出這點，估計也有戲弄他們的意思。
“崔寓，崔昭叛國，本來應當抄斬滿門，但朕今日不殺你們了，”宋崇道，他看崔昭露出喜悅的眼神，十分不屑，崔寓居然看中這麼一個兒子，也不要怪天下人恥笑了，看崔寓閉上了眼的模樣，他心情難得好了些，繼續說，“就將崔氏滿門流放至最東邊，起義軍的勢力範圍吧。”
話落，崔寓也是睜開了眼，他就知道宋崇不會輕易饒恕的。
本來還有些喜悅的崔昭愣住，流放去東邊？還是起義軍的範圍，這與送他們去死有什麼區別？
“南齊陛下，蓋印吧。”綠珠將寫好的聖旨捧上去，放在宋崇的面前。
宋崇掃了眼綠珠，將玉璽蓋上去，這個時候他沒有任何選擇。
怎麼會這樣？
崔昭對於即將要去東邊，感到十分懼怕。
崔寓見他那模樣，看都不想看一眼。
“好了，現在該輪到南齊皇帝和麗妃了。”阿蒖依舊站在原來的位置，聲音清冷，“就賜他們毒酒一杯吧。”
宋崇深吸一口氣，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可當他拿起酒杯的時候，整個人依舊在顫抖，不想死，沒有人願意去死，可他的壽命已經到了盡頭。
麗妃反應要大很多，怎麼會這樣？她怎麼就要喝毒酒了？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陛下救我！”麗妃推開了面前的人，卻看到宋崇手裡拿着酒杯，手還在發顫。
他說：“麗妃，到今日已經沒有任何選擇，一起上路吧。”
“朕當年真的不該。”
不該將菁兒送到崔家，更不該讓虞蒖代替菁兒，就不會有今日的事情了。南齊滅亡，是他一手促成的。
無數事情從腦海裡閃過，宋崇心頭髮狠，拿着酒杯一飲而下。
麗妃雙目茫然，望着四周，最終還是選擇拿起了酒杯，陛下都死了，她還能活着嗎？想也不可能。
“母妃。”宋菁突然喊了一聲，她望着已經倒下的宋崇，看到麗妃也要飲酒了，再也控制不住。
不該這樣的啊。
“虞蒖，你好狠的心，你就這樣恨我嗎？要將我的親生父母害死？”宋菁大喊，“我會記得你，我會永遠記得你，我就算死了，也要詛咒你不得好死。”
阿蒖發笑：“你那點詛咒估計怕是咒不死我。”
對她來說，只有清醒和沉睡，沒有死亡。
“之前他們想毒死我，要賜我一杯毒酒，現在我賜他們一杯毒酒，很合理的。宋菁啊，你這個曾經的既得利益者，看看你現在多麼憤怒，也只有觸及到了你的利益，戳到你的痛處，你才知道什麼是痛，你纔會着急。從前都是我吃虧，你自然能輕飄飄兩句話過去。”
“你恨我？那我更該恨你纔對，其實對你，我還真的沒有多少恨，只覺得你可笑。”
麗妃悲傷地掃過四周，拿着酒杯就要飲下。
宋菁喊道：“母妃，不要！”
麗妃卻說：“錯了，錯了，或許一開始真的不該將你送到崔家去，後來北齊發現，也不該留住你的，不該，真的不該。”
宋菁卻愣住了，他們都對這件事後悔了嗎？
這一次，她再也不出聲，眼睜睜看着麗妃飲下毒酒倒地。
“按照南齊皇帝的旨意，將崔氏滿門流放至東邊起義軍勢力範圍。”阿蒖的聲音將衆人拉回神，她掃過宋菁，“宋菁你一向和崔家關係好，此次可是要與崔氏一起去東邊？你要去的話，沒有人會阻止。”
“若我不去，你會殺死我？”宋菁擡起頭來，眼裡的恨意不減。
“倒也不會，”阿蒖說，“目前還沒殺你的必要，南齊到底和北齊還是有些不一樣，我沒打算將你們這些皇子公主都殺了，我不是一個嗜殺的人。以後你們都是庶民了，你不跟去東邊的話，還得留在京城，若有人拿着證據來告你們，那就要依法處置了，你們最好是祈禱自己沒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
“你們也可以私下裡集結起來複仇，那樣肯定會死得快一些。”
宋菁有那麼一瞬間，還真的想復仇。
覺得虞蒖能做女帝，爲什麼她不能做？
可對方如此的話，一下就將她升起來的勇氣擊得潰散。
她有什麼本事去復仇？
她得人心嗎？
她有虞蒖那樣強大的武力嗎？
沒有，都沒有，她什麼都沒有，在虞蒖的面前她是再渺小得不過。最多說幾句詛咒的狠話，可虞蒖是顯然不在意的，甚至會因她的狠話而發笑。面對如此之人，她掙扎不了任何。
“宋菁，你要跟着崔家人一起嗎？”阿蒖再問。
宋菁握緊了拳頭，沒有去看崔家人，她跟去做什麼？崔家人流放到東邊，還是她父皇下旨的，難保崔家人不會記恨。
“不去。”她低下頭說，東邊也很混亂，去那裡能有什麼好日子過？況且路途遙遠，沒準兒會死在路上，在路上會經歷什麼也不知道。
就算在京城沒有自由，至少還活着。
她沒有去害過誰，不會有人來告她的。
這天底下恨虞蒖的肯定也不少，她要好好活着，沒準兒哪一日會出現一個推翻虞蒖的人呢。
這個結果阿蒖早有預料，宋菁想得明白的很，東邊可不是個好去處。
她目光掃過崔家人：“那就按照南齊皇帝的旨意，立馬就送崔氏去東邊吧。”
寧氏原本還想說點什麼，被崔寓拉住搖頭。沒用的，能站在這個位置，能滅掉北齊，能吞併南齊，還有望一統天下的虞蒖，不是與崔氏這點關係就能拿捏的。再多說，也不過是徒增笑話。
“蒖兒，我是你的大哥啊。”崔昭的聲音卻響起，“就算你不姓崔了，可我們身體裡流着同樣的血，這點你是不能否認的。”
崔寓深吸一口氣，厲聲：“崔昭！”
崔昭眼睛發紅，不理會崔寓，東邊是人能去的地方嗎？
“崔大公子略有些天真，”阿蒖笑了下，隨後說：“都帶下去吧。”
崔宸一句話都沒有說，哪知道阿蒖突然開口：“崔二公子，許你自由要不要？”
崔家人猛地擡起頭，不明白爲什麼。
崔宸也擡起頭，不解：“爲什麼？在以往的事情上我對你算不得好，甚至在他們計劃那些事情的時候，也沒站在你那邊。”
“因爲你認爲公主不應該讓其他人替她死，不管我是九公主時，還是崔菁是九公主時。”阿蒖說。
其實以崔宸的性格，可能不會要這個自由。
崔宸恍然，有些明白了，甚至明白那夜她爲什麼要將北齊皇室全部射殺。
那不是殘暴，是要改變一些事，也可以說是變革。
“不了。”崔宸道，“父母生養我，如今這個時候我該在他們身邊。”
阿蒖笑道：“好。”
“爲什麼願意放過崔宸，卻不願意放過我？”崔昭不甘心喊道，崔宸哪裡比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