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後來對新兒子好，是做給新爸爸看的，怕他心裡有意見，會對我不好。她表面做出不關心我的樣子，是爲了讓新爸爸對我好。新爸爸還經常對她說，他們是不是對我不夠好。媽媽聽了這話，心裡覺得安穩，覺得用自己的假冷漠換取新爸爸的真關心是值得的。她說她一直疼着我，爲我做了這麼多，最後卻逼得我投水。她說着說着就撲在地上痛哭流涕。有好幾次，她說怕我一個人在水裡孤單，哭着哭着就跳進了水庫，要跟我一起做水鬼。我知道我錯了，便在水裡托住她，將她往岸上送。所以她跳了好幾次水，但沒有淹死。”
“她幾次想自殺而不得之後，猜到是我不讓她死，便放棄了自殺的念頭。此後，她常常來水邊跟我說話。”
“新爸爸開始認爲她傷心過度，讓她來這裡說話，可是時間長了之後，新爸爸認爲她是精神不正常。因爲她常說她還能感應到我的存在。新爸爸怕她瘋掉，便舉家搬遷到外省去了。從那之後，媽媽便沒有辦法來這裡看我了。”
南宮的眼眶溼潤了，月光照在她的眼睛裡，就如照在水庫上一樣。
亮仔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安慰她，只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時沒有風，水庫的水面平靜得像一塊鏡子。天空的月亮和浮雲都映照在水面，就如水底下也有一片天，而他和南宮就像站在水底下往天上看一樣。亮仔不知道，南宮在水下看着天空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一番景象。
一時之間，亮仔分不清水底和水外哪個纔是世間，哪個纔是鬼蜮。彷彿水面是一個陰陽分界的通道，水面的兩邊都可以稱之爲世間，也都可以稱之爲鬼蜮。兩邊看似有天壤之別，實則沒有什麼差別。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將來的還是要來。你不用這麼悲傷。以後不要再這麼衝動就是了。”亮仔說出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話來。
“以後？還有以後嗎？恐怕這次離開之後，我再也想不起這些事情，再也沒有辦法改正錯誤了。”南宮傷心地說道。
“你告訴我你媽媽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如果以後我有機會見到她，一定對她說你已經知道她是疼你的了，已經不再怪她了。”亮仔說道。
南宮告訴了亮仔她的媽媽長什麼模樣，原來住在什麼地方，後來搬到什麼地方，最後去了哪裡，又將生前只有她和媽媽知道的幾個秘密告訴了他，好讓他在遇到她媽媽的時候作爲信任的證據。不然她媽媽絕對不會相信他是來給女兒傳話的。
說完之後，南宮如釋重負，輕聲道：“謝謝你。”
“不用謝。你幫了我那麼多，這點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定會辦到。你就放心吧。”
南宮莞爾一笑，說道：“你走吧。希望我們以後還能相見。”
“青蚨錢的力量那麼強大，一定會讓我們再見的。”亮仔將手中的青蚨錢晃了晃。
南宮說道：“雖然我們交換了青蚨錢，但我希望我們以後再見不是因爲青蚨錢的力量。”說完這句話，她罕見地一躍而起，像一條剛剛躍出水面的鯉魚一般重新落入水中。
驚起的波紋盪漾開來，將水面的月亮和浮雲揉碎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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