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十娘緊緊拉着弟弟的手,焦急的問道。
“姐姐,遙兒他吉人天相,會沒事的。”杜子誠的手被他姐姐握到紅腫,他卻動也不動的忍着。不光如此,他還一直在安慰佳昭儀。
辛寅擡頭就對上一大一小兩雙擔憂的眼睛。大的那個,焦急和擔憂已經快要溢滿眼眶;小的那個,眼裡的寒意幾乎能把人凍住,擔憂和鎮靜在少年的眼睛裡有種矛盾的和諧。
辛寅沉吟一二,還是決定告訴佳昭儀三皇子的具體情形。
太醫院的太醫對於三皇子的情況,並不敢輕易下結論。不僅如此,他們不敢也都拿不出方子來。
三皇子的摔傷,他們不敢治療的原因,就在於皇子摔下來時摔到了骨頭。只這情況沒有人敢告訴佳昭儀。
難道能告訴一個母親,她的兒子很可能以後再沒有辦法行走。
做爲母妃,佳昭儀有權知道孩子的真實情況。辛寅決定告訴她,是因爲他覺得她的承受能力比一般女子要強得多。
“情況並不樂觀,三皇子摔下來的時候,身上多處骨頭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和脫節。這些脫節骨頭的位置及其刁鑽,淤血也都聚集在傷口處不散,有些麻煩。”
“給皇子正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辛寅實事求是,“太醫們不敢動手也是有原因的。”
十娘搖搖頭,示意辛寅不用再說。她對太醫院太醫一問三不知的情形,已經發不出火來。
只能把希望寄在辛寅和黑姑娘身上。
說起來好笑,傷了病了太醫醫治不了,只能寄希望於一個善毒和一個善蠱的身上。
“辛寅。”十娘期盼的眼神望着辛寅,“你有幾成把握?”
“我一個人做不了這種正骨的活兒。”辛寅想到皇子背後的斑斑血跡和脫出的關節骨頭,“我需要鄭太醫和黑姑娘協作。”
“遙兒能否移動?”十娘對着偌大的關雎宮大門,輕聲詢問道,“回瑤華宮吧。”
“三皇子的骨頭已經移位,挪動過程中會碰到傷骨,加劇他的疼痛,不建議您挪動。”
辛寅想到拂袖而去的皇帝,勸道,“您真不想見他,在他來之前避開就是了。”
“你從他身邊來本宮身邊多少年了?”十娘突然問道,“有快十年了吧?快要出宮了。”
“娘娘,現在皇子要緊,旁的事兒什麼時候說都不遲。”
“本宮沒記錯的話,今年三月初九,你就能出宮了。”十娘唏噓道,“一轉眼,你都快25了。”
“本宮當年答應過要放你走。如今看來,要食言了,暫時不能放你走了。”
“你和入畫一起顧看遙兒吧。”十娘道,“遙兒就拜託你了。”
“主子,辛寅出宮後也沒有去的地方。還要謝謝您多收留些時日。”
“現在本宮要做些什麼?”十娘問道。
“我有法子讓三皇子醒來。”辛寅突然道,“只給皇子治療的法子,得您同意。”
“你說。”十娘做好心裡準備,“遙兒能醒來,本宮就知足了。”
“皇子身上的損傷看着嚴重,但將養總會好的。他骨頭裡最不好接的就是脊椎骨錯位的骨節。錯位骨節附近的肌理裡還有尖銳物體的插入。”
“那要怎麼辦?”十娘漸漸冷靜下來,辛寅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情,既然他有法子,那麼孩子就一定能醒來。
“我需要黑姑娘在三皇子體內種下蠱蟲,讓蠱蟲沿着脊椎中骨節位置爬行,在爬行的過程中,我會用毒把那些尖銳的有毒物體逼出來。最後就需要鄭太醫和我一起正骨。”
“黑姑娘的蠱蟲會一直留在遙兒體內麼?”十娘想到當初看到過的蠱蟲,有些心裡發麻。
“皇子的傷比較嚴重,蠱蟲在能以血養骨,反而對他血液流通有幫助。”辛寅頓了頓,“但這種以血養活的蠱蟲也有一定得壞處。”
“什麼?”
“皇子醒來後會常常下肢無力,也不能在騎馬習武,日常生活中也不能太過操勞。此外,還要用一直服藥將養調理。”
“不放蠱蟲,會怎樣?”
“在接骨時,因爲血淤積,不能快速的接上骨頭,恐有性命之憂。”
“叫黑姑娘和鄭太醫進來吧。”十娘做了最終決定,“沒有選擇的餘地不是麼?”
“姐姐,告訴皇后娘娘一聲。”杜子誠安靜的聽十娘和辛寅商量,最後時突然出聲提醒。
“少爺說的有禮,在皇后的寢宮裡治療,於情於理都要告知她一聲。且萬一皇上怪罪下來,有皇后幫襯着,主子纔不會被罰的嚴重。
“一併請來吧。”十娘揮手,讓辛寅去準備。
等辛寅去叫人準備時,殿內就只剩下三人。坐在還昏迷的三皇子牀邊,杜家姐弟小聲的說話。
“誠兒以後不要再進宮來了。姐姐安排將來會給你安排好的差事,給皇子當伴讀,怕是暫時總不通了。”
“姐姐是怪我沒有保護好遙兒”
“不,姐姐是覺得你和咱們四房不要捲入儲君爭鬥的漩渦纔好。”
“二房哥哥們已經都外放歷練去了。三哥和六哥,一個在西北,一個在京郊,大伯父說,將來我也是要入營的。”杜子誠認真道。
“咱們家這些年小心翼翼的經營,也敵不過五大世家的底蘊深厚。”十娘摸摸弟弟額頭,“軍中的人,有他們夠了。誠兒莫在走這條路。”
“皇家也容不下軍中勢力過大的家族。”十娘輕聲道,“幫十姐把這帕子送給你娘,就說十娘有事相求。”
杜子誠收下帕子,保證到,“姐姐說的,我記住了。”
“沒事,多去你六姐府上,六姐夫能教你很多東西。”想到訓練出暗衛的八王爺,十娘對着弟弟提點道。
“姐姐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這是妹妹的親弟弟?”皇后進入殿內,“我聽說你打算爲遙兒試試辛寅的法子?”
“是。”十娘堅定道,“哪怕有一絲希望,臣妾都不會放棄的。”
“既然你這個當母妃的都同意了,本宮也就不再勸了。本宮尊重你的決議,皇上那,派個人去通知吧。”
“娘娘莫通知皇上。這法子兇險太大,他定會阻攔。我的遙兒不能再耽擱了。”十娘急促道。
“妹妹,皇上對於這次的事情已經很自責了。你先別鬧,等他查出真相了,一定會還你和遙兒一個公道的。”
“我已經沒有辦法去想,他當初所謂的未來了。現在我不想也因爲他而變得一團亂麻。”
“拋開帝國和皇帝的身份,他也只是個不會關心孩子的父親。”皇后突然道,“孩子醒來,說爹孃因爲他爭吵,他會高興?”
“娘娘既然這麼想知會皇上,那您就去吧。”十娘淡淡道,“臣妾去幫辛寅準備藥材。”
三皇子後醒來的時候,殿內很安靜。寂靜的夜裡,一片漆黑的屋子,只有一盞小油燈,散發着微微的光。此外,還有一股燈油燃燒過的味道。
身上每一寸骨頭都在叫囂着疼痛,他不敢亂動,張了張嘴,半晌才發出虛弱的叫聲,“來人。”
他的話音剛落,趴在他牀邊的女子就醒了來。她擡頭,望着三皇子的眼睛裡含着慶幸、心疼、失落、惋惜等複雜的情緒。
“姑姑,水。”三皇子壓下心底的疑問,先開口要水喝。
“您已經昏過去三天了。娘娘照料了您三天,奴婢看她疲憊,才替了她照顧您。”
入畫拿小勺子一點點喂三皇子喝下。一茶盞的水,不一會,就被三皇子喝光了。
“渴,再來。”三皇子覺得自己體內好像夏天的火爐一樣,熱且渴。
“您不能再喝了。您剛醒,太醫是不讓給您多喝水的。”
“好。”三皇子無奈同意。
“舅舅?”三皇子想到昏迷前,自己從馬上被甩飛,之後輕功救了自己且抱着自己躲過暗算的小舅舅,忙問道。
“娘娘已經把小舅爺送回杜家了。他在宮裡指不定就被人罵成護主不力的奴才了。”
入畫想起那個眉目跟十娘相近,性格看着乖巧可愛,實則冷淡自持的九少爺,“九少爺以後就不跟着您唸書了。”
“知道了。”
“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奴婢幫你叫太醫。”入畫忙道,“太醫院的太醫們一直在關雎宮候着呢。”
“關雎?”三皇子吃力的說道,“不是瑤華麼?”
“您摔着後,太醫不讓輕易移動,就把您先送到關雎宮了。”入畫解釋道,“後來,幫你治療,也不能動,就一直在關雎宮了。”
“母妃可好?”
“娘娘最開始哭的眼睛紅腫,這兩天知道您會醒來後,就慢慢冷靜下來了。”入畫想到十娘眼底的戾氣,“不過,她跟皇上不知道爲何鬧了別捏,已經很久沒一起出現了。”
“父皇,呵,好丟臉。”三皇子想到跟在自己母妃身後變着花樣哄着母妃的人,輕聲鄙視。
“姑姑,實話。”三皇子發現他動動手指都困難,有些慌神,“將來?”
“辛公公說,您以後不能再騎馬,也不能再做劇烈運動了。”
“下手的人,好狠的心!”