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自救常識的人應該儘量平靜，配合施救的人一起往上游。可是他抱住了亮仔就不放手，兩隻腳還胡亂蹬。
很多水性很好的人下水去救落水者，最後救上落水者，自己卻再也遊不上來，大多是這個原因。
亮仔費了好大的勁兒纔將那人的雙手掙開，然而他立即如螃蟹一般又抱住亮仔的脖子。
亮仔再費力地將他抱在脖子上的手掰開，然後托起他的腰，將他往冰面上送。
這時候，寒冷的感覺越來越劇烈，亮仔感覺到肌肉在不由自主地抽搐。
幸好這時候那人好像明白自己不應該亂掙扎了，安靜地讓亮仔拖着腰，任由擺佈。
亮仔奮力將他送到了冰面上，大喊：“不要站起來，匍匐着爬過去！”
那人聽了，慢慢地朝岸上爬。岸上的人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根草繩，扔在冰面上，等着那人抓住，然後拽到岸上去。
這時，還在冰窟窿裡的亮仔感覺精疲力盡。他使用最後一點力量將手搭在還沒有破的冰面上，想爬到冰面上去。
如果有人在後面幫助託舉，爬到冰面上不是難事。可如果沒有託舉的人，想單獨爬上冰面太難了。
他將手搭在冰面上，剛一使勁，手上的冰塊就斷裂了。破裂的冰面承受不起他身體的重量。他又試了一次，冰面又斷裂了。
手腳抽搐得更加厲害了。
刺骨的寒冷正在奪取他的體溫，讓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一種無助的感覺襲來。
我要死在這裡了。他心想道。
他看見一個同伴已經在往回村的方向奔跑，應該是去叫救援了，另一個同伴在大喊什麼，估計是加油之類的鼓勵。他已經被凍得聽不清同伴的喊聲了，耳朵裡是盪漾的水聲，不知是幻覺還是耳朵裡已經進水了。
他使盡最後一點力量，將手搭在最近的冰面上。他知道，自己努力也是徒勞，這塊冰面依然會斷裂。
但他還是嘗試了一次，冰面果然斷裂。
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力氣了。他的身體開始往下沉，像一隻被擊中的戰鬥機墜向地面一樣，他不可阻止地墜向水底深處。
他已經凍得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了，連最簡單的划動的動作都沒有。
冰冷的水從口鼻進入，像吞了一口玻璃渣那樣疼痛難耐。
“咕嘟……”
他嗆了一口。無數個氣泡從他嘴裡出來，爭先恐後地往水面涌去。
“咕嘟……”
又嗆了一口。
再見了，爸爸，再見了，媽媽，如果還有來生，我一定還做你們的乖孩子……
再見了，外公，再見了，外婆……
再見了，視我如親生兒子一般的舅舅……
亮仔在心裡跟他們道別。
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後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二十分鐘後，終於有人拿着竹竿和下水褲來到了水庫岸邊，可是面對結了冰的水庫，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
亮仔的媽媽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亮仔的爸爸扶着媽媽，兩眼失神地看着水庫。
有人說放水救人，可是偌大一個水庫，放兩天兩夜都放不完水。有人說下水救人，可是天寒地凍水又深，無異於大海撈針。並且大家心裡清楚，已經耽誤到現在了，救上來也已經晚了，何必再下水受凍？
爲了安慰亮仔的父母，村裡人還是用竹竿將岸邊的冰層捅破，穿上遲來的下水褲在淺水區摸索。
而先前在這裡玩耍的小學生和被救的中學生自知闖了大禍，竟然在大人沒來之前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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