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原先以爲捧場花銷的時候,會讓自己拿着綵緞或者花枝親手拋扔在臺上,或者對着獻藝女子砸過去,這樣纔有花錢的快感嘛。
理想如此豐滿,現實如此骨感。
他把這話說給身旁兩位小廝打扮的少女聽,笑得唐楠兒前仰後合,捧着肚子直不起腰,劉倩兒掩着小口肩膀抽動,怎麼也忍不住笑。
“若是有人賞個幾十萬貫,也不怕把花魁給砸壞了,哎呦,爺真是樂死我了。”唐楠兒笑話某人的想法真是蠢的奇妙。
張林拉她過來,照着屁股臀瓣兒打了兩巴掌:“笑個甚。”
“爺惱羞成怒了呢。”
“還說!”
唐楠兒吐吐舌頭,殷勤的端茶倒水:“爺息怒,喝口茶嘛。”
“不喝,被你氣飽了。”
“爺,那你打楠兒的屁股撒撒氣,輕點不礙事的。”
我靠,這小妮子愈來愈媚了,從哪裡學的這是,還是媚性天成?以前倒沒看出來,這些日子真是脫胎換骨啊。
看到張林擡手動作,劉倩兒小聲好心地勸慰道:“老爺,楠兒姐姐說着玩的,別打她啊。”
樂趣被打斷,唐楠兒不領情地對她噘嘴:“去去去,有你什麼事兒,多管閒事。爺喜歡打我屁股,又不是落在你身上。”
張林擺擺袖口:“別鬧了,聽她們唱曲子罷。”
劉倩兒好心沒好報,委屈地別過臉去。
唐楠兒心下哼一聲,轉臉又纏在老爺身上皮耍,見男人閉目,搖頭晃腦地聽外面女子唱曲,她小手兒這兒捏捏,哪兒扭扭,忽地嘴角勾起,伸手往男人褲腰處摸去。
剛纔獻藝的不是蘇巧巧也不是戴玉英,乃是一位人氣不若的教坊角伎,收穫不少,一曲完畢後便欠身作禮下了臺去。
老媽媽高嗓子彙報着綵緞和花枝數目,然後再請下一位角伎花旦出場。
這般過程持續了五六輪,氣氛一陣平緩,一陣鬨鬧,待得戴玉英上臺後,達到了巔峰,幾乎稱得上騷亂了。
戴玉英還未開唱,便是綵緞花枝被數位丫鬟連番捧着撒在臺面上,堆了不小的檯面,她隨着老媽媽的叫喊嗓門不時地對大額捧場的貴賓表示感謝。
張林對門外道:“來人。”
唐楠兒立刻從楠兒身上下來坐正在位置上,門被推開,丫鬟作禮道:“張二爺。”
張林從桌面的花籃裡拿出五根花枝,十來條綵緞,丟給丫鬟道:“賞她的。”
“多謝二爺。”丫鬟喜滋滋地捧起綵緞花枝們,匆匆下樓而去。
不多時,就聽到老媽媽大嗓門喊道:“臨仙樓張二爺賞綵緞十條,花枝五朵!”
戴玉英欠身作禮,目光望着二樓臨窗的男子面孔,微微一笑,仿若煙花燦爛一般的美。
既然花魁爭選出現了變故,那張林自然也要做出些改變,主捧蘇巧巧不變,不過戴玉英的價碼得稍稍增多些,不能太弱了。
戴玉英顯然早已知曉了什麼,富戶門還不是主力軍,打賞有多有少。但張林之後,大名府城的官吏們卻是爭相露臉,千貫萬貫地出手了。
樑中書捱到最後,一次打賞了五十朵花,百條綵緞,讓人從二樓拋下來,好似仙女散花一般壯觀,出手大氣啊。
六萬貫……眼都不眨一下就賞了。張林暗道樑中書家資豐厚,地窖內至少百萬貫資財,羨慕嫉妒恨啊。
嚶嚶嚶,要是搶過來變成自己的該多好。
唐楠兒在身後小聲道:“那時候,她還給過我果糖吃呢。”
張林好奇道:“她給你果糖吃?”
“嗯呢,那時候姐姐沒甚人請,家裡拮据度日,我也時常在教坊司裡替人打掃賺個幾十文錢花花。她跟我一般大,不過卻在司裡教養音律,偶爾碰着了,她見我可憐就塞我幾個果糖打打牙祭。”
“後來呢?”
“後來她很少露面了啊,開始座唱跑場了,我也沒去教坊司裡打掃賺錢,就沒怎麼見到她面。”唐楠兒抽抽鼻子。
張林道:“那她還算不錯。”
“本來就不錯的。”
戴玉英一曲獻畢,又是受了一輪打賞,在衆人起鬨中連番數次地作禮道歉,一時間氣勢鼎盛,花魁之位已是囊中之物。
她去後,氣氛稍緩一陣,燈火明軒中,偏廊四個丫鬟如衆星捧月般地圍着一個曼妙女子往前走,漸漸轉到檯面上,盈盈一禮,頓時喧譁而起。
女子頭戴花鬢,明珠璀璨,雕玉金絲地繡在衣裳上,配樂聲中便是舞姿翩翩地扭擺起來,在羣英薈萃中閃爍光輝,風姿卓越。
“比之戴玉英,此女顯然更甚一籌,多一分媚少一分驕,多一分熟少一分嫩,娉婷舞姿,曼妙似仙,還未開口唱曲,已是勾人心裡饞蟲兒啊。”
聽到男人嘴上抹蜜似的讚美,唐楠兒哼道:“那老爺還不快快賞她?”
張林回過神來,忙對外面喊道:“對對,看賞!”
等丫鬟推進門來,他指着桌上花籃裡十餘朵花枝和鋪在籃邊的綵緞道:“一齊拿去,全賞了!”
哇,又能賺點外快辛苦錢了,丫鬟喜不自禁地掩口笑色。
少時,臺上女子舞姿未停,邊聽老媽媽叫道:“臨仙樓張二爺賞,花枝十朵,綵緞五十條。”
蘇巧巧對着二樓偏角盈盈一笑,舞姿當中還能欠身作禮,隨後又接着動作繼續曼舞,鏈接的恰到好處,毫無斷隔。
張林接受道她望來的目光,點頭報笑,隨後意味索然地坐回座椅上,等着品聽她一展歌喉。
唐楠兒柔聲道:“爺,怎了?”
“沒事,有點累。”
“那奴奴給你捶捶腿。”唐楠兒討好地把男人腿架在自己腿上,小手揉捏敲打,又對旁邊少女道:“你也來。”
劉倩兒這才施施然地到另一邊,伺候老爺另一條腿。
“爺,剛纔爲何嘆氣?”
張林悠悠道:“似這般花魁女子再是風光,也只是顯於人前,背後不知要吞多少辛酸淚,忽然有些感觸罷了。”
唐楠兒嗯了一聲,輕聲道:“如此也算好了,倘若姐姐那般過活……若不是遇到老爺,還不知得遭多少罪呢。蘇大家想脫籍,雖有難處,但也不無可能,只需樑相公開口,教坊司可不敢攔着。”
“你道他想替人脫籍?”
唐楠兒臉色一暗,嘆氣道:“也是,倒是奴奴多想了。”
七姐張巧雲早早從樑中書嘴裡探過口風了,那廝絕無替蘇巧巧脫籍納妾的意思,只不過玩弄一番,一償宿願罷了。
似蘇巧巧這般做過花魁的女子,想從教坊司裡脫籍,就算接客到三十餘歲,沒得萬貫錢也拿不下來。
換做任何流連花叢的風月老手,都不會去做如此虧本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